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月玲瓏所說,他們是相識多年,且可以說經常在一起共事。
所以,也正因爲跟月玲瓏相處久了,樂天素來都知道,這個月玲瓏表面看着溫婉柔和,卻被她掩飾得很好的內心有多強硬,這麼久的相處時間亦可以洞悉清楚。
這一次,樂天一口一個姑娘叫着,面上看似帶着頗爲歉意之色,卻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像是故意的一樣,聽得月玲瓏掛在臉上的自然笑容有些許的僵凝。
樂天似乎沒有察覺到,他說完後,又示意性地將手中的玉壺和匕首遞到月玲瓏面前:“月姑娘。”
樂天都已經做到如此,月玲瓏想無視都不行,她的視線不緊不慢的看向樂天遞過來的東西,但卻沒有伸手接過。
只見她水韻眸色朦朧流轉,眼底泛着隱隱的擔憂:“樂天,你拿這瓶子……你也說了此事重大,再且這一路程漫漫,若是血液裝在這瓶裡,那還怎麼保持它原有的新鮮度?我看還是——”
最後的話,月玲瓏欲言又止,樂天哪裡會不懂?但是他現在的責任就是要將這玉壺裝滿,其他的一概不管。
樂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聲音清潤:“月姑娘放心,這玉壺是頂好的寒冰玉所制,保鮮效果自然也是一頂一的好,若非如此,在下又怎麼會拿出來裝玲瓏之血?”
面對樂天準備得如此細心周全,似乎是鐵了心的,月玲瓏暗暗咬了咬牙,卻面上依舊是清淺淡然的笑意,柔美迷人。
“那你可否先告訴我,殿下去了哪?”她自始自終不相信了樂天會不知道,又不死心地問了一遍。
此刻月玲瓏的聲音依舊平靜柔和,卻似自帶着一股清高冷傲的音色,像是理所當然的問話。
言下之意,看起來更像是帶着絲絲威脅的味道。
不過,樂天這個看似與世無爭的謙謙公子,也不是會好脾氣到沒底線的,最主要的是他更是個精明的主。
面對眼前這個執着的女人,樂天故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在下是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
隨後,他擡頭看了看天邊的美麗夕陽,眼底含着詭秘瀲灩的笑意:“不過,在下知道,他應該快出現了。”
也虧得樂天脾性好,能一直耐心的回答月玲瓏一個又一個,卻似乎只有一層意思的問題。
不過這一次樂天說的可是大實話了。
自午時之際,到現在已經快日落,兩個時辰也差不多要到了,如果沒出意外的話,龍孝羽他們是要回來了。
誰知,他是說了實話,月玲瓏似乎一點都不滿意,只見她微微翕動脣畔,還想再問什麼。
樂天卻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語氣顯然有些溫和不下了,他淡淡地說:“月姑娘不會是爲難了吧?若要爲難在下也不勉強,不過你也知道祈王殿下那脾氣,莫測難料,這事關乎到夫人性命,所以這個責……在下可不敢替姑娘擔了。”
其實說這話,樂天內心是焦躁急切的,知龍孝羽者莫若他了,如果這事沒辦好,不說月玲瓏這女人了,連他都帶要遭殃的。
月玲瓏扯了扯脣角,怪嗔了樂天一眼,語氣似帶着責怪之色:“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殿下哪有你說的那麼不近人情?”
顯然一副很瞭解龍孝羽,偏袒自家人的姿態。
不近人情……樂天想,這四個字用在祈王殿下身上還真最最合適不過了。
因爲除了慕梓靈,他自認識龍孝羽這十幾年以來,還從未見過冰冷絕情的祈王殿下對誰有過那麼一小丟丟的人情味。
不過幸虧他不是女人呀,這種口頭上的爭鬥真心鬥不過……樂天心中極度無語,暗歎了一句。
這會兒,樂天簡直都耐不下去心了。
此刻樂天甚至都在異想天開的在想,要是慕梓靈此刻能在這多好?
她那張伶牙利嘴分分鐘都能將這女人炸蔫,而且要論悉知祈王殿下,她亦是最具資格的。
“月姑娘若真爲難,那恕在下不奉陪了,就此告退。”樂天微微點了下頭,然後彎身收拾起地上的東西,作勢要離開。
“等等!”月玲瓏似乎被樂天的舉動搞得愣了一下,她細聲細語地笑着說:“樂天,你真愛說笑,能爲殿下辦事又何來爲難之說?更何況,你也知道,我和殿下的關係……”
“不爲難?”樂天轉頭看向月玲瓏,打斷她的話,故作不明白:“月姑娘這話的意思是?”
