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風和日麗的一天,夕顏一來三皇井就看見幽煌正準備出門。“咦,幽煌,你今天要出去麼?”
幽煌已經料到她今天會來,大概因爲她來的次數多了,門童也懶得再向他通報。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她的突然出現,從剛開始的驚訝到現在的見怪不怪,他幾乎能夠猜出她這個月大概哪幾天會過來,詳細到每一天的哪個時辰,她或許會穿哪件衣服,頭上戴的是哪支簪子。甚至有時候她沒有按照時間來,他那一整天都會覺得少了點什麼,就連看書的時候,也會把門開着,偶爾擡下頭看看屋外是否會出現那抹熟悉的倩影,然而等回過神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竟然等了她整整一天。
他笑了一笑,似乎心情特別好,“帶你去個好地方。”
一聽是個好地方,夕顏兩眼放光,興奮道:“去哪裡?你可是第一次邀請我去玩呢。”
“去了就知道了。”幽煌丟下話,負手轉身就不見了。
“誒?人呢,怎麼不見了?”
只聽醇厚的嗓音傳至她耳邊,“我在上面。”
夕顏仰起頭,見幽煌已經飛至了空中百米遠,於是搖手喊道:“等等我!”說話間連忙追了上去。
醉臥蓬萊。
和它略爲仙氣的名字相反,這裡百花柵欄,酒香裡瀰漫着紙醉金迷的胭脂香粉味,女子的調笑聲從樓上雅閣內隱約傳來,門外還站着一兩個男男女女,男的風流多情,女的嬌豔豐盈,絲毫不顧忌旁人地在打情罵俏,談話內容也十分露骨。
夕顏咋舌,這裡不是男人經常去的可以縱情聲色的風月場所嗎?幽煌看起來正兒八經的,居然也會來這種地方,而且居然還帶着她,這是在間接告訴她,不要被他的表面所矇蔽嗎?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雙眼道:“幽煌,你說的好地方,就是這裡?”
男子點點頭,“嗯。”
“這這這,你經常來嗎?”她指着樓上的美人兒,伶俐的口舌也變得不順暢了。
“不常來。”
不常來那就是也來過幾回咯,夕顏頓時覺得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幽煌看她那略顯受傷的表情,無奈地搖頭嘆了口氣,“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樓的老闆是幽暝的熟人,是個百花精,偶爾幾個妖界的朋友會來這裡喝喝酒,我也許久未跟他們見面了,今日受邀來,怕你在三皇井等我等得無聊,就順便把你帶上了。”
原來是這樣啊,剛纔真是誤會他了,夕顏頓時眉開眼笑,“幽煌的朋友,我還一個沒見過呢,又可以認識新朋友了。”
兩人到了門口,便有一個着低胸薄紗裙的美人迎了上來,袖子半掩着嘴笑,聲音酥得入骨:“喲,好俊的公子哥,怎麼來這兒玩還帶了個女的?”
幽煌冷淡地避開女子那欲伸過來的手,平靜道:“流雲公子來了麼?”
那女子一聽,笑得更歡,“原來是流雲公子的貴客,二位請跟我來。”說着扭着柳葉般的腰肢,在前邊帶路,真是一步一款擺,媚態萬千。
夕顏盯着那女子身後幾乎薄得透明的衣服,眼睛都直了,而幽煌只顧走,眼睛絲毫沒有瞟向女子身上任何地方。雖然妖界不乏上等姿色,但人界也真是美女如雲啊,在這都能不爲所動的男子估計沒幾個人吧,夕顏不由得暗喜,湊近幽煌耳邊道:“我看她好像是個凡人,怎麼看到你之後好像挺驚訝,你用真面目示人了?”
這是蒼炎告訴她的,不管是仙還是妖魔,在沒有修習過道法的普通凡人眼裡,他們只不過也是張普通人類的臉。
幽煌搖頭否認。
“那她看到的你是什麼樣?”她對幽煌的人類模樣很是好奇。
“我怎麼知道?”
