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李欣倒是贊同。胡月英孃家家境差,她本人長得也並不漂亮,可以說是毫無優勢。若是真的跟關全和離,想要再嫁恐怕也不易。和離說得好聽,在這種年代裡那也跟下堂婦沒多大的區別。旁人說起時,也大多會說是女人犯了錯,男人顧及女方的面子,所以纔是和離而不是休棄。
阿秀靜默片刻,問李欣道:“大嫂,四哥不想跟四嫂過,四嫂又不同意,這事兒僵持下去……可如何是好?”
李欣搖了搖頭:“我也暫時沒個章程,這事兒也不好管。你三個哥哥都已經分家單過了的,你四哥是他家的一家之主,咱們就算勸了,他不聽勸,咱們也不好拿着兄長嫂子的名頭去強迫他同意。到底是男人,都好個面子,要是咱們說什麼他聽什麼,那以後他在家裡還有什麼威信可言?這事兒,還得要他自己拿主意。”
李欣喝了口溫水,頓了頓道:“至於你四嫂,現在整日以淚洗面,我也給嬀‘支過招了,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胡月英聽了李欣的話,找了關文哭訴過一番,又去找了自己爹,聲淚俱下地要自己爹幫自己勸關全。胡老爹只得這麼一個閨女,當然是心急如焚,當時就讓胡月英把自己帶到了鎮上去。就是不知道他跟關全這對翁婿是如何說的了。
阿秀便嘆了口氣。
“這世道,女人活着終究是不易。”
阿秀坐到李欣身邊,挽了李欣的手臂·過了會兒卻輕聲說:“大嫂,沈三爺回來了。”
阿秀這一句橫空飛來的話把李欣炸了個外酥裡嫩,李欣瞪大眼看着阿秀,生怕阿秀又起了什麼想法。
“阿秀,你……”
阿秀笑了笑:“大嫂,我沒那個意思,只是跟你說說,我心裡好受些。畢竟家裡邊兒……也就你知道我那段心有所屬的過去。”
阿秀攏了攏頭髮,臉色倒是很平靜:“我也沒想到他會回來。自從他回幽州戍守邊關也過了兩年了·這兩年的時間足以讓我放下他的,大嫂不必因爲這個憂心。”
阿秀笑了笑:“他來醫館看舊傷,倒是還記得我,笑問我在醫館中當女大夫一向可好,我居然很平靜地跟他笑談了起來,就跟老朋友似的,跟他說我學有所成,一直在進步,還跟他說婚事定下,再有一年就可以成親了。甚至我還關切地問了他他一直被沈夫人唸叨的親事兒。”
李欣聽得心都揪緊了。沈三爺好歹是阿秀頭一個戀上的男子·又是那般優秀,阿秀即便是放下了,心裡還是會想念的吧。女兒家的心思,不用多說,她也清楚的。
阿秀笑道:“沈三爺也有了意中人了,聽說是在邊關認識的異族女子,長相跟我們不大一樣,皮膚更白,眼睛不是咱們這樣的棕色,而是墨藍色·頭髮卻是黃色的。沈三爺說她很漂亮,這次回來,也是上書了朝廷以後·回來跟父母稟告一聲,他要與那位異族女子成親。
李欣柔柔地看着阿秀,阿秀依舊是笑着的,說:“我很爲他高興,他說要是得了空,會帶那位女子給我認識一下。那個女子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娜塔莎,很古怪的一個名字吧?他叫起來卻是很溫柔。”
英雄難過美人關·鐵血漢子也有柔情。李欣摸了摸阿秀的發·說:“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樣的,老天爺也總是公平的·你沒得到的可能命中註定就不屬於你,但換個角度看·或許別的地方更有讓你眼前一亮的風景呢?”
“大嫂勸過我的話,我一直都記得的。”阿秀說:“如果是沈三爺,那將來一定是終日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而換了馮二哥,日子雖然平淡,卻不用擔驚受怕,總會溫馨安康的。有舍纔有得,大嫂當初給我的那一巴掌,早就把我給打醒了。”
李欣輕嘆一聲,摸了摸阿秀的臉:“可還疼?”
“疼。”阿秀卻嬉皮笑臉起來:“大嫂給我揉揉?”
