兩人起身之後,已經是年三十的下午了。收拾完了下樓來的時候,倩姨已經和小夏一起在準備年夜飯了。餐廳裡面的餐桌上擺了好幾盤點心。他倆就先吃了些點心墊了墊肚子。
傍晚的時候,天還沒有黑,年夜飯就已經都準備好了。慢慢地擺了一桌,比昨天晚上的還要豐盛,比昨天晚上的還要精緻,每一道菜看着簡單,不過就是一些食材加工出來的而已,可是自己看一看或者去品嚐一下的話,就會發現這裡面很花了一番心思。
不管怎樣,色香味俱全的很是豐盛的年夜飯做好了,接下來,就該坐下來吃了。倩姨擺了幾瓶紅酒在桌上,吉心一看到那些紅酒,就有些臉紅了。想着今天晚上還是不要喝酒了。
這時小夏走到夜元閻的身邊,開口說:“閻少,祭品都準備好了。”
夜元閻淡淡地應了一聲,往房子外面走了出去。吉心看着他走開的背影,很奇怪,這都快要開飯了,他這是要去哪裡?而且還不和她說一聲,一個人說走就走?
恰好這時倩姨端着一個裝着湯水的砂鍋走了出來,放在餐桌上面,開口對吉心說:“一年到頭了,元閻這是去拜祭一下他的父母,當年他的母親就是這片海跳海身亡的。後來他就在這島上見了個佛堂,將他父母的靈位都請了過來。”
吉心瞭然,這樣的除夕夜,活着的人要團圓,要歡度佳節,死去的人呢,死去的人也該和親人團聚一下吧。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她爸爸還有她媽媽,還有楚阿姨。她知道他剛剛之所以一個人去拜祭,就是害怕她會觸景生情想起她亡去的親人吧。
不過他們昨天晚上如何的癡纏,中間都始終橫着一層無形的隔膜,那層隔膜像是扎進他們之間感情中的刺,不管如何刻意的躲避,稍稍一碰,就都會痛徹心扉。
沒過多久,夜元閻就帶着外面的冬季的冰冷走了進來。他該拜得都已經拜完了。終於開始吃年夜飯了。飯桌上,倩姨時不時地和夜元閻聊一些舊事,然後大家相互之間的敬一敬酒。說着一些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心想事成的吉祥話。一個小時後,年夜飯就到了尾聲。
海景在昨天晚上就已經看過了,今天晚上就該好好地看春晚了。小夏在客廳的茶几上擺了好些點心盤和果盤,幾個人在沙發上坐了,看電視。倩姨年紀大了,熬不了夜,看到十點多鐘的時候,就回房休息了。小夏也早早地回房了。
吉心和夜元閻一起坐到午夜十二點,新年的鐘聲敲響了,新年的一年到來了。按照華夏國規矩,新年第一天是春節,大家會相互之間的拜年,送祝福,送禮。展望新年,寄予新年最美好的希望。可是這個新年來臨之際,吉心卻高興不起來。身上的鐐銬太重了,就自在不起來了。
這樣的午夜十二點,剛剛迎來新年之際,夜元閻關了電視,拉住吉心的手說:“我有好東西要給你看,跟我來。”
吉心從沙發上起身,跟着夜元閻一起往這棟別墅的外面走去。出了門走過走廊,下了階梯,來到一片空地上。只見地面上擺着好些的煙花。夜元閻拿出火機來蹲下身點燃了一根引線,然後所有的煙花就全部被點了,所有煙花的引線都連在一起,剎那間一顆顆的煙花直衝向島上靜謐的夜空,綻放開來。
劃過暗淡的夜空,綻放出五顏六色,各種形狀的花型,一朵一朵又一朵,璀璨若夜空的繁星,美麗若爛漫的春花,又宛若流星一樣的短暫,煙花,如此的美,讓人見之驚喜,歡快,卻也總能勾起人心中的淡淡惋惜,爲什麼如此的美麗不能長久呢。
璀璨爛漫的煙花持續了十多分鐘,最後的幾顆煙花在夜空中綻放開來的時候,呈現出大大的心形,好幾種顏色的,美麗璀璨的心形在夜空中綻放,擴大,然後消失。煙花下面,仰頭欣賞的就只有她和他二人。如此唯美,如此浪漫。
這一刻置身安靜清幽的島上的浪漫,就像是那天宮中仙人的美好,逃離了凡俗,不食人間煙火。
煙花燃盡,夜元閻摟着吉心的腰,問她:“新的一年了,我們來一個新的開始好不好?”
