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水邊樹蔭下,影影綽綽站着兩個人。一人白衣銀髮,銀髮又長又直,一瀉而下,飄逸又柔順,如世上最華麗的綢緞披散,額上戴着鑲着赤珠的金邊眉勒,翩若驚鴻的面孔,眉長入鬢,微微蹙起的眉下一雙細長魅惑的黑瞳,絕美的薄脣輕輕抿着,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悅。如此佔盡風流的人物,正是剛纔在大堂裡萬人矚目的狐王——蒼炎。而他對面站着的,當然是除了女扮男裝的夕顏,別無二人了。
“蒼炎,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我的易容術已經很完美了啊!”
“你自己照照鏡子就知道了,額上的硃砂記想不認出你都難,而且能唆使媚兒來的,除了你之外青丘還有誰有這個能耐?”蒼炎沉着聲,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平日一樣威嚴,然而不管如何生氣,每次只要看到眼前的人,他的怒氣就會消了一半,就連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眸,也會瞬間變得多情起來,然而他卻絲毫未察覺。
“啊!怎麼會,我明明已經藏好了的……”一定是剛纔心情太激動,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硃砂,每次生氣就會這樣,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夕顏撫着額頭,嘟起了嘴。
“你啊……”蒼炎搖了搖頭,“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也沒出過門,要是跑錯了地方可怎麼辦……”
“我是怕蒼炎被別的女人搶走了,所以就用了這個!”夕顏把脖子裡掛着的綠色的翡翠石拿出來,舉到蒼炎眼前。
“這是什麼?”
“嘿嘿,這寶貝叫‘蒼顏引’,是青爺爺送給我的,我上次偷偷把蒼炎的一根頭髮放進去了,它就可以順着蒼炎的味道追蹤過來,是不是很厲害?”夕顏忍不住炫耀。
“這名字怎麼……?”
“你的蒼加上我的顏字,這名字是不是很妙啊!嘻嘻……以後有了這個寶貝,就再也不怕找不到你了。”
“……”蒼炎怔了怔,抿脣道,“夕兒,以後不能隨隨便便亂跑,你若是在青丘悶了,想出去的話,我帶着你。”
夕顏美麗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真的嗎?隨時都可以?”
“嗯……如果我不忙的話。”
夕顏頓時泄了氣,蒼炎基本上是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五十天是忙的好嗎?不過蒼炎也算是答應她可以到處玩了。她笑嘻嘻地拽着蒼炎的衣角,“宴會結束我們不回青丘那麼快好不好,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多在外面玩幾天可不可以?”她想起剛剛碰到的那個人,明明也在裡面,卻一直沒有看見他,他到底是誰?難道也是綠蘿山的妖麼?
“既然你想玩,那就在綠蘿山玩幾天吧。”蒼炎盯着她瞧了會兒,說道,“但是你得把你的硃砂記收回去。”
“誒……”夕顏搖着身子應道。
“還有什麼事嗎?”
夕顏巧笑嫣然道:“媚兒能不能不回去啊,人家千里迢迢過來陪我,讓她也在這玩會兒吧。”
“依你吧。”
“謝謝蒼炎!”夕顏咧開嘴笑道,心想,這可是媚兒和蒼炎單獨相處的好機會啊,我的小姐妹啊,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對了蒼炎,宴會裡的人你是不是都認識啊?”
“基本上都認識吧。”
夕顏動着歪腦筋,“都有哪些,說來聽聽,讓我也長長見識。”
蒼炎就將宴會上有印象的公子們的名號都說了個遍。
夕顏一一記下,又道:“蒼炎你不是因爲想娶紫瑤纔來赴宴的吧?我可聽說狼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和紫瑤只是朋友。”蒼炎道。
夕顏這才放心,不然媚兒就多個情敵了。她挽起蒼炎的胳膊,邊走邊說:“就知道蒼炎不會喜歡她。不過蒼炎,爲什麼你沒有王后呢?我聽說其他妖族的王還沒當上王的時候就已經妻妾成羣了。青爺爺說了,如果一個血氣方剛又不缺女人喜歡的男人長期沒有老婆,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因爲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二個是因爲他是個斷袖。蒼炎也沒有喜歡的人,難道是第二個?”
