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一章 微光

彈指間淡去決絕的悲慟,

你身後的星空,殘夜裡劃出傷痛,

虛幻如夢,絕跡的虹。

風捲起破碎浮雲,溟迷中灼痛的傷,

顫動,

埋葬進記憶的墳冢。

迷霧中幾絲光亮,

刺穿跳動的胸膛,

淚發燙 ,心漸漸冰涼。

【冷域之冰幻】

翎塵從睦城回到冰幻的時候,發現浟漓也在這裡,翎塵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窗邊,漫天的飛雪零零散散的飄落着,浟漓雙眼無神的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浟漓?”翎塵走過去叫了他一聲,他沒有迴應。

“翎塵,浟漓他,自從來到冰幻之後救一直這個樣子,我和箬杙和他說話他也沒有理我們。”

“嗯。”翎塵對廈陌點了點頭,道:“你去休息吧,我去和他談談。”

“嗯。”廈陌也點了點頭,走的時候擔憂的看了浟漓一眼,然後把門關上了。

“浟漓?”翎塵試探性的又叫了他一聲,靠近了幾步。他依然沒有迴應。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晨瞮呢?”聽到晨瞮名字的時候,翎塵明顯看到浟漓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翎塵頓時腦海裡有一絲混亂,看來晨瞮出事了。

翎塵不再說話了,靜靜站在他身後,也望着窗外漫天零落的飛雪。

過了許久,浟漓突然說:“我以前特別討厭雪,覺得它冰冷無情,我看過那麼多山川河流,見過那麼多人來人往,只有它,看不出明媚與陰鬱,總是那麼波瀾不驚,平靜的讓人發狂,所以我討厭它,可是在我路過無數個風景,看過無數種美景之後,卻忽然發現它的純粹有多麼可愛,純白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翎塵聽到浟漓的話,聲音小的像是囈語。

“你說,我死了之後,也會被風雪埋葬嗎?如果一定要的話,記得給我多穿些衣服,我可是很怕冷的。”

浟漓說着說着,突然笑了,翎塵看着他光線散落下的側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他笑着笑着,就轉過臉來看着翎塵,翎塵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柔聲問他:“出什麼事了?”

“翎塵你,失去過親人嗎?”浟漓突然開口,聲音很小很小,但是傳到翎塵的耳朵裡,就撞擊到了心底,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一點點的破裂開來。

沉默良久,翎塵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我十年前就沒有親人了。”

浟漓微笑,道:“我也以爲我當初沒有親人了,直到哥哥重新出現在我面前,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重新活了一次一樣。”

翎塵心裡有些什麼東西,在浟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破碎了一地。當初在幻史中看到自己的過去,他也是這樣的感覺,欣喜,欣喜之後,是無法言說的恐懼和痛苦,他那個時候才明白,爲什麼冥川會說,銘記還不如忘記,才明白爲什麼冥川說,那是一道沒有癒合的傷疤。

看着翎塵,浟漓好像從他的反應中看出了什麼,他沒有問,每個人心裡都會有這樣的一段回憶吧,就算是痛苦的,也該留着不是嗎,不然,我們該拿什麼去懷緬那些逝去的光陰呢。

空氣裡安靜的可怕,許久之後,浟漓突然說:“三天前,哥哥走了······”

【三天前·冷域之銀城】

那天浟漓和晨瞮從曠原裡逃出來之後,就一路被人追殺,在邊躲邊逃的度過了一天之後,他們趁着夜色潛入了玄淵深廊,然後去了銀城。銀城遠離雪界和陵洞,是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一連幾天,都沒有人找到這裡來。銀城本來歸噬夢人管轄,現在是楠落的轄地,他沒有拒絕浟漓就讓他們住在了這裡。

