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公子出手!帶傷出手!
他那帶着倒鉤刺的牧羊鞭,像一條毒蛇,陡地纏住了“萬馬奔騰”馬回峰粗壯的脖子。
讓人驚詫的是,馬回峰並未躲閃,更未反擊!
鞭梢的倒刺,扎破馬回峰的皮膚,瞬間鮮血淌了出來。
賀蘭公子痛恨的道:“爲什麼不還手?”
馬回峰平靜的一笑,安詳的道:“你畢竟是我的親弟弟,二十年前哥哥年少氣盛,鑄成大錯,已經是對不住弟弟一次,你痛恨哥哥是應該的,我今天故意激怒你,就是想讓你拿回原本該屬於你的一切,我本來就該死的,動手吧,弟弟。”
賀蘭公子“呵呵”冷笑道:“總算你有點良知。”他手腕一加力,長鞭越勒越緊,幾乎將泛白眼的馬回峰勒得窒息過去。
馬回峰雙手扒着繞在脖子上的鞭子,他表情極爲痛苦難當,聲音困難嘶啞的道:“哥哥……臨死前……就拜託弟弟……一件事,當初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求你……放……放你的小侄兒馬曉峰……他……還是個孩子……”
賀蘭公子心頭一顫,手上一軟,鞭子已然卸了勁力,淚如雨下:“我當初何嘗不是個孩子……”
馬回峰緩了一口氣,眼中毒光陡然暴漲,冷若顏急聲示警:“賀蘭!小心!”
一切都太遲了!
賀蘭公子握住鞭子的手,已經開始發黑,緊接着他的全身已開始肌膚也跟着發黑,他像觸碰到毒蛇般鬆開鞭子,然後倒在沙丘上。
馬回峰把玩着鞭梢,愉快的道:“這種通過物體傳毒殺人的絕技,是我們‘青龍會’十大長老中‘毒王’唐少的獨門秘術,是爲兄用咱們‘馬家’的‘天馬流星刀’和三十個處子之身的女童向唐長老對換而來的。此毒名喚‘觀音淚’,據說世上只有九顆,其中三顆不知下落,另外四顆都掌握在‘唐門’的高手手裡,餘下兩顆,一顆在‘涼城’四姑娘冷若芊手上,另一顆便被我所得,此淚奇毒無比,水源尋常粘上一滴,就足以毒斃整個城市或者部落成千上萬的生靈,人類,或亦牲畜,無一倖免。”
他得意的歪了歪頭,活動了一下僵硬流血的脖子,以勝利者的姿態向失敗的一方炫耀道:“我知道你自小就心軟,我才猜到了你下不了狠手取我性命,我是故意示弱引誘你出鞭上當的,怎麼樣?我的好弟弟,‘觀音淚’的滋味如何啊?”
“觀音淚”的毒,通過牧羊鞭爲媒體,此刻已經蔓延到賀蘭公子的心脈,他擡起那張醜陋的臉,怨毒的道:“可惜我一時心軟,剛纔沒能殺得了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馬回峰豪笑道:“從小到大,你什麼都比我強,你長的俊美,你聰明能幹,你書讀得比我好,你學東西也比我快,你樣樣出色,在父親和族人們你眼裡,在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個出色優秀的馬回峻,你是家族的驕傲,而我呢?‘馬家’的大少爺,‘萬馬堂’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的光芒掩蓋,我馬回峰只是一個小丑,被人們取笑譏諷的小丑,父親要把族長的位子交給你,要讓我在你面前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我恨啊!我不甘心啊!”
跌坐在沙丘上的賀蘭公子,突然仰首大笑,轉而捂面痛哭,時哭時笑,形若瘋癲。
冷若顏羞澀的看着賀蘭公子,像在看着一個美男子,等他笑夠了,待他哭完了,她忽而靜靜地問:“你恨你哥哥是麼?我是一個職業殺手,只要你出得起合適的價錢,我可以替你殺了他。”
馬回峰馬臉上的肌肉猛地一抽搐,他開始慌了,他開始怕了,他急聲道:“大姑娘,貴上冷爺已經接受了十萬兩紋銀和五百匹大宛良駒的單子,我現在是你的僱主,你……”
冷若顏頷首微笑:“沒有錯啊,我家爺給丫頭的命令是殺了賀蘭,你覺着他現在還能活麼?生意一單歸一單,我們‘涼城’可以接你的單子殺賀蘭,爲什麼就不可以接收他的僱金殺你呢?我們是殺手,是生意人,難道您忘了嗎?”
馬回峰臉上肌肉不停的抽搐,面如死灰,不再說話。
他的一雙眼“滴溜溜”地不住的向四外尋找退路,當他發現唐詩、宋詞、元曲三婢看似有意無意、卻恰到好處地站位,封死了他所有的方位時,他已悲哀的感受到自己的終場來臨。
賀蘭公子感激的看着冷若顏,聲音微弱的慘笑道:“謝謝你……好心的小姑娘……可惜我身無長物……沒有錢僱傭你幫我做事……”
冷若顏天真的笑了,朝賀蘭公子腳下抿抿小嘴道:“你不是還有一羣羊嘛!這羣羊歸我了!”
