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這場哀事,關家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悠悠一天一個樣,到底是什麼都不懂的嬰兒,也不明白何爲悲傷,被照顧地極好,便每天都是樂呵呵的,看在關文眼中未嘗不是一種欣慰。
這段時間關文最喜歡的便是抱了悠悠在懷逗弄着。
雖說是夏天,但後屋清涼,如同一個天然的空調房,倒也不是那般熱。關文每每抱了悠悠坐在沙發上,把她舉高,再抱在懷中再舉高……如此反覆。悠悠每次被舉到高處便會發出一聲清嘯的尖叫聲,臉上的表情卻是極度愉悅的。
這讓花婆婆看到好幾回,暗中跟李欣嘀咕,說關文這般嚇唬孩子可不好,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到時候可是沒地方哭去。
李欣卻樂見關文跟悠悠父女感情好,再如何這也能排解一下關文對爺爺去世的悲傷。能轉移一下關文的注意力總是好的。
因老關頭的喪事而丟下的生意不能再置之不理了,關文到底還是要回鎮上去打理生意的,明兒他便要回鎮上去。
忙碌起來的人總沒有其餘別的心思想太多的事兒,有事情忙也不錯。
李欣給他收拾着衣裳,臥房裡的窗戶打開着,涼風從窗外吹了進來。
關文抱着悠悠跟她說些沒有實詞的話,高高低低的聲音逗得悠悠呵呵笑。揚兒坐在一邊,看着李欣幫關文收拾衣物,時不時地幫李欣整理一下放在攤開的布上的衣裳。
逗弄了悠悠一會兒關文也覺得累了,將悠悠抱在懷裡對李欣道:“隨便收拾兩樣衣裳就好,總不能都帶到鎮上去。”
“你如今生意做得大了,平時出門應酬什麼的,衣着方面都得注意。”李欣頭也不回,依舊埋頭整理衣裳,一邊說:“你們男人都好面子,沒有個體面衣裳,出去坐在一堆體面人中間你也會不好意思的。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穿了好的總是撐個場面。”
關文笑了笑,心中感到暖暖的。
家裡窮的時候自己媳婦兒陪着自己吃粗食,家裡境況好了裡裡外外媳婦兒也幫自己打理地極好。他必定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大善事,這輩子老天爺纔給了他這麼一個媳婦兒,讓他無後顧之憂。
放了又有在小木牀裡,關文走過去接手,把衣裳疊在一起,包好了包袱。
“就這些就夠了,出門有兩套體面衣裳就行了,平日裡穿得隨意一些沒什麼好丟人。”
關文對李欣笑了笑,又轉過頭去問揚兒:“揚兒最近在學堂裡有沒有闖禍?”
揚兒挺了挺胸:“要闖禍那也是山子哥闖禍,我從來不闖禍的。”
李欣白了他一眼:“別搬出別人來做擋箭牌,單就說你自己。”
揚兒便道:“我沒有闖禍。”
“那就好。”關文笑了笑,又摸摸揚兒的頭:“那你學醫學得怎麼樣了?”
說到這個揚兒便有些激動:“爹,雖然我背那些書沒有康弟弟快,背得也不如他熟,可是我背那些藥材的特性卻背得很不錯,往往是看一兩遍,再默讀一遍就能背了。
時常溫習別人問的時候我就信手拈來,背起來一點兒都不吃力。”
李欣一向知道小孩子是需要鼓勵的,立馬就對揚兒笑誇讚他道:“我們家揚兒就是聰明有出息,爹孃都爲你驕傲。”
說着還指了指木牀裡翹着腿把玩着手的悠悠說:“你妹妹知道有你這麼個哥哥做榜樣,心裡肯定也得意地不行。”
揚兒便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李欣做慈母,關文便要當嚴父。咳嗽了兩聲關文說道:“就算如此,你也要戒驕戒躁,認真聽先生講課,還要學以致用,時常溫習。不要覺得自己取得了一點點的成績就了不得了須知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你厲害的可多了去了,學醫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揚兒從來便是一個虛心好學的孩子當即也不反駁關文說的,反而是誠心地道:“爹說的道理揚兒都知道的揚兒答應了娘會堅持下來,就一定會堅持下來的。”
李欣很欣慰,攬住揚兒抱在懷裡對關文道:“咱們揚兒可是小男子漢了,一諾千金呢。”
關文也高興揚兒品性好,心裡笑着,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卻也沒板着臉,也適當地誇了兩句,再敲打了兩句,便讓揚兒回屋去睡覺
等哄了悠悠也睡了,夫妻二人才安寢。
夏季燥熱,兩人也不過是虛抱在一起。
李欣月子裡養得好,有劉氏的精心照顧,還有銀環時不時地來傳授經驗,每日吃着補品,倒是把體寒的這個毛給扭轉了過來。
難怪人說,女人要是生了病,只要月子裡伺候地好,什麼病都可以趁着坐月子這段時間給養回來。
只不過最近因爲老關頭的喪事兒,她坐月子豐腴起來的身材又清減了下來。李欣原本還想着自己坐月子出來長胖了是否要減肥,現在看來倒是完全沒這個必要了。
“鋪子裡的事兒倒是有打理地井井有條的,特別是酒肆那邊兒,生意一直紅火地不行,酒坊也是忙得熱火朝天,進賬方面不需要擔心。”關文一邊給李欣揉着腰,一邊輕聲說道:“我這也是離得久了,得回去看看,敲打敲打人。還有幾件大的事兒需要我拿主意。”
李欣點頭,打了個哈欠道:“你出門在外凡事多留個心眼兒,聽說荊州豫州那一帶的難民都有朝外面這邊兒來了的,你可要當心些。”
“放心,我有分寸的。”關文笑了笑,頓了頓又道:“爹那邊兒沒再過來,我們也不需要多管。崔姨娘那邊兒你都辦妥當了?”