兩人上了二樓一個雅間,還沒看到人,就聽到裡邊一陣推杯換盞和笑談之聲,好不熱鬧。等推開門之後,裡面的人便紛紛朝他們看過來,然後只聽爲首的一個俊朗的藍衣公子笑着招呼:“幽煌,你可總算來了,我們都以爲你又要放我們鴿子了。”說着那公子銳利的眸子就掃至了他身旁的夕顏,面有驚豔讚歎之色,嘴角掛着一絲溫文雅緻的笑容,“久不見,沒想到幽煌你身邊竟多了一個如此標緻的美人兒,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怎麼也不跟大夥兒說說?”
“我跟幽煌幾個月前才認識的。”夕顏盯着說話的那人瞧,“莫非你就是幽煌提到的丹霞山流雲公子?”
流雲笑了笑,“正是在下。這位姑娘面生得很,想是很少出來走動,不然以姑娘之色,該是名動四方妖界了。”
“我都是待在青丘,說起來到過的地方,也就是綠蘿山和三皇井了。”
流雲恍然大悟,“原來竟是來自青丘,都說青丘狐族以美貌名動三界,我想姑娘一定是狐族的吧。哎呀,青丘果真人傑地靈,竟出了姑娘這樣的美人兒,還沒問姑娘芳名。”流雲興致高漲,繼續攀談起來。
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見到美女就習慣性地搭訕,也不看看誰纔是他請來的客人。“她是蒼炎的妹妹夕顏。”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幽煌抿下了一口酒,淡聲冒出了一句話。
在座的各位聽了都驚訝不已。
流雲震驚道:“蒼炎的妹妹?!你就是那個被蒼炎守得密不透風鎖在山裡頭的金絲雀?”
金絲雀?噗……夕顏差點笑噴,原來外面是這麼說她的呀。
“那你這次來這裡,蒼炎知道不?”他可不想招惹那個惹不起的主,要是把對方惹急了,他三條命都不夠他拼的。他朝着一邊悠然自得喝酒的幽煌擠了擠眉,像是在說:你怎麼把她給弄到這裡了?青樓啊青樓,會被殺掉的。然而幽煌根本直接忽視。
“蒼炎不知道,不過他說了我可以隨意出來玩。”
夕顏的話讓大家面面相覷,半信半疑。不過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大概就是蒼炎不會管了,這就讓大家想起最近盛傳的八卦消息,就是蒼炎戀上了一個好像叫做夕錦的小公子,戀妹情只是一個幌子而已,不過他們沒有見過那個傳聞中只在綠蘿山出現過一次的人物,所以傳言的真假還有待考證。再說蒼炎何等的人物,又一向行事低調,就算真的有什麼龍陽之癖,也不會真放在臺面上來說,有損他狐王的形象。在座的每一個都在心裡猜測,殊不知那個令大家好奇心爆滿的夕錦公子,如今就坐在他們中間,美麗得不敢令人多加直視。
夕顏落落大方,一點也沒有不經世事的女孩兒的羞怯,跟他們幾個大男人坐在一起,也相處愉快,其樂融融,偶爾冒出的幾句匪夷所思的問題,也令大家捧腹。在座的公子哥心裡讚賞又多了幾分,不僅因爲她那讓他移不開眼的美貌,還因爲她不加修飾的天真活潑。有心懷鬼胎的公子邊說話,邊接連不斷地把夕顏的酒杯灌滿了酒。
夕顏聊得開心,喝酒也爽快,雖不是什麼烈酒,但連着好幾杯下肚,臉上不禁染上了微暈,粉色玉顏上紅潮一線,霞光盪漾。男人們看得眼睛都露出了癡迷,手裡的酒杯生生舉在了半空中。
幽煌神色微凜,臉上卻是淡淡笑意,拿過夕顏的杯子一飲而盡,“你們怎麼光和一個女人喝,她酒量可沒我好,剩下的,我都替她喝了。”
他毫不嫌棄用的是自己的杯子,夕顏瞪大眼睛看他,這不就是間接地……接吻麼?夕顏在心裡美滋滋地意.淫了一陣子,完全把羞恥心忘得乾乾淨淨。
流雲笑了一聲,意味深長道:“你這是在表示自己的所屬權嗎?”