賀蘭公子笑中帶淚,悽然地道:“好,我們成交。”
馬回峰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直到他的後腰被宋詞和元曲三婢的兵器冷冰冰的抵住,而唐詩的話語,比他們手裡的兵器還要冰冷:“馬老總,別試圖動用你的‘觀音淚’,不要忘了,我也姓唐,按輩分唐少也要尊呼我一聲‘三十七姑奶奶’。”
馬回峰果然不動。
羊人們偏首望着他們,很是好奇的樣子。
冷若顏向羊人們擺擺手,道:“你們走吧!不會有人追你們的,你們可以慢慢的走,你們曾經做過的惡事,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去過你們自己正常人的生活吧!”
羊人們交頭接耳片刻,匍匐着、蜿蜒着、乖乖地,蝨蚤般的走得一乾二淨。
冷若顏轉視馬回峰,看起來有些疲倦的道:“貴堂交割的十萬兩銀子和五百大宛良駒,‘涼城’已經在最短是時間內換成糧食和棉被,最大限度的幫助‘藏邊’的僧侶和牧民渡過這次‘白災’,也算是物有所值,馬老總可以安心的去了。”
馬回峰自知無幸,他在吞下“觀音淚”的同時,留下了這樣一句話:“你們毀了‘十月堂’,青龍老大不會放過你們的,等待你們的,將是永無休止的瘋狂決絕報復!”
終於等到哥哥馬回峰惡有惡報,賀蘭公子也終於滿足的閉上眼睛,他的生命最終走到了盡頭。
……
荒漠邊緣,像一塊鷹翼般的風化岩石下,有一坯新墳,墳前甚至連石碑都沒有,只站着一個很靜、很美、很有風情的女孩子。
風沙吹亂了冷若顏的長髮,她低低聲音好似自言自語地道:“你們手足兩兄弟鬥了半輩子,恨了半輩子,又何苦呢?生不同檐,死葬同穴,若顏希望你們在九泉之下能摒棄仇恨,相親相愛……”
冷若顏靜靜地看着說着,睫毛一閃一閃的,像是在說情話。
殺人的唐詩上前一步,低聲道:“姑娘,此件事了,我們也該回‘涼城’了。您說出來散散心,一走就這麼久,爺該擔心了。”
冷若顏黯然的道:“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放火的宋詞跨前一步,警聲道:“我們設在‘河西’的眼線才傳遞消息過來,‘南海書生’南海漂在南歸途中遭遇神秘高手埋伏,生死未明。”
金腰帶的元曲踏前一步,憂聲道:“‘蠍娘子’仇萱去往‘涼城’接女兒小蠻母女,半路同樣也遭到了大批不明身份的殺手伏擊,安危難料。”
冷若顏面容一顫:“‘青龍會’行事一向斬盡殺絕,不留活口,下一個他們要對付的目標,就應該就輪到趙輕侯了。”
唐詩、宋詞、元曲不假思索的應答:“是!”
腦海裡印出趙輕侯溫柔多情模樣,若顏道:“趙輕侯雖然犯下大惡,但他是‘鎮西大將軍’,身系‘西北’三千萬軍民生死存亡,一旦有失,‘西夏’國必定趁虛長驅而入,蹂躪百姓,兵禍連年,屆時西北局面定是一發不可收拾。你們可知,距離趙輕侯現在位置最近的是哪個丫頭?”
三婢同時深吸一口氣,答道:“二姑娘冷若霜。”
………………
在一座黑暗、陰森、終年看不到陽光的殿堂裡。
他一襲青衣負手屹立在高臺上,仰面望着黑洞洞的上空,孤傲而寂寞,有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冷意和霸氣。
高臺下,畢恭畢敬的站着一位身材高大、形態威猛的獸衣人,他雖是躬着身子站在臺下,卻一點也不覺得矮小。他像一頭來自遠古時代的血液沸騰的萬獸之王,讓人熱血賁張,使人情不自禁的膜拜。
一條騰雲駕霧,氣勢凌駕天下的青龍圖騰,在大殿的石壁上張牙舞爪,幾乎要破壁飛出!
“‘十月堂’堂主馬回峰馬堂主不幸爲會殉職,這是本會創立以來首位犧牲的中級幹部,主上很不高興。獸王,‘河西’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青衣人聲音如風似雪,寒而冷洌。
“請楚左使放心,”獸衣人躬身洪聲禮道:“河西‘十月堂’三十位分舵主已經開始運作扶持新的代理人,本王亦已派劣徒‘獸魔’秦授和他手下的‘十二星相’,不惜一切代價,追殺趙輕侯等輩!”
青衣人仰天長笑,震得大殿屋宇上積年累月的灰塵簌簌而落……(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