只是那次神司下令,他把這裡的噬夢人都殺了,從那之後,墓恥也就沒有再往銀城這邊派人,楠落也不經常來這裡,所以這裡幾乎就只有浟漓和晨瞮兩個人。

他們在這裡平靜的呆了幾天,這樣美好的日子還是結束了。

三天前,晝影和敬憂、株綺、凝羽來到了銀城,找到了浟漓他們,說是奉洞主徹魂的命令,抓他們回去。

徹魂已經知道了浟漓的真實身份,所以下令抓他回去,徹魂一定要把心中的疑問弄個清楚,至於晨瞮,他讓晝影自己決定怎麼解決,按照晝影的方式,還能怎麼解決,自然是殺了他以絕後患。

看着眼前的四個人,浟漓扯出一絲冷笑,早都沒有對他們有過什麼感情,真正到了刀劍相向的時候,居然還是會有些不忍。

“浟漓,還是和我們回去吧,我們會爲你求情的,洞主說不定會網開一面饒了你。”這句話,是株綺說的,浟漓望着她,沒有回答。

“浟漓,我們並不想殺你,還希望你能考慮一下。”凝羽說道。

浟漓的嘴角微微上揚,又是一陣冷笑,道:“你們真的覺得徹魂會放過我?拿我當孩子哄着玩嗎

?”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都是爲了你好!”敬憂道。

“是麼?”浟漓還是冷笑,然後把視線移動到了晝影身上,他一身黑衣站在那裡,雙手交疊放在身後,視線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覺得他會聽你們的嗎?”浟漓問完,晝影才緩緩擡起頭來,看着浟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晝影擡起頭望向自己的那一刻,浟漓居然從他眼裡看到了痛苦和無奈,如果眼前的這個人不是晝影,他一定會想是不是有人逼他這麼做的,會不會來殺他並非他的本意,可是他是晝影啊,所以,浟漓絕對不會這麼想,絕對不會做這種沒有意義的猜測。

就因爲他是晝影,他是殺了自己的老師雲斯奪得銘皇之位的晝影,是那個被幻術師和噬夢人稱爲“殺人機器”的晝影,是那個一心一意誓死效忠徹魂的晝影,所以,他沒有心,沒有人類該有的喜怒哀樂,他也絕對不會因爲某些情感而改變自己。

浟漓看到他眼裡的無奈和痛苦很快的變成了冷峻,又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呵,果然沒有看錯,這纔是晝影。

可是剛纔一閃而過的痛苦到底是什麼呢?

看着有些失神的浟漓,晝影開口道:“我是奉命來帶你回去的。”

“奉命?”浟漓細細品味這兩個字,眼裡的情緒多了些嘲諷,他笑道:“當初你去殺害老師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說的啊?”

晝影突然表情有些僵硬,眼裡的東西又是一閃而過,沒錯,剛纔在他眼裡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緒,難道,晝影剛纔想起了他們的老師?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神情?難道當初殺害老師不是他的本意嗎?浟漓想不通。但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想和你廢話,走,還是死,你自己選!”

晝影說完,將噬影劍從身體裡分離出來,浟漓看着那把黑色長劍,眼裡的柔和一點點變成冷寂的死灰。

那把噬影劍就是殺死老師的劍,這一次,他是要用這把劍殺了自己嗎?

想到雲斯,腦海裡忽然有一個聲音靜靜的響起:

“從今天開始,你有一個新的名字,浟漓。”

聲音從心底傳來,一點點,衝擊到回憶盡頭的大海深處,順着水流,流進記憶的暗溝裡,汩汩作響。

想着,浟漓突然冷笑着,把淵琈從自己身體裡分離出來,他都忘了,他是浟漓啊,現在的陵洞中幻術等級最高的幻術師,他不是受了重傷讓晝影有機可乘的雲斯,也不是那個需要別人保護才能苟且活命的銀瞮,他現在是浟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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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他現在是浟漓,是可以保護自己和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浟漓,是幻器淵琈的主人,是一個人度過了這麼多年已經長大了的浟漓,是可以爲雲斯和死去的親人討回一個公道的浟漓。