夕顏只感到額頭上被彈了一下,痛得齜牙咧嘴。
“……胡鬧。”
到底是說錯了還是說對了?夕顏無辜地揉了揉額頭,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蒼炎側了側頭,“當初是誰阻止我娶後的?”
夕顏吐了吐舌頭,“蒼炎你還記得啊,那時不是覺得那個青狐族的人態度太傲慢,好像自己的青狐國有多了不起似的,最後還不是由蒼炎你來管,而且你不是也對那個青狐的公主沒興趣麼?這就不能怪我了,而且那次真的只是因爲意外啊!”
夕顏歡快地跑到蒼炎前頭,揹着身倒退着走了幾步,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好好走路,小心別摔着。”蒼炎一手將她揪了過來。
青山綠水中,暖風過處,柳葉輕拂,楊花飄落。兩個人一左一右,歡顏笑語,優雅閒適,般般入畫,正是一副悠閒的好景緻。
晚上的時候,夕顏便拉着媚兒出來,問道:“媚兒,讓你打聽的事打聽了嗎?”
媚兒道:“我把你說的那些名字都打聽了一遍,沒有你說的那個公子啊。”
夕顏摸了摸頭,咕噥道:“奇怪了,我應該沒漏掉誰吧,難道是蒼炎不認識他?”
“夕顏,你爲什麼非要找那個公子不可,你該不是看上他了吧?”
夕顏笑笑道:“你知道什麼叫做一見鍾情嗎?我非找到他不可。”
“可是來綠蘿山赴宴的妖那麼多,也不知道他到底走了沒有,你上哪找去?”
夕顏愁眉苦臉道:“相逢即是有緣,我總覺得我和他有緣分,一定還能再見到他的!”
這麼說着,不遠處就傳來兩個男子對話的聲音。
“誒,聽說了嗎,今日青丘狐王大駕,有個叫做夕錦的小公子追來了,兩人據說是斷袖。你說這消息勁不勁爆?”
“真的假的?那位狐王不是有戀妹情結嗎?怎麼又有龍陽之好了?”
“我今日親眼瞧見的,兩人衆目睽睽抱在一起,舉止輕浮。”
“說什麼呢!你瞧見什麼了?”夕顏聽不得別人背地裡議論蒼炎,上前堵住了那兩人的去路。
其中一人看到是夕顏,受到不小驚嚇,而後尷尬道:“原來是夕錦小公子,得罪了得罪了。”
夕顏扯着那人的袖子,怒目而視:“你是什麼人,狐王也是你能夠隨便議論的嗎?”
那人臉紅脖子粗,說道:“方纔多有冒犯,請夕錦小公子原諒我等的言辭,以後再不敢了。”
“哼,不懂事情真相之前少在背後亂嚼舌根,狐王大度不跟你們計較,你們還真當他聽不見了?”
那人訕訕道:“夕錦公子教訓的是。”
媚兒扯了扯夕顏的衣角,提醒她得饒人處且饒人,夕顏這才放他倆走了。
“真的是,老虎不發威,真當是病貓啦!”夕顏對着那兩人慌忙逃竄的背影齜牙咧嘴道。
這時,一個白衣的人影又闖入夕顏眼中,那人正巧與方纔那兩人打了個照面,只見那兩人腳步停了一會兒,似在跟那白衣男子問了聲好,然後白衣男子點點頭,便又像陣風似的走了。
夕顏雙眼瞪得老大,指着那人喊道:“就是他,快追!我就說我們有緣嘛!”
媚兒陪着夕顏一路追上那男子,遠遠地只見男子正與一婢女說話,然後變出一張琴出來,遞給那婢女道:“煩請將這鳳尾絲竹琴交給你們姑娘。”
夕顏躲在柱子後面,扭頭問媚兒:“這琴貴重嗎?”
“我怎麼知道,不過看起來挺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