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卡車組成的車隊一路開向臨時戰俘營。
阿布魯坐在卡車後側,沉默的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那輛正冒着滾滾濃煙的坦克殘骸,抿着嘴不多言語,似乎在沉思些什麼。
還在想着,卡車猛的抖了一下,然後緩緩的開始減速,並不熟練的尼泊爾駕駛員開着卡車靠近了前方的臨時戰俘營。
臨時戰俘營並不是什麼森嚴的監獄,實際上就是一座廢棄的茅草村莊再圍上幾圈鐵絲網罷了,看守兵力也不多,王瘋子並不想在抓戰俘這種事上浪費時間和資源,因此只留下一個輕型步兵連的兵力作爲看守,其他主力則統統前移,一刻也不停的擴大戰果去了,瀟灑無比。
車隊接連通過哨卡,阿布魯打量着村莊四周站着的士兵,這些清一色帶着防塵面罩的戰士武器先進、裝備完善、紀律良好、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着精悍的氣息,阿布魯毫不懷疑這是一支強大的精銳,甚至比拉亞少將手下的警衛營和親衛連還要精銳,與這樣一支軍隊交手,敗了也不丟人。
阿布魯喃喃:“真該讓車長見到這一幕的。”
卡車停穩,後車廂門打開。
兩名擎着自動步槍的士兵走上前來,眼神中射着銳光,用簡單的當地語言下令:“下車!統統下車!”
阿布魯趕緊跳下卡車,阿布魯沒指望不久之前還是敵人的這些軍人對自己的態度能有多好,趕緊聽從口令下車,然後朝着一處茅草屋走去。
不過令他大吃一驚的是,茅草屋裡有着開水和烤餅,甚至還有幾根肉腸,這樣的待遇可算是破天荒頭一回了。
車隊最前方,裝甲一旅運輸隊長也從車上跳了下來,朝着四周張望了一番,然後扯着大嗓門問:“你們連長人呢?”
一名士兵敬禮,說:“在西牆檢查排水溝呢。”
運輸隊長點點頭,走到西牆那兒,看到了連長,幸災樂禍的說:“我說李大連長,這好幾百戰俘吶,旅部就派了你們一個步兵連來守衛?這也太信任你們的戰鬥力了吧。等等,不對勁呀,前線都打的那麼熱鬧了,你們這個主力連怎麼還在後方觀西洋景?”
沒撈到作戰任務反而被派來看着戰俘的李連長正在氣頭上,此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反諷道:“你林大運輸隊長厲害,整個旅的後勤都離不開你,可是怎麼好好的運起戰俘來了,怎麼?炮兵不缺彈藥了?坦克不缺油料了?步兵不缺子彈了?”
運輸隊長嘿嘿的笑:“沒有的事兒,咱就是順帶來看看你,雪中送炭,落井下石嘛,應該做的。”
李連長咬着牙說:“警衛員!去喊幾個人,把林大運輸隊長給我捆起來扔出去!”
運輸隊長趕緊掏出一根菸遞了過去,賠笑道:“好了好了,咱哥倆誰跟誰啊,不開玩笑了,也別互相嘲諷了,來根菸。”
李連長哼了一聲,叼着煙抽出一根正燒着的柴禾點上,然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淡藍色的青煙,鬱悶的說:“奶奶的,也不知道上面怎麼想的,居然派我們連來看守戰俘,這麼多新花樣武器都沒能上戰場耍耍威風不說,還一點戰功都沒能撈到,真是人比人,氣死個人。”
運輸隊長說:“嗨,別提這個了,你們總會有機會上前線的,以後作戰機會多的是,上面也不是偏心眼。不過,光你們一個連看守這麼多戰俘,忙的過來麼。”
李連長道:“這是小問題,我們連配備了猛士高機動車、輪式步戰車、自行迫擊炮和成堆的火箭筒,誰要是想要解救這些戰俘,我們將立刻讓敵人知道什麼叫做火力至上原則,忙不過來那是白扯。”
運輸隊長瞅了一眼防水手錶,把菸屁股彈飛出去,說:“不聊了,我還得給炮兵營拉一批炮彈,下午三點之前得到,122口徑的,就屬他們營打得最歡騰,炮擊到現在就沒停過,我看敵人都快被轟成傻子了。”
李連長惆悵的看了一眼天空:“唉,再這麼炸下去,我們連湯都喝不到了。”
連長鬱悶的時候,阿布魯卻被集中到了村莊中間開大會。
一名穿着作戰服的幹部走上前,帶着擴音式翻譯器,說:“大家好,我是戰俘營臨時政委,於秋,我負責給你們開一場座談會。”
阿布魯吞下一口唾沫,沒懂敵人這是要幹什麼,也不知道啥叫座談會,抱着一樣想法的還有周圍的烏泱泱幾百人。
於秋說:“在開始今天的座談會之前,我想要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當兵打仗的意義是什麼?”