擡起頭望着晝影,晝影皺了皺眉,站在原地,始終沒有動手。浟漓右手握緊淵琈,左手開始催動除級幻術流觴,白色的光線朝着晝影直直的攻擊過去,晝影冷笑,他果然是衝着自己來的。隨即催動承級幻術暗弦,不過浟漓的幻術級別在晝影之上,暗弦的作用阻擋不了多久,晝影迅速的騰空而起,旋轉一週,催動承級幻術碎月,周身形成了巨大的光圈,一點點移向浟漓,浟漓也隨即旋轉騰空,催動除級幻術吟香術,大量的刀鋒蝴蝶朝着晝影射過來。

由於吟香術的攻擊範圍過大,晨瞮和敬憂等人也受到了影響,四個人催動妖眸,後退了幾步。

這個時候,敬憂突然繞到晨瞮身後,催動微級幻術離月,晨瞮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攻擊自己,來不及反應已經被離月擊中,後退幾步,晨瞮立刻開始催動微級幻術殛夢反擊。

站在一旁的凝羽和株綺看到晨瞮在攻擊敬憂,立刻過來幫忙,三個人一起攻擊晨瞮。晨瞮雖然幻術級別不低,可是畢竟這麼多年沒有用過幻術了,之前的幻術也不知道恢復了多少,一對三,很快就有些撐不住了。

浟漓看到晨瞮被三個人圍攻,也很擔心,一瞬的分身,被晝影的流觴擊中,浟漓從空中落了下來,晝影也落下來,沒有繼續攻擊,就靜靜的看着他。

浟漓看到晝影不再攻擊自己,立刻上前擋在晨瞮身前,催動幻術殛夢,三個人不是浟漓的對手,過了一會兒,覺得攻擊無效也就放棄攻擊了。

“哥哥,你看,我也能保護你了!”浟漓側過臉對着晨瞮微笑,晨瞮也微笑的迴應着他,眼裡露出一絲欣慰。

晝影低頭看着噬影,有些失神,敬憂總覺得,晝影今天有些反常。

“浟漓,別再反抗了,堊島就這麼大,你能逃到哪兒去呢?”株綺皺了皺眉,耐心的勸說着。

“我······”浟漓看着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是啊,他能逃到哪兒去呢?堊島就這麼大,他當初逃離風閣這麼多年,不是還一樣被發現了,能逃去哪兒呢?他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地點,最

後,竟發現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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浟漓分心的時候,敬憂對凝羽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起催動微級幻術離月,浟漓沒有反應過來,但是也沒有受傷,因爲晨瞮擋在了他身前,然後,在他面前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浟漓立刻催動承級幻術星陣,無數個淵琈的劍影朝着他們射了過來,敬憂額凝羽立刻催動妖眸防禦,但是浟漓的幻術級別比他們高出太多,瞬間的功夫妖眸就破裂了,敬憂和凝羽受了重傷,倒在地上,半天才擡起頭吐出一大口鮮血。

“哥哥!”浟漓扶起面色蒼白的晨瞮,他已經很虛弱了。

“銀瞮,快走!”

快走?快走!又是快走,無數個黑夜裡,這兩個字像是一把利劍刺進自己的心臟裡,自己還是不夠強大嗎?還是要別人掩護着逃跑才能活命嗎?

“浟漓,跟我回去吧!”晝影走過來,噬影劍指向了他。

“那他呢?”浟漓擡起頭問晝影。

“我會殺了他。”晝影的話乾脆利落,聽不出一絲情緒,敬憂有些不解,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安撫浟漓的情緒,讓他心甘情願和他們回到陵洞嗎?晝影說這樣的話,不是反而會讓浟漓情緒激動嗎?