雖然他裝作不明白,卻又將裝進醫藥箱的玉壺拿了出來,那舉動表現得很明顯,因爲他知道,他的差事已經完成一半了。
被突然打斷了話,月玲瓏依舊一副溫婉柔和的模樣,毫無異樣情緒波動。
“自然是讓你能去交差了。”月玲瓏淺笑一聲,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然後,她的美眸不經意的流轉,目光瞟向樂天腳下不遠處的一塊石頭,半晌才低低地說了一聲:“好了,那瓶子給我吧。”
隨着這道答應的聲音,她衝着樂天走了兩步,白皙纖細的柔荑優雅地伸過去拿樂天手中的玉壺。
就在月玲瓏接過了玉壺,與此同時樂天的手也放開的時候,月玲瓏似是不經意地挪動了下腳步。
忽然,她挪動的腳步不小心踩到了一顆尖凸的小石頭,嘴裡“啊”了一聲,身體直接猝不及防的站不穩。
而這個時候,剛被她拿在手中的玉壺一下子就拿不穩,直接呈直線往底下掉。
這一掉,決計會摔碎了不可。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樂天一個旋身,險險地接住了掉落在半空中的玉壺。
要說論速度,除了龍孝羽,出自樂天的敏捷速度,那絕對有讓人爲之驚歎的資本。
見樂天接住了掉下玉壺,月玲瓏並沒有一點驚訝之色,像是早已預料到了一般。
只見她眼底掠過一抹冷笑,旋即而逝,面上似乎被嚇到了,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語氣帶着歉意:“幸好你接住了,剛剛是我不小心了。”
樂天接了玉壺後,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月玲瓏,淡笑而不語。
之後,他不由分說地將玉壺再次遞給了月玲瓏,根本不怕她再來個不小心,淡淡地提醒了句:“太陽快落山了,月姑娘若等天黑,這站不住腳的地,就更不適合你呆着了,還是趕快了。”
說完,樂天根本就沒要再給月玲瓏故意找話題,或者搞動作拖延時間的機會。
只見他直接將收拾好的醫藥箱挎在肩上,然後走到懸崖邊上,負手而立,似摒棄了外界一切繁雜,遙望着天邊的血色殘陽。
月玲瓏笑意依然,她的視線輕飄飄地望了一眼背對着她的樂天,清冷一笑,似乎涼涼的秋風拂過,無波無瀾,淡無漣漪。
然後,她左顧右盼了下,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姿態優雅地坐了下來,取下插在頭髮上的髮簪,在自己的指尖細細地紮了個小傷口。
一滴一滴血珠猶如晨曦的露珠,慢慢地從她指尖處滴落進玉壺中。
“啪嗒啪嗒——”
聽到這細微的滴水聲,樂天背對着的臉色,幾不可見地皺了皺,他下意識的側過頭。
不看不要緊,一看簡直讓他想大跳起來暴躁了。
老大吩咐的要將玉壺裝滿的,這女人這麼‘啪嗒啪嗒’的滴,這是要滴到猴年馬月啊?
看着月玲瓏指尖那一滴一滴少得可憐的血滴滴落玉壺,樂天頓覺胸口一噎,險些要從嘴裡狂噴出一口老血了。
這哪裡是苦差事?這簡直是要縮壽命的苦命差啊!
就在樂天內心無比苦逼之際,月玲瓏似有所感,有些無辜地看着樂天,帶着轉折的笑着解釋說:“之前我受了傷,失了不少血,這會若是再大量爆血,那我這身體肯定……這事殿下知道了。”
月玲瓏說的是之前被龍孝羽用箭傷到的事,但她此刻的語氣,卻讓人聽起來還有別樣的意味。
聽了最後一句話,樂天無所謂地笑了笑,做了一個繼續的手勢後,然後默默地撇過頭,一點都不想再多話了。
此刻,樂天的視線不再看夕陽,而是憂慮地看向了下方的火色花海,內心泛起了陣陣擔憂。
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那兩人怎麼還不回來?
不會真是出什麼意外了吧?
不過,就老大那算無遺策的算計和計謀,按理說就算有意外也不應該會出的啊?
卻不知道,就在樂天心中擔憂連連地想着,另一邊,龍孝羽和鬼影一前一後自崖壁上悄無聲息地攀巖上來。
這一邊的下方不是玲瓏花海,而是被白霧纏繞的雲巔,如此看起來,他們更像是纔剛來到的隴月宮一樣。
等到龍孝羽一上了頂,鬼影也在崖邊冒出了個頭。
不過還沒攀上來,也沒看清楚崖上的情況,鬼影就已經下意識地急急地呼喊:“樂天,你快——”
然而,鬼影的話還沒喊完,便被龍孝羽一個警告的眼神止住了聲音。
不過,鬼影已經喊出了的話,已經驚動了上面所有的人。
聞聲,樂天轉過身,月玲瓏亦是帶着欣喜之色的站起身,轉頭看向來人。
這個時候,鬼影已經一個借力,從崖壁上飛了上來,直挺挺地站在龍孝羽身後。
此刻,龍孝羽俊美如斯的臉上是一貫的冰漠和冷淡,身上散發出來的王者氣場,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等候他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