“嗯。”李欣答道:“小碧回來跟我說,崔姨娘的確是生暮春的時候虧了身子,畢竟她生孩子身邊兒又沒有個女人照應着。暮春也是嬌嬌弱弱的,讓人看了覺得心疼。”
關文聽到這兒頓時有些嘆息:“讓小碧幫忙照應着吧,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關文不會上趕着去接濟那一家子,李欣當然樂得不提這事兒,點了點頭道:“這邊的事兒你不需要擔心,我都省得。咱們家家人都是一條心,不愁日子過得不好。”
關文便笑道:“是啊,二弟的養豬場子辦得不錯,每日都有收益,二弟妹怕是樂開懷了吧。”
說起關武和杏兒辦的養豬場子李欣就忍俊不禁:“是啊,二弟和二弟妹每天都是喜氣洋洋的,可是小康可就不開心了。”
“哦?”關文倒是訝異:“小康爲什麼不開心?”
李欣側身對關文笑道:“二弟那邊兒每天都會宰殺一頭豬供給豬肉攤子,那些個攤子老闆都是些人精兒,每次給了豬肉錢,總還得給點兒好處吧?他們多半都是割了點兒肉給杏兒,讓她拿回去整治了吃。小康這是嫌棄家裡邊兒每頓都有肉,他說他這都吃膩了。”
關文也笑了起來,笑了片刻卻又嘆道:“哎,以往能吃上白生生的大米飯就已經覺得高興地不行了,頓頓吃肉,那是絕沒有想到過的。沒想到……沒想到現如今咱們的小輩頓頓都吃肉,卻也開始嫌棄了。”
李欣便笑道:“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咱們應該‘居安思危,了?”
沒想到李欣隨口這麼一問,關文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沒錯,咱們家本身就是窮苦人家出身,不能因爲我們攢下了些家業,兒孫們就開始坐享其成,難免以後家中就出了敗家子兒……”
考慮了一下,關文道:“欣兒,揚兒也快十歲的年紀了,擱在尋常農家裡邊兒,這樣年歲的娃兒身體底子好些的,都差不多可以跟着家裡人下田種地了。”
李欣挑了挑眉:“你意思是,想讓揚兒也下田種地去?”
關文點頭道:“讓他接觸接觸農活也不是壞事。不指望他能學會種田的把式,但讓他嚐嚐苦頭,知道生活的不易也是磨礪他的一種方法。”
李欣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卻還是輕打了他一下,說:“家裡就只有揚兒和小康年紀大些,除此之外就只有小耿兒一個男娃娃,等小耿兒長到揚兒那樣的歲數還需要小十年呢……你這明擺着就是想讓揚兒和小康吃點兒苦頭。你也不問問杏兒願不願意。”
關文道:“二弟妹有什麼不願意的,她一向看你做事的。”
李欣訝異地“咦”了一聲。
“你還沒看出來呀?”關文笑道:“二弟妹一直以來都聽你的話行事的,你說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你不讓做的她肯定就不做。在對待孩子的問題上她更是瞧着你行事。你送揚兒去學塾,她便跟着將小康送去學塾了。前幾天她還問我能不能讓小康跟着揚兒學醫呢,是小康自己不願意學醫,說是枯燥,二弟妹才作罷的。”
李欣有些目瞪口呆:“以前沒覺得二弟妹這樣啊……”
“這也沒什麼。”關文笑道:“她見你教揚兒教得好,跟着你學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是不知道小康喜歡什麼了。”李欣道:“希望杏兒能多考慮小康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