這句話,聽在浟漓的耳朵裡,好像聽出了他在傳遞給自己什麼信息,他說他會殺了晨瞮,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在警告他,讓他離開,讓他不要回到陵洞去。

“那我呢?”浟漓又問。

“我會帶你回陵洞見洞主,有什麼話,你自己去跟洞主說。”

“我若是不同意呢?”浟漓擡眼說道。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晝影說着勾了勾嘴角,看在浟漓眼裡,卻是三分諷刺,七分喜悅。

喜悅?晝影的眼裡竟然有了喜悅!爲什麼他會覺得高興,難道,他不想讓自己回到陵洞?在浟漓分心的時候,晝影已經一劍刺了過來,只不過刺偏了,浟漓一側身就躲了過去。

按理說,以晝影的幻術級別,他們之間距離這麼近,是不可能會刺偏的,而且剛纔他們兩個對戰的時候,晝影一直沒有催動等級高的幻術,也一直沒有傷到自己,甚至,他都沒有主動出擊,而是一直在防禦,可是現在,在他說了不想回陵洞之後,晝影突然快速主動出擊,似乎是要讓他堅定不回陵洞的決心。

浟漓隨即起身,淵琈與噬影相撞,發出鐵器特有的聲音。

凝羽和敬憂也準備上去幫忙,於是就形成了四個人對付浟漓一個人的場面,浟漓雖然幻術等級高,但是畢竟剛剛受了輕傷,再加上晨瞮現在還因爲受了重傷而虛弱不已,所以他根本不能也不敢使用高級別殺傷範圍大的幻術,幾個回合下來,四對一的戰局明顯有了變化,浟漓這邊已經開始處於下風了。

晝影的攻擊速度越來越快,似乎是在告訴浟漓讓他快走,有些東西在浟漓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他不能再分心了,這樣的情況下,只能靠他的努力讓自己活命了。

浟漓快速的躲閃和攻擊,消耗了他不少體力,敬憂趁着他再次催動幻術的時機,丟出空靈,一下子刺中了浟漓的腹中,浟漓用力催動幻術安瀾,巨大的光波將所有人打傷,包括地上的晨瞮。

“哥哥!”浟漓立刻跑到晨瞮身邊,晨瞮藉着浟漓的手起身,吐出一大口鮮血。

“哥哥!你怎麼樣?”看着晨瞮越發蒼白的臉色,浟漓更加擔心起來。

晨瞮搖了搖頭,對浟漓說:“別管我了,銀瞮,你快點離開這裡。”

“不,哥哥,我不會再走了,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保護你,保護我自己,我不會再逃了!”浟漓看着晨瞮的眼神越來越堅定,最後,露出了一個笑容。“哥,你看着吧,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

“銀瞮!”晨瞮伸手想要攔住浟漓,但是浟漓已經起身,催動幻術妖眸,把晨瞮包圍了起來,慢慢的把他推到了拓西雪裡面,然後自己走到了晝影和敬憂三人面前。

“我不會回陵洞,你們也休想回去!”

浟漓說着,淵琈一陣震動,紅色的劍氣從淵琈的劍尖開始,慢慢的包圍着他的全身,他們知道,浟漓要大開殺戒了。

晝影的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又是像剛纔那樣的笑容,只不過,這次這個笑容其中的喜悅明顯又多了幾分。

握着噬影劍的手力道重了幾分,晝影第一個提着劍迎了上去。

晝影催動修級幻術縱夜,快速的接近浟漓,噬影劍距離浟漓只有幾寸的時候,晝影突然說:“這就是雲斯交給你的嗎?劍都落到了頭上還不知道反抗?”

“你!”浟漓聽到他提起雲斯,眼裡又多了幾絲憤恨。然後淵琈一挑,噬影便與自己拉開了距離。

“怎麼?想認輸了?”晝影依舊不依不饒,明知自己幻術級別不如浟漓,卻依然主動攻擊。

浟漓皺了皺眉,也開始主動攻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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