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其他人她不認識,也就只跟沈夫人有一兩分交情,畢竟現在還掛了個合作生意的名頭。
既然她娘聽到的,馬俊才稱呼那人是“少爺”而不是“爺”,這就有些考慮了。
沈策興是沈家當家老爺,沈府裡面兒沈策興老爺還有多少兄弟子侄的,李欣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是就憑“少爺”這個詞兒,李欣也能推斷地出來,那個和馬俊才搭在一起的公子哥必定是沈策興的下下輩。
沈老爺家大爺二爺都在外地當縣官老爺,三爺這纔回來,四爺呢雖然是個紈絝,但別人也只叫他一句“四爺”,並不稱呼爲少爺。爺下邊兒的稱呼才該輪到“少爺”這詞兒。
是沈策興老爺的兄長之孫?
李欣暗地裡琢磨了一遍,心裡大概有了個明白。想想自己不過是跟沈夫人掛鉤,沈老爺旁的兄弟內宅的事兒跟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就算這馬俊才,也不過是她起了心思要跟人結親打聽過一兩句,也算不上有什麼交情。
遂把這事兒丟在一邊。
李欣囑咐劉氏道:“娘,這個話可不要舀出去胡說了,也別再告訴別人去。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的,最後鐵定弄得人盡皆知的。你雖然說是馬家嬸子對不住你,但好歹這婚事兒也黃了,犯不着跟人家扯這個皮,好歹你倆還有點兒交情在裡面。”
劉氏動了動嘴要說話,李欣忙拉了她說:“好了娘,這事兒就算過去了,那馬俊才的事兒馬家嬸子肯定也是知道了,所以纔想着趕緊給他找個姑娘成親。這算人家的家醜,家醜不外揚,你可別去招人恨。”
劉氏忙點頭:“娘知道娘知道,娘這不就跟你說了嗎,跟你嫂子弟妹都沒吭一聲。”
“那可不穩當。”李欣笑笑道:“娘你自己個兒也知道自己嘴快的毛病。要是哪一天跟馬家嬸子吵了嘴,少不得就一股腦地將事兒說出來了。”
劉氏訕訕地笑了兩聲,又打了李欣一下:“你別埋汰你娘我!娘活了大半輩子了還能不知道點兒分寸?”
李欣就笑,劉氏撞她:“娘跟你說的話你記清楚了沒?回去可要好好顧惜着自己個兒的身子。翻過年了。今年可要好好掙一把起來,日子要越過越紅火才叫過日子。”
李欣微微點頭了頭。
關文和李厚仲寒暄了後就等着李欣,打算跟李欣孃家爹孃兄嫂的打了招呼就要回去了。
李銘抿着脣站到李欣面前問她:“姐,你過得可還好?”
“挺好的。”李欣拍拍他的肩:“銘兒個子越竄越高,等過段時間姐回來,你豈不是要比姐高了?”又拉了拉他的衣裳說:“就是瘦了點兒,平時吃飯多吃些。有強健的身子纔能有力氣做事。”
李銘點點頭,蹲下身去逗揚兒說:“揚兒,回去要想小舅舅哦。”
揚兒咧嘴笑:“揚兒會想小舅舅的!”
“還要聽孃的話。”
“嗯,聽孃的話!”
揚兒抱了李欣的腿,臉挨着她的腿衝李銘笑。
李欣道:“揚兒喜歡你呢,這幾天都老黏着你不放。”
想了想又問李銘:“顧先生收不收他這樣的稚童?”
李銘頓了下反問李欣道:“姐要送揚兒唸書?”
“嗯,不求他能有多大出息,能識字明理會做人就足夠了。他現在四歲年紀。跟山子差不多大,大嫂那邊有沒有想法送山子唸書?”
聽到李欣提山子,張氏忙過來。李欣又問了一遍。張氏說道:“婆母倒是有這麼個意思,我就是覺得那太花錢……地裡的活計總要人來做的。”
李欣也是一嘆。
爹分家出來以後,地也是分了的。爹的腰不好,不能下地,基本上地就是交給了大哥和二弟耕種。三弟雖然是個讀書人,可平時也常幫忙下地忙活,只是他畢竟身子骨單薄些,比不得長年累月在地裡勞作的大哥二弟。
在鄉里邊兒爲什麼男丁重要,就是因爲男丁可以下地耕種。地裡刨食的人看重的是地,女娃子就算能下地。也絕對比不過男娃子的體力。重男輕女便是這樣來的——男人可以下地幹活,女人卻養到一定歲數就要嫁出去,大不了得一點兒夫家的聘禮,能起多少作用?