“美得你。”
李欣橫她一眼,卻又嚴肅地說道:“你跟沈三爺能做朋友那也是好事,只是你也要注意,不能讓別人說些什麼蜚語流言的。”
阿秀點頭:“我知道的,大嫂。”
卻又說道:“大嫂,我話題扯遠了,現在還是說說四哥四嫂的事吧。事情總要解決的,一直拖着,家裡人個個都難受。”
“我也想快刀斬亂麻,可這亂麻又豈是那麼好斬的?”李欣嘆息一聲:“你四哥不鬆口,你四嫂每天哭,你大哥又一言不發的,這事兒不往後拖着,能怎麼辦?”
李欣也是無奈,清官難斷家務事,她這嫂子哪有那麼大的發言權?
阿秀回來表達了一番自己的態度,又跟李欣說了沈三爺回來且要成親了的事,因醫館中還有事,不便多耽擱,當日下晌就回去了。臨走前跟李欣說,她會去看看四嫂,也會勸勸四哥,讓李欣也問問關文這個大哥的意思。阿秀不想這件事情一直這麼不死不活地拖着。
最終結果也就只得兩個,要麼是如了關全的意思,兩人和離;要麼是如了胡月英的意思,不和離,兩口子以後可能還這樣過日子。
總是得有一個結果的。
李欣心中很煩,抽空回了一趟孃家,朱氏聽說後專門到了李厚仲家一趟,陪着李欣說了一通的好話,最後婉轉地表達,希望李欣能跟呂家走動走動,爲李鐵娶媳婦兒鋪鋪路。
李鐵身無所長,雖是家中幼子,卻到底一事無成,下不得地,也沒手藝傍身,呂家答應這門親事兒實在是有些勉強。
呂家姑娘就算是其貌不揚,但在地裡也是一把好手。呂家即便是窮·可呂姑娘這樣的媳婦兒還是會有很多人家看得上願意娶的。身體好,那便是好生養的,地裡又是一把好手,能多一份勞動力,農家人都這般覺得。呂家答應朱氏的提親,一是被曾媒婆給說服了,說這樣跟荷花村裡的關家掛上關係;二來也是覺得李鐵是幼子,會多得爹孃一分疼惜,以後李厚伯家分家或許是多分些給小兒子。而且聽說李鐵性子弱·自女嫁過去以後能把持得住他。至少不會出現打媳婦兒這樣的事兒吧。
正是因爲呂家這樣的態度,朱氏纔有些擔心,所以想通過李欣跟呂家多接觸接觸,讓呂家能歡歡喜喜地應下這樁親事兒。這也是朱氏在爲李鐵鋪路,給自己小兒子和將來的小兒媳婦兒在李欣這兒掛個號,以後能多幫幫他倆。
朱氏走後,劉氏撇嘴跟李欣說:“你大伯孃有個事兒倒是藏着掖着的不跟你透露。你鐵堂弟壓根兒就不想娶這呂家姑娘。你大伯孃做主讓媒婆去提親那天他還大呼小叫的,恨不得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不樂意,最後惹急了你大伯孃,抄了棒子捶了他一頓他這才老實了。”
李欣早就想着李鐵不會甘願這門親,但是落到這個地步,還由得着他挑三揀四的?
李欣慢悠悠地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這時候也是有好處的。”
劉氏就咂咂嘴,倒是開始掂量起李銘的親事兒來。
“也不知道銘子怎麼樣了,等你阿嬤孝期過了,他也十五六歲的年紀了,能給他說說親事兒了。”
劉氏嘀咕了兩句,李欣忙道:“娘,這事兒你可不要自己拿主意。銘兒主意大,他要考科舉以後要是走仕途,這選妻可就要慎之又慎的。”
劉氏蹙了眉:“這有啥好講的,他歲數到那兒我給他娶個賢良淑德的回來咋就不成了?”
李欣抿抿脣,不知道要怎麼跟劉氏說。
就算劉氏真的找個賢良淑德的姑娘要說給李銘,恐怕自己那個弟弟也是不會同意的。照李欣看,李銘的志向遠不止如此,說不定他想等到功成名就的時候再想娶妻的事情呢?聖人云,四十而不惑,很多大家族的男人都是上了四十的時候才娶妻的。
劉氏撇嘴:“知道你向着銘子,娘知道了這事兒肯定跟他通個氣兒成了吧?”
