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那是這世界留給我的唯一記憶。
一小時前。
顏澤他們甩着歡快的步子跑沒了之後,我從傻掉的狀態清醒過來,回頭,鎖好院門,去到老村醫那裡。
他正出診,我便等起他來。
他的夫人拖着我的手,聊家常,異常熱情。
三姑六婆聊的無非就是,你有男朋友了沒?涼生有女朋友了沒?你男朋友有女朋友了沒?要不要大媽我幫你們介紹我這裡可是人才濟濟啊美女如白雲啊帥哥如糞土啊巴拉巴拉巴拉……
最後,聊起她的丈夫老村醫,她才變得正常起來,有些委屈,感嘆人心不古,鄰村有人死在他的診所裡,被賴着賠了四十多萬。
她說,姑娘,你看醫院都不敢收治的人,你大爺他好心收治了,收治時都說過是盡人力聽天命了,病人家屬也同意了,結果……哎……人心啊。你說,你大爺他從二十幾歲就在村裡行醫了,幾十年啊,誰有個頭疼腦熱的,大半夜,誰推開這門,他都跟着去出診。都這麼大年紀了,不愁吃也不愁穿,他還是伺候着這一村子的人,風裡來雨裡去……別人不知道,姑娘你知道吧?當年你的牙齒咬在了滿厚的屁股上……
我立刻打住了她的話,我說,大娘!我知道!大爺他確實辛苦!
她恨恨,人啊,得講點良心!老天看着呢!是不是,姑娘?你說你當年要是沒有你大爺,你那屁股,不!你那牙齒就在厚的屁股上了……
她居然喊他“厚——”??!!!
我該感激她沒喊“厚厚”嗎?
……
一個小時後,在她提了十三次“你咬了何滿厚的屁股……”和十二次“何滿厚的屁股被你咬了……”之後,老村醫揹着急診箱氣喘吁吁走進來,喊了一聲,水!水!老太婆!給我水!
老太太迎了出去,說,怎麼了?這麼喘?一面說着,一面熟練地幫他到了一杯水,接過急診箱。
老村醫接過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擦擦嘴,說,你不知道……啊!鬼啊!!!!!!
——我剛走出去來,他跟見了鬼似的蹦了起來,大聲嚎叫着——
我愣了愣,說,大爺,我都等你一個多小時了,我是來給你送錢的。
他哆嗦着,兩隻手在空中亂打着,說,啊你帶回去花吧!啊我不要!啊你別等我了!啊——
老太太從我手裡一把拿過錢去,數落起他來,說,死老頭!你神經病啊!去死吧你!你看她是人是鬼!說着“啪——”一巴掌拍在了我肩膀上。
我疼得叫了一聲,你明明讓他“去死吧”。你拍我幹嗎啊。鑑於尊老愛幼之美德,我只能默默承受。
老醫生見我吃疼的表情,也跟着濛濛地問,你是人是鬼?!
我說,我是人。
他愣了幾秒鐘,看着我,說,誰把你擡進來的?
我說,我自己走來的。
他說,你沒事?
我說,我爲什麼有事?
他說,你家房子燒了你怎麼會沒事?!
我一聽,直接蒙了,回過神來,瘋一樣往家的方向跑去。我已一無所有,那裡是這世界留給我唯一的記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