吉心的鼻子忽然就有些酸了,眼眶有些溼潤,她仰頭看着冬季夜晚略顯暗淡的夜空,心中五味雜陳。這一年,她走得好辛苦。她又何嘗不想在新的一年有一個全新的開始?可是有誰能知道,同樣的過春節,李家的人有多蒼涼,誰又能來彌補,她爸爸本來應該擁有的這一年年美好的春節?
終於她開口回答說:“如果面年的新年到來之際,我們還能這樣在一起看煙花,那麼,不管你走到哪裡,我必定誓死相隨。”
這算是什麼回答,夜元閻無聲地笑了一下,他問的今年,她卻說明年。是否他們之間這一年的相互折磨都還不夠,還要再折騰一年才能修成正果?罷了,他一早就料到她不會答應他的。這樣也好,總好過一口氣拒絕,起碼他還有一個盼頭,如果明年的這個時候能相聚在一起看煙花,就能圓滿了。
兩人在這片空地上站了一會兒,沉默着,誰都沒有說話,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就在吉心冷得有些發抖的時候,夜元閻纔開口說:“回去睡覺吧。”
煙花雖美,到底是太多短暫,稍縱即逝。璀璨過後的空洞,更加的讓人壓抑。兩人進了房子,回到房間後洗洗睡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因爲島上的人比較少,所以就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依舊是倩姨和小夏一起忙家務,做菜,做湯,做餃子。和許多的家庭一樣的,春節除了玩就是吃。而夜元閻就清閒多了,他帶着吉心在島上四處遊玩。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彷彿忘了昨天看煙花時兩人
說的話一樣,很是歡快地帶着她在島上轉悠。在一大片人工菜園裡面的體驗小農生活,在樹林裡面笑鬧追逐,又來到別墅羣區域的大廣場上放風箏。
這座島,從對岸看過來,似乎並不大。可是真要到了島上,卻發現它真的是大,足足花了五天的時間,纔在它上面大致走了一遍。兩個人像是重回童年的小孩子一樣的,盡情的玩鬧嬉戲。
既然是回到了童年,男孩兒絕對是女孩兒要調皮得多,夜元閻總是捉弄吉心,純天然有機菜園子裡面,弄泥巴塗到她的臉上,然後她就像一個花貓兒一樣的追着他要塗回來,追逐笑鬧間不知道踩歪了多少棵菜,
那一片還處於自然狀態沒有開發出來的樹林裡面,說好了是玩捉迷藏,可是他藏起來後,她去找他的時候,死活都找不到,還以爲他出了什麼事呢。記得只哭,最後他從一棵樹上面滑了下來,哄着她說不哭了,不哭了,你也真夠笨的,就不曉得擡頭看一看嗎?然後她就笑了起來,可不是,確實是夠笨的。
這一大片的建的美輪美奐的別墅羣,夜元閻說是當初買下這座島的時候就已經建好了的。據說相關部門準備將這些別墅一棟棟的高價出賣了,把這座島開發出來,當做一個追求生活品質的有錢人度假休閒的地方。誰知道後來這座島被夜元閻一口氣全買了,然後就這樣只被開發了一小半。
不過到底還是被當代最先進的建築技術開發過,這麼一個大大的廣場就看着很是氣派。兩人坐在廣場邊的石椅上看着發呆,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夜元閻提的意見說:“不如放風箏吧,這麼大的場地就是用來放風箏的。”
“放風箏也要等春天啊,冬天的風不適合放風箏。”吉心的印象中只記得春天放風箏的,沒見過冬天放的。
夜元閻纔不管這些:“管他什麼春天冬天的,小爺想什麼時候放就什麼時候放,再說了這春節都過得差不多了,已經到了春天了。”
於是沒過多久,一個大大的蝴蝶風箏就在這片廣場的上空飛翔了起來,飛得好高,仰頭看去,就好像真的是一隻飛舞的蝴蝶一樣美麗生動。她跟着他的腳步在廣場上跑着,然後風箏飛起來了,她也想要拿着風箏的繩子,體驗一下逐漸放線讓風箏越飛越高的感覺。可是他就是不將線團給她。爲了一根線,兩人又嬉笑爭搶好一陣。
度假村,遊樂場,都沒有這座島上好玩。玩得累了,就去島上專門的放映室裡放一部動畫片來看,簡單單純。把童年的樂趣一整套地補了回來。可是越是開心,時間就越是過得飛快。