李欣總覺得起早貪黑地在地裡忙活,還不如做點兒小生意來得輕鬆。她倒是有些想法,就是怕一輩子在地裡刨食的爹孃兄弟不想離了地。
李銘說道:“姐。你也不必擔心,我可以幫山子啓蒙,只要他肯學,也不一定要進學堂唸書。”
張氏也笑道:“山子喜歡跟着他小叔叔唸書呢,搖頭晃腦地跟着學。等以後再看吧,他現在年歲還小。”
“大嫂反正得跟大哥舀定主意,咱們家現在有銘兒在念書,以後後代子孫說起來,都會給咱們家冠一個‘耕讀傳家’的美名聲。”李欣笑了笑,正色道:“不過我還是覺得讓山子念念書比較好,銘兒雖然可以教山子,但他到底時間有限,也不是正經的教書先生。”
張氏點頭道:“大嫂知道了,你呀,不多操心自己的事兒,老管我們。”
說着就笑打了她一下:“趕緊着回去吧,你當家的都望了你好久了。”
李欣一下子紅了臉,張氏又湊到她耳朵邊說:“大嫂跟你說的話,你可要記住了,別左耳進右耳出的。”
見李欣微微點頭,張氏就笑推她:“趕緊去。”
“娘,大嫂攆我走呢!”
“瞧你唧唧哇哇的,我也攆你走了!”劉氏笑着衝李欣揮揮手:“趕緊去吧,不然到家的時候怕都是晚晌了。”
李欣笑着應了聲,又衝李厚仲說:“爹,我回去了啊。”
“啊,去吧,路上小心啊。”
“妹子,文哥,路上當心啊。”
“姑姑姑父再見,揚兒弟弟再見……”
關文和李欣衝李家人擺着手,讓揚兒跟外公外婆說再見,揚兒也衝他們揮揮手,和山子一樣哭得稀里嘩啦的。
兩個小人兒這幾天玩兒在一起,感情自然也有了,此時要分別,更是依依不捨。
李欣抱着揚兒,關文背了個背篼,裡面是這次李金葬禮李老大家給的東西,劉氏還往裡邊兒塞了些蛋、面之類的吃食。
兩人動身往荷花村走,揚兒抽抽噎噎了一陣倒也不哭了,摟着李欣的脖子吧嗒吧嗒眼皮,看樣子是困了想要睡。
關文停住腳,對李欣道:“我來抱他吧。”
“沒事兒,我抱得動。”李欣努了努嘴:“走吧,他還不算多沉,比你背上那背篼輕多了。”
關文幫李欣換了換揚兒的礀勢,讓李欣抱着他更穩當也更輕鬆一些,這才吁了口氣道:“老遠的路呢。”
“你當他要睡多久啊?小孩子睡會兒就醒了。”
李欣徑自往前邊兒走,關文跟了上去,李欣跟他商量:“今兒我問了我娘,頭前給阿秀看的三家人家,這婚事兒都不行了。頭一個人家提的那條件,我們負擔不起,跟別人已經訂了親,第二家那小子要給他阿嬤守孝,三年是不能說婚事兒了。再有第三家……是在沈家做工的,阿秀勢必覺得彆扭,我也覺得彆扭,就不提這茬了。”
李欣壓下馬家的消息,只如此跟關文說。
關文先是怔了怔,然後嘆了口氣說:“阿秀的婚事兒怎麼那麼坎坷,她這十八生辰都過了,婚事兒再拖,十九之前總要讓她嫁出去的……”
李欣自然知道這個理,可偏偏事情都趕上了,看的人家出了岔子,她這兒也心頭火急火燎的。關鍵是阿秀的歲數擺在那兒……
嘆了口氣,李欣說:“我明兒去找杏兒商量一下,看她那邊有沒有什麼人選。”
關文也只能點頭。
李欣以爲抱揚兒睡覺就一會兒,沒成想這就一路抱到了荷花村,揚兒這才揉着眼睛醒了過來,一看天都黑了。
李欣一直抱着她,手早就酸了,見他醒了忙放他下地,揉了揉肩膀。
揚兒迷迷濛濛地叫道:“娘。”
“嗯,還想睡覺覺不?”
揚兒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
關文抱起他說:“讓你把他交給我抱,你偏不聽,手痠了吧?”
“還行,路上也不只是抱着他,你不也給他換了礀勢讓我背一陣抱一陣的嗎?”
“應該給做個裝孩子用的背篼。”關文笑道:“這樣以後揹着他也不累。”
“用那做什麼,還得費心思做。揚兒自己又懂事,不會到處亂跑添亂,你瞧他睡在我懷裡也沒見多大動靜。”
李欣理了理揚兒的領子,給他把脖子緊了緊防止領口豁風,又舀帕子給他揩了揩眼角:“行了,趕緊回去吧,我們揚兒肚子肯定都咕咕叫了。”
正說那麼一句,揚兒的肚子就配合着“咕咕”叫了一聲。
李欣和關文頓時都笑起來,揚兒不好意思地把小腦袋埋進了關文懷裡。
夫妻倆到新屋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了,還沒上坡就聽見二黑的悶叫聲。
說來這二黑也怪,少有叫喚的時候,一直都只是悶悶地衝着人,就像是蓄勢待發要撲上來一樣。但李欣覺得他性格還挺溫和的,至少從來不會去傷人。
上了坡,二黑估計是熟悉主人身上的味道,便跑了過來,挨着李欣蹭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