李欣忙膩上去:“還是娘最好了……”
“都要當孃的人了,還那麼膩歪。”劉氏輕推了她一下眼睛又望向李欣的肚子:“這娃可乖?鬮不鬮你?”
“挺乖的,一點兒都不鬧騰。”李欣摸摸肚子心裡想着,這孩子不是個淘氣的,生出來應該也比較好帶。
劉氏便笑着摸了李欣的肚子一把:“乖外孫,可不要鬧騰你娘喲,不然等你出來外婆可要打你小屁屁。”
李欣好笑地搖了搖頭,在孃家歇了一晚,第二天才回了荷花村。
可一回到家,李欣就瞧見杏兒凝重的臉色。
李欣驚訝了一下,只以爲是關全和胡月英之間又出了什麼岔子,忙問:“杏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是不是四弟和四弟妹……”
杏兒搖搖頭,脣抿成了一條直線,拉着李欣往後屋裡邊兒走,邊走便說:“昨兒下晌就想去找你回來,可想着你好不容易回孃家去跟親家母說話,多等一日也沒什麼,所以也沒去叫你回來。只是待會兒你可不要動氣。”
“到底怎麼了?”李欣停下腳步,看向杏兒道:“你這樣跟我說,我心裡不慌纔怪。”
杏兒深吸了口氣,說:“六弟來了信你也知道,那信上邊兒的內容咱們也沒看,但是大哥他們三兄弟是知道的。那會兒我也沒問阿武上邊兒到底都寫了什麼,昨兒那人來,阿武才說了。”
“什麼人來?說什麼了?”
“來的是六弟的妾,還是個懷有身孕的,拿着六弟寫的家書說是來投奔我們的,昨兒休整一日,今兒正堂而皇之地坐在那沙發上呢!當自己是個小姐似的,使喚地小碧團團轉,派頭大着呢!”
杏兒額上的青筋都跳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幸好你昨天沒在,不然還不得被她那副德行給氣壞了。昨兒得知家裡來了客人,我和阿武從養豬場那邊兒趕過去,還以爲是個什麼不得了的客人,結果就見到這麼個人……她是個孕婦,又不能把她給趕出去,你說我慪氣不慪氣?慪氣倒也罷了,我也不是個不會忍的人,可是她絆着我,我自己的事兒都做不了,就只能陪着她……大哥沒回來,阿武想攆她出去,可她一聽阿武說讓她滾蛋,她就挺着肚子衝着我們來,說我們存心要讓她一屍兩命……”
李欣眉頭緊皺,從杏兒一番話裡不難看出,這個女人是有些囂張跋扈的。
在她家裡頤指氣使,真當她是吃素的不成!
李欣挺了挺背:“我攆她出去。”
杏兒道:“你彆氣壞了身子就成。
李欣冷笑一聲:“關止承倒是打的好算盤,她的女人她的娃,讓我們來幫着養?我很想善人嗎?我就是個善人,也對他善不起來。”
頓了頓,李欣問道:“爺爺知不知道這件事?”
“昨兒她來的時候家裡只有花婆婆和小碧在看家,爺爺跟幾個老友去釣魚去了。我知道她是什麼人後就機靈了一把,讓阿武去把爺爺給截住,哄了爺爺去跟他老友那邊兒吃飯睡覺,就想着儘快把這人給趕走了,免得被爺爺知曉……”
老關頭若是知道這女人肚子裡懷的是關止承的種,即使是對關止承失望非常,但對一個關家重孫子他肯定是重視的。說不定就會看在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的面上開口讓李欣把關止承的那個妾給供起來。李欣不慪氣纔怪。
“通知阿文了沒有?”
“阿武昨兒讓三狗子去傳話,三狗子回來說,大哥沒在鋪子裡,他就什麼都沒說……阿武也真是的,派了個老實不懂變通的去傳話。今兒早上阿武才又叫二狗子再去傳一遍話。要是不出意外,下晌的時候大哥才能回來。”
李欣深吸一口氣,見杏兒一臉自責,搖了搖頭說:“不怪你們,誰遇上這事兒心裡不慌。你能及時想着攔着爺爺就已經不錯了。”
杏兒道:“我也就這點兒心機了。”
李欣拍拍她的手:“咱們這就去會會這個‘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