過了年初五,夜元閻該要離開閻島,回到他的工作中去了。他這個做老闆的還算是好的,上班族們就慘了,結束了春節假期,趕回來回到工作崗位上,各種的不適應。不管怎樣,新年開始,結束了春節長假,整個迎瑞市又恢復了它的熱鬧繁華,匆忙躁動。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吉心坐在車子的副駕駛座上,看着車窗外的景物,高架橋上面的視野算是開闊的,可以看到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寫字樓,居民樓,商廈大樓,這一座座的大樓裡面,又有着一些怎樣的人,爲了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在做着怎樣的拼搏和努力?假如說遊樂場是小孩子的遊戲天堂,那麼這座龐大繁華的大都市就是成年人們的遊戲場所。
車子下了高架,穿行在這座城市的公路上,吉心嘆了口氣,短暫的春節假期後,終於還是回到了這個充滿了名利,陰謀的世界。西裝革履的男人們在爲了金錢和權力,博弈,拼命,夜以繼日。裝扮時尚靚麗的女人,在爲了尋找或者挽留住最出色的男人而花費心思,在爲了如何讓自己在美麗一點,再迷人一點而煞費苦心。
吉心坐在座位上,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面無表情,正在專心地開着車的男人,心裡說不出的壓抑和酸澀,他們終究還是回來了,回來了這個物慾橫流,紙醉金迷的城市。終於還是各自又都走進了自己的角色,各自又都揹負起來命運賦予種種桎梏。
難怪倩姨呆在島上,輕易的不喜歡外出。吉心想着,自己若是能有這麼一個好去處,也一定會呆在那裡,永世不再涉足這個塵世,塵世,滿是塵埃的世界,每一粒塵埃都是如此的讓人心酸難耐。如何才能解脫,要麼躲進一個世外桃源,逃避一輩子,要麼就親手將身上的鐐銬和桎梏除掉。
除掉的時候或許會撕掉一些皮肉,可是卸掉了那些桎梏之後,等到皮肉長好了,就能新生了,不是麼?
這樣想着的時候,心裡又是一陣酸楚。吉心側頭看着車窗外的景物,眼眶溼潤起來,一滴熱淚順着眼角滑落,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大半,她沒得選擇了。如果還能有別的路,她是不會選擇這條路的。
古語云,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不打破舊的狀態,就不可能迎來新的氛圍。此種說法被某位偉人拿來形容打破舊社會建立新社會的利害關係。和吉心的心中的想法極爲類似,不了斷從前的恩怨情仇,就永遠不可能有重新開始的可能。
就像是一根長錯位了的骨頭,想要正位,就必須把它敲斷了,重新接骨。這一個比破繭而出還要痛苦的過程。他們這段錯了位的孽緣,也得了結一下前緣,才能重新開始。
他愛着她,百般遷就,想要重新開始 ,她亦愛着他,纔要冒險結束從前的種種,待一切塵埃落定了,在和他徹底的重新開始。彼此相愛,對待愛情的想法上,卻不相同。
他想要她忘記過去種種,和她重新開始,無異於讓她嚥下那許多的心痠痛楚,絕口再不提起,
她沒辦法同意。她想要和他來一個了斷,購銷掉從前的種種過往,重新開始,他默許了,雖沒有點破,到底還是依了她。
如此看來,想要維持一段感情,男人必須要比女人多付出,多包容,多讓步。吉心想着,夜元閻只要在包容她這麼一次,等那所有的恩怨都了斷了,他們就可以徹底的重新開始了。
事實上,吉心想着夜元閻的實力要比司爺強,無非就是一次黑吃黑的交鋒,她只想要夜元閻付出點代價,來彌補他曾經犯過的過錯就夠了。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的吧?
她想着,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折磨,在此之後就徹底的消失了。他們就可以過上正常的平靜的生活了。
然後這世上的遊戲規則哪裡會有這樣的簡單?要知道,這可不是小孩子的益智遊戲,這是成人世界裡面關係到生死存亡,相互拼殺的產酷無比的遊戲。
一代聖賢諸葛亮都還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感嘆,何況乎這個世事紛繁,利害關係複雜,科學金屬先進的當代社會?
