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深藏功與名
“這就是你們的部落？”
萬歸元苦苦一笑，深吸了一口氣。
而在周圍，燭天道沒有說話，只有小喃喃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萬歸元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間他居然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這個所謂的部落了。
大概只能稱之爲所謂吧。
且不說這裡與巫女族相比，就是尋常的世家也要比這裡強上幾十倍。
燭龍部落生活在一個巨大的岩石下邊，裡面是人工挖出來的洞穴，裡面潮溼陰暗，連夜光石也沒有幾塊，看起來與黑暗沒什麼兩樣。
一如四季，漆黑如此。
萬歸元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簡陋的地方，他知道世俗中有很多的不如意，也存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悲劇。
可他萬萬想不到，在修士的世界中，竟然也會有如此的艱難。
不過百餘口的小部落，棲居在如此簡陋的洞穴中，過着與茹毛飲血的生活也差不多了。
他看着周圍，潮溼的牆角處堆放着不過幾十斤的紅薯，似乎已經猜到了這就是喃喃他們平時吃的東西。
雖然現在燭龍部落很多人已經知道了他們將要赴死的命運，可是在萬歸元看來，這些人並沒有太過悲傷，似乎還有的少年的眼中透着一絲釋懷。
這樣的生活，他們應該已經過夠了。
死亡，不是新生。
是解脫。
“歸元道友，這裡條件是簡陋了一些，還望見諒。”
那個已經熬過了百年枯寂歲月的老族長，縱然已經經歷了很多，可是當這句話從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依舊有些臉色發紅。
燭龍部落衰落如此，他身爲族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你們只吃這個？”
萬歸元指着地上的紅薯，沉聲道。
“大哥哥，紅薯其實也很好吃的，這些要等到有重陽節的時候才能吃呢。”
然而萬歸元話音剛落，他的心情又沉重了幾分，小喃喃的話像是一根魚刺，深深的卡在了他的喉嚨裡。
連紅薯都要在重大節日的時候才能吃，那他們平時是怎麼過來的？
這也能算是一個部落？
也能稱之爲辟穀的修士？
萬歸元搖了搖頭，一臉的怒意，他氣的不是老族長身爲族長的無能，而是這些無名英雄不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直到今天，從老族長的眼神中看到的那抹無奈，他似乎才真正的明白了常自在提領玄雲宗的苦衷。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況且他們還算不上巧婦。
到底是爲什麼，他們過着如此不堪的生活。
爲了人族，甘於奉獻。
深藏功與名。
萬歸元看着一個個稚嫩的臉龐，他不知道這麼多年下來，到底有多少人葬在了那口魔眼，他們都不曾看到過外界的繁華，甚至都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這是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悲哀？
英雄無名，戲子多情？
三皇五帝的那個時代，世人崇拜英雄，渴望自己成爲人們眼中的英雄。
可是在這個近古，萬歸元再也看不到那樣的事情了。
追逐名利，心無家國。
曾經堅韌的人族，似乎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造物主，這是你的安排？還是人心的易變？”
萬歸元看着那堆破爛不堪，又被喃喃當成寶貝一樣的紅薯，他在自己的心中，不甘的怒吼着。
“其實也沒有喃喃說的那麼不堪，只不過我們這裡的重陽節，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雖然部落裡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了，可是那些人也要回家啊。”
“這些紅薯，他們到死都沒有吃上一口。”
老族長縱然是一個堅強的漢子，可是話說到了這裡，也忍不住的哽咽住了，老眼中有幾滴淚珠在打轉。
“不過今年的紅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等不到重陽節嘍。”
那個白髮蒼蒼的老族長深深一笑，隨手撿起來了一個紅薯，輕嘆道：“多好的紅薯啊。”
萬歸元沒有接話，甚至已經不需要老族長多說什麼。
因爲他知道，如果解決不了北海之眼的問題，三天後這些燭龍部落的人都要死。
而重陽節距離現在，還有幾個月的時間。
“老族長，既然是規矩，還是按照規矩來吧。”
“這重陽節的紅薯，還是要留到重陽節來吃吧。”
萬歸元接過老族長手中的紅薯，輕輕的放了回去。
“歸元道友，你當真要去？”
“非去不可！”
四個字，斬釘截鐵。
“我能跟你一塊去嗎？”
嗯？萬歸元擡起頭，看着一旁目光清澈，身上穿着補丁，衣服卻很整潔乾淨的少年，露出了一抹驚色。
“燭光，不可無理。”
老族長面色一變，衝着少年冷喝道。
“族長，我沒有亂說，我聽說魔眼處會找到家人的魂魄，如果我們不去，他們就會永久的迷失在那裡，我若是能活着回來，一定帶他們回家。”
少年眸光清澈，一臉堅毅的說道。
“你不怕死？”
萬歸元饒有興致的看着這個名叫燭火的少年。
“我怕，可是這麼多年來，死去的族人每個人都怕，可也都做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燭火之光，縱然不敵皓月，也可與之爭輝。”
“錯。”
萬歸元很滿意的笑了笑道：“燭火當與皓月爭輝。”
“我帶你去。”
萬歸元看着眼前修爲平平，卻有一種窮且志堅的少年，打心眼的喜歡。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豈能平常一生？
平淡註定是好的，卻不適合這個時代。
或許等哪天這個天下真的太平了，才適合這種活法吧。
萬歸元生在這個時代，這個境遇，怕是趕不上了，而這個名叫燭火的少年，更是命運多舛，也難以平淡了。
老族長很震驚的看着萬歸元，似乎沒有想到萬歸元會同意燭火的要求，他一時間有些看不懂萬歸元的用意。
“一味的忍讓，終究是自取滅亡。”
“魔眼可怕，終究不是無敵的。”
萬歸元輕輕一笑，這句話聲音很沉，像是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在了燭龍部落衆人的心間。
“族長，他們來了。”
便在這時，這個簡陋的洞穴外，出現了很多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