幽煌放下杯子,似乎有些調侃的意味,“我單身多年,你妻妾成羣,有時候要適可而止。”
這時,一個爽朗豪邁的聲音傳了進來:“我說流雲啊,勸你不要打夕顏的主意,夕顏可是我哥的女人。”接着廂門就被推開了,一股幽香飄了進來。
只見幽暝摟着一個豔美絕俗的女子進來,對着流雲道:“我來遲了,莫怪啊!”
“幽暝?!你怎麼也來了?”夕顏大叫。
幽暝揚眉道:“你和我哥能來,我爲什麼不能來?我跟這裡的老闆可是舊知交了,對吧酈箐?”說話間轉眼對着身邊的女子,神情自豪。
那女子笑着點頭。
“你是這裡的老闆,那麼你也是妖啦?怎麼一點妖氣都沒有?”夕顏驚訝。
女子蛾眉淡掃,落在夕顏身上,如霧裡看花,嘴角帶着端莊的笑容,“我身上的花香能掩蓋妖氣,你當然感覺不到了。”
操縱百花的妖,果然非同一般。
幽暝摟着酈箐找了個空位坐下來,調笑一番:“我說夕顏,你別看流雲長得人模人樣的,他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你可不要被他騙了。”
流雲不禁失笑,“怎麼你一來就揭我老底,還給不給我面子了,今天可是我請客啊。”
“無妨,反正流雲大公子財大氣粗,不在乎這幾個錢。倒是怕你對我未來的嫂子動什麼歪念頭,到時影響咱們幾個兄弟的感情就不好了。”
流雲不禁輕笑,“怎敢?”
嫂子?呃……這個稱呼雖然夕顏還算喜歡,但是也還太早了吧,幽煌壓根就沒對她表示過任何那個意思。她望了身邊的幽煌一眼,見他也沒有反駁,始終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好像幽暝說的真是那麼一回事。這人的心思,真是令人猜不透。
但是細想,幽煌總是會不經意間對她流露出溫柔,會每個月爲她開着一扇門,會時刻爲她準備着吃的……他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她呢?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很久,直到大家吃好喝好四散之後她還沒有想明白。
夕顏腳步輕快地追在宴席一散就立馬打道回府的幽煌身後,一路嘴巴都沒有安靜過。
“幽煌,怎麼不用飛的,我們要走回去嗎?”
“幽煌,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幽暝說我是你的女人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反駁啊?”
“流雲跟我喝酒聊天的時候,你好像不太開心呢,這是吃醋麼,嘿嘿。”
“你爲什麼要替我喝酒,是怕我變回狐狸嗎?”
…………
走在前面的幽煌突然頓住腳步,有些氣惱地轉身朝她走過來,在夕顏半步遠的地方停下,在她未有絲毫防備下,手搭上她的肩,把他那還帶着淡淡酒香的冰涼的脣覆在了那抹紅色脣瓣上,夕顏頓時愣在了原地。
如同蜻蜓點水,幽煌只是輕輕碰了碰就放開了她,說道:“你的問題怎麼那麼多?你在青丘的時候也是這樣嗎?跟男人們肆無忌憚地喝酒。”
“蒼炎不讓我喝酒。”夕顏癡癡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有些生氣的俊臉,“你……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幽煌輕輕皺了皺眉。
“你是不是喜歡我?”
夕顏臉上酒意還未褪,細潤的桃腮上粉光淡拂,猶如春半桃花,脣色嬌豔欲滴。幽煌看了她一會,伸手將她細軟無骨的腰肢往身前一帶,雙脣再次覆了上去,在對方吃驚啓脣的剎那輕巧探入。不需任何語言,他已經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風起飄香,百花齊放,在夕顏眼裡,勝過人間無數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