臺下,浩浩蕩蕩幾百人都不說話,看的出來,他們沒聽懂這個問題,聽懂的也不敢回答——他們是戰俘,和別的軍閥打仗變成戰俘以後稍有不慎就會被殺光,哪敢多說話。
於秋說:“那麼我換個說法,大家都知道,當兵打仗,其實就相當於扛着腦袋在刀鋒上走,一不小心就會在痛苦中死去,一不留神就會受盡虐待,一不在意就會失去所有,包括生命,冒着如此大的風險,你們到底是爲了什麼?”
阿布魯小心翼翼的舉起手,說:“爲了吃飽飯。”
於秋肯定的點了點頭,向阿布魯表達出一個鼓勵的眼神,接着說:“是啊,咱整天提着腦袋就爲了掙口飯吃,可是用生命去換一口糧食,你們覺得值得嗎?”
臺下的幾百人似乎都想起了戰場上那血肉橫飛的地獄景象,不寒而慄的打了個哆嗦,齊整整的搖頭:“不值得。”
於秋又問:“那麼爲什麼還要去呢?”
臺下的幾百人怯懦的說:“不去就會餓死。”
於秋說:“對,那麼你們知道爲什麼不打仗就會餓死嗎?”
臺下的幾百人搖頭。
於球說:“這是軍閥稱霸帶來的惡果,同志們,你們爲軍閥征戰到今天,富起來了嗎?”
臺下的幾百戰俘沒聽懂‘同志’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回答道:“沒有,反而越打越窮了。”
於秋點頭:“是啊,越打越窮,越打越爛,打到最後,養富的只有那幾個軍閥頭目,而你們就像燃料一樣,耗盡了一身鮮血,最終卻落得死亡或殘疾的命運,最後被軍閥視爲無用的垃圾一樣一腳踢開,我想問你們,這樣做值得嗎?”
臺下的幾百戰俘全都搖起了頭:“不值得!”
於秋說:“現在,我們將改變這一切。”
臺下的幾百戰俘們都擡起了頭。
於秋說:“我們將開發這片土地上的資源,資源歸人民所有,用這些資源給人民建造水井、建造鐵路、建造港口、建造公路、建造機場、建造通信基站、建造城市、建造火車站、建造水電站、建造醫院.......”
阿布魯再一次小心的問:“建造這些有什麼用呢?”
於秋內心裡很感謝這個捧哏,趕緊踩着臺階解釋道:“當然有用啦,有了這些基礎設施,你們就能有工作,有工作就能得到美元或者人民幣,有了美元和人民幣就能去換來足夠的大米、衣服、手機、汽車,你們的生活將不斷的富足起來,饑荒、瘟疫、洪水將遠離你們而去,平靜而穩定的生活將不再是夢想。”
阿布魯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憧憬。
不,是所有戰俘的眼神中都出現了一絲憧憬。
於秋接着說:“有了足夠的生產資料,你們可以有穩定的住房和交通工具,尋找一個美麗的姑娘成立家庭,生一大窩孩子,每天都可以吃上肉,閒暇時可以看電影,空閒時可以去旅遊,過上和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你們願意嗎?”
所有人都無比狂熱的點頭。
於秋說:“我們不是法國人或者英國人這樣的殖民者和征服者,那些王八羔子乾的不是人事,他們只會剝削殖民地人民的剩餘勞動價值,讓窮人更窮,養肥他們的代理人,最終養肥他們自己。朋友們,天下勞苦大衆是一家,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是人民軍隊,所以我們爲人民服務,你們想變成這樣一支軍隊的一員,或者變成被這支軍隊守衛的人民嗎?爲家庭而戰,爲和平而戰,爲自己而戰嗎?”
所有戰俘都急吼吼的喊:“想!”
頓時間,戰俘營內一片山呼海嘯。
於秋壓下這股狂熱的浪潮,恢復平靜,說:“很好,但在此之前,組織還需要對你們進行考驗,對你們進行觀察,在此,我真誠的希望你們能成爲我們的一員。”
戰俘們都齊整整的鼓起了掌,聲若雷動,經久不息。
.......
李連長走了過來,小聲說:“老於,你夠厲害的,三言兩語就把人心拉都我們這兒了。”
於秋擺擺手:“沒那麼容易,這些戰俘都是被壓榨的久了,現在的反應只是長時間的積憤得以釋放而已,要想從心底改變他們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得長時間的開展工作才行,兩憶三查教育,我們才進行了五分之一。”
李連長拍着於秋的肩膀:“你行的!我信你!”
......
轟鳴的坦克車艙內。
李林說:“剛剛那個車長還真是個硬茬,真正的拼到了決死一刻,像個死士。”
營長說:“愚昧的勇猛,但也算是勇猛了。”
坦克艙外響起的一連串噼裡啪啦聲,是機槍的掃射。
李林嘿嘿一笑,換上一發高爆彈,二話不說朝着那個閃光的機槍火力點來了一炮,炮口光焰一閃,遠方的騰空而起一團火球,一同飛起來的還有機槍零件和機槍手的屍體。
營長說:“坦克營被我們搞掉了,剩下的這個步兵營倒有點難纏,散落在周圍。”
李林說:“咱們不是還有裝甲步兵嗎,讓他們上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