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山站在自己父親錢四海的身旁,安安靜靜地聽着正堂裡幾名大掌櫃的口頭彙報。
這種彙報每個月底都會進行一次,錢家安排在河陽城內的五名大掌櫃都要參加,然後將之前一個月的經營情況,詳細的做一個總結。
身爲大周首富,錢家的生意當然遍及大周全境。
四海錢莊是所有生意的基石,在四海錢莊的支持下,錢家的觸手涉及了大周的諸多行業。
爲了保證這些行業能夠流暢的運轉,僅僅依靠着錢四海以及錢如山父子倆人去經營,顯然是不現實的。
所以自上而下,錢四海一共培養了足足十八名大掌櫃。
分別負責錢家在各個領域的生意。
河陽城是錢家的根基之所在,四海錢莊以及其他生意的總號,基本都建在河陽城內。
因此留守在河陽城的大掌櫃數量也最多。
除了這五名大掌櫃以外,其餘的十三名大掌櫃分散於大周十三郡,各自負責錢家在一郡之內的全部生意。
相比於每個月都要進行一次月度彙報的河陽城五名大掌櫃,其餘十三名大掌櫃則每年回到河陽城一趟便可以。
因此相對來說,駐外的大掌櫃更自由,也擁有更高的權限。
此時彙報已經到了尾聲。
隨着五名大掌櫃把這個月的生意情況都講了一遍後,錢四海手上轉着兩個鐵球,陷入了沉思。
良久,這纔開口道:“咱們的酒怎麼還是沒辦法打開銷路?上個月我已經允許賠本售賣了,最低價格我記得只有河陽大麴的一半吧?如此大的價格差,仍舊拿不下河陽大麴的部分份額,這不正常。”
五名大掌櫃中,負責酒業的那名大掌櫃苦笑了一聲,開口道:“東家,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纔好。確實在售賣的價格上,已經讓利到了紅線。咱們的河陽春,不算酒莊的投入,只算人工、原料的採買,和釀造的損耗,一斤成本都在八文錢左右。”
“這一個月來,糧價又始終在飛速上漲,預計成本在下個月,很可能還會翻倍。而成酒的售賣,現在只要五文錢一斤,也就是說,每賣出去一斤酒,咱們都要賠三文錢。隨着時間的推移,還會賠的更多。”
“相對應的,河陽大麴的售賣價格,已經從之前的十文一斤,上漲到了十二文一斤,無論怎麼看,咱們的河陽春都能夠佔據河陽大麴一部分的份額纔對,但偏偏……就是做不到。”
錢四海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很是平靜的接話道:“這些已經在方纔的彙報中體現過了,不用再說一遍,我想知道的是原因。”
“是,東家,我自己認爲的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咱們酒莊釀造的河陽春,口感上確實不如河陽大麴,這沒辦法。二是河陽大麴的背後……站着的是漢東郡守劉文廣,雖然河陽城只是名義上隸屬於漢東郡治下,實際上互相併不統屬,但畢竟處在漢東郡的地界上。”
負責酒業的大掌櫃說到這裡,偷眼看了看錢四海的神色。
卻發現錢四海始終表情平靜,一直沒有產生任何變化。
頓了頓,只能心情忐忑的繼續說道:“所以咱們河陽城的那些酒家,都不大敢售賣咱們的河陽春,哪怕我已經儘量去說服那些酒家的東主,可那些東主仍然不願意冒險。畢竟……劉文廣小肚雞腸是出了名的,誰也拿不準……售賣咱們的河陽春,會不會被劉文廣記恨上。”
這是實際存在的問題,錢四海心知肚明,所以也沒有爲難這名大掌櫃,只是揮手讓五名大掌櫃退出了正堂。
隨着正堂裡只剩下了自己父子兩人,這纔開口道:“酒是暴利,可北有河陽大麴,南有金陵寒潭香,咱們始終沒有辦法擠進去,這很不好。劉文廣確實棘手,但我總覺得這不是問題的關鍵,你怎麼看?”
一旁始終安靜着的錢如山怔了怔,遲疑了下後開口道:“爹,河陽大麴的釀造方法,是劉文廣手裡的聚寶盆。劉文廣一直嚴防死守,哪怕咱們想了很多辦法,也始終難以窺探。”
“所以我覺得……歸根結底,還是要在口感上超過河陽大麴才行。只有咱們的酒,比河陽大麴好喝,方能真正的賣出去。就算劉文廣是漢東郡守,他總不可能直接下令不讓咱們的酒售賣。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咱們的酒不夠好喝啊……”
錢四海聽着自己兒子的說法,頗爲贊同的點了點頭,接着嘆了口氣,無奈道:“知易行難,要真有辦法釀造出比河陽大麴好喝的酒,又何必賠本賺吆喝?劉文廣就快把這河陽大麴的釀造方法,看的跟自己的命一樣重要了,想拿到河陽大麴的釀造方法,基本不可能的。”
說到這裡,錢四海揚了揚眉,忽然問道:“說起來,你之前不是要跟人合夥做酒嗎?後續如何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江兄的意思是,出酒需要一些時間,我就一直沒有過問。”
錢如山遲疑着說道。
“行吧,畢竟只是個小買賣,你要試試自己的眼光,我也沒意見,又正好也是酒,萬一那個江凡真能釀出比河陽大麴好喝的酒呢?那對咱們來說,可就是天上掉餡餅一樣的事情了。”
錢四海隨口說道。
“希望不大,雖然江兄跟我說的很好,可我並不認爲最終的成酒,真能達到他說的那個程度。比河陽大麴的口感好得多,酒勁還比河陽大麴烈的多。就算是金陵寒潭鄉也達不到這個標準。江兄一介讀書人,如何能夠做到?”
錢如山搖了搖頭。
話音剛落,便有家裡的下人在廳堂外高聲喊道:“老爺,少爺,有人在府外求見,是少爺之前專門交代過的城外林家村來人。”
嗯?林家村來人?
怎麼又來了……
纔剛從自己這裡借走了八千貫啊,該不會直接花完了吧?!
錢如山臉色有點黑,皺眉開口道:“林家村的人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如果是借錢的話,就說我不在。”
“借錢?什麼借錢?不是……少爺……那林家村來人說,是之前和少爺您約定好的酒,已經出來了,所以邀請少爺您去林家村品酒。”
酒出來了?!這麼快?!
錢如山一愣,下意識的和自己父親對視了一眼,緊接着便急匆匆的衝出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