重新回到市郊的山谷別墅之後,第二天,夜元閻就恢復了正常的生活作息。
時間還算是平靜地過去了兩天,兩天的時間作爲緩衝,大家都從島上的歡樂無憂的時光,平穩過渡到了正常軌跡的生活中來。
夜元閻依舊地早上出門,晚上回來,一身挺拔筆挺,完美無瑕的西裝,一臉冰冷淡漠,深沉莫測的表情,他終於還是恢復到了他的慣有狀態。他在外面做事的時候,便留了一座大大的冰冷沉寂的房子給她。
吉心也終於還是回到了往日裡鳥籠中的無聊,枯燥,乏味的生活中來。帶着內心的種種矛盾,和他維持着表面的和諧美好。好在,這樣的生活就快要結束了。待她將夜元閻手機芯片上的信息複製下來交給司爺之後,她就能從過去的痛苦裡面徹底的解脫了!
離司爺約定的半個月的時間,還有最後兩天的時候。吉心終於下了決心,她必須要行動了。
這天,吉心親自下廚,做了好些菜。這一次的菜,和上一次的不同,每一道菜,都是她精心的準備和製作的,味道也都親自嘗過,不合格的統統淘汰掉重新做。雖然比不得年夜飯的餐桌上面,倩姨精湛的手藝,可是這麼一桌子的菜,吉心是真的花費了很多的心思的。
從早上起來,就開始忙,一直到晚上,整整一天的時間,就爲了這麼一桌菜。
心中的心情非常的複雜,她不敢多想,只想用手上的事情分開注意力,她真的不敢多想,多想一點點,就會不忍心。不忍心打破這一段孽緣,不忍心他收到這樣的打擊,可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新的一年裡面,他們依舊的只能相互折磨,無窮無盡。
夜元閻這天回來的時間很及時,依舊是平時下班回來的時間。他回到家裡來,換了鞋子,脫了西裝外套,來到餐廳裡面的時候,有些驚訝,忍不住問:“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這麼多的菜?”
吉心拿着一瓶酒走了過來,不是往常的紅酒,而是一瓶白酒,她走到夜元閻的身邊,拉開餐椅說:“坐吧,今天呢,比較空閒,就做了這一桌菜。就當做是……當做是元宵節提前過了吧。”其實她的心裡想說的是,就當做是了卻前塵的辭舊宴。可是她說不出來。
天曉得她今天的心情有多麼的沉重,今天晚上過後,她和他之間的波折,雖然都結束了,卻也迎來最大的波折。
夜元閻拿起桌面上的消毒餐巾擦了擦手,然後拿起筷子來嚐了一口菜,半開玩笑地說:“這一次的水平比上一次強多了,上一次呢說是讓你做一頓飯,之後就把這座房子送給你,今天這一桌比上一桌強多了,說吧,今天想要什麼?”
吉心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開了酒瓶,鮮亮透明的白酒,倒滿了兩個杯子。她遞了一個酒杯到夜元閻的面前:“今天就是想和你一起喝一杯,不想要什麼。”
夜元閻端起酒杯來,一口喝乾了,臉上漾開一輪不明所以的笑容:“你不想要,那是你的事,我今天還真就準備了一個禮物給你。”說着放下手裡的筷子,伸手到褲兜裡摸出來一個精巧的首飾盒子。打開來,推到吉心的面前。
吉心一看到那個首飾盒裡面的戒指,鼻尖喉嚨頓時就痠痛無比,她站起身來,轉身走來,回到廚房裡面,在一個角落蹲了下來。她如何不認得那一枚戒指?那是當初他告訴他不想再演戲,想要和她來真格的時候送她的戒指。燭光晚餐中,他和她一起戴上那一對戒指,和結婚戒指的意義差不多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枚戒指的內壁上應該刻着他的名字,一個單獨的“閻”字。
後來她爸爸死了,她恨死了他,想要和他斷絕關係,將這枚戒指摘了下來,扔給了他。可是,他選在今天晚上,又將這枚戒指重新送給她,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在今晚?爲什麼?
吉心躲在廚房裡面壓抑着聲音,哭了一陣後,停住了,她來到水龍頭前面,洗了把臉。然後重新回來餐廳裡面,坐了。看到夜元閻正坐在原位上,面色平靜自然地,吃着這一桌的菜,自斟自飲。那一瓶白酒已經下去了一大半了。
他還要拿起酒瓶來倒酒,吉心一把將酒瓶奪了過來:“你這是做什麼,喝得這麼急。多吃點菜不好嗎?”
夜元閻擡眸看着她,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你這麼費心地做的菜,我自然是要吃的,而且這酒,是你親自拿給我的,我當然要喝,喝乾喝盡,不醉不休!”她不就是想要他喝醉了好下手嗎?他那麼盡心竭力地挽留她了,閻島上的幾天,他那樣的逗她開心,就是想要她回心轉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