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殷流光,整個人都麻木了一般,眸光空洞無神的盯着前方。
這樣的夜晚,簡直就是他的噩夢。
死了……全都死了。
嘴巴上的膠布被撕開……嘴巴里塞住的東西被拿出來,身上的繩索,也都被解開了。
風炎眸光復雜的看着他道:“少主……你需要振作。”
殷流光雙眸,恢復了一點光輝,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朝着陽臺走去。
幾個風要阻攔,他卻擺手道:“我就看看……”
幾個風纔沒有阻攔,卻依舊跟隨得比較近。
殷珏死後,殷流光被託付給他們了,從此,殷流光就是他們此生都要效忠的主人了。
而殷流光,站在陽臺上,看着下面,那兩具離得不遠的屍體……
一個是小叔,也是生父,平生作惡對端,死後一場空。
一個是哥哥,以前是親哥,後面是堂哥,平生表面冷情,內心卻善良細膩……他的死,絕對是最令人惋惜的。
但惋惜有空嗎?
沒用了……
天知道殷流光此刻內心有多痛,已經千瘡百孔了。
殷流光的速度有多快?
快到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他已經站在陽臺的欄杆上了。
幾分風心底不由一緊,齊齊驚呼出聲道:“少主!”
“別過來……我說過,如果他敢要我哥的命,我就爲我哥陪葬的,我說過,我說到做到的……
殷珏,你以爲這樣就一切結束了嗎……”
風炎幾乎是急中生智的大喊了一聲:“阮隨心!殷流光也要跳樓!”
他知道,阮隨心跟殷琉璃是一樣善良的人,她不會希望殷流光死的。
畢竟從頭到尾,這個孩子都很無辜。
作孽的,是他的生父,不是他。
已經飛奔到殷琉璃身邊,將殷琉璃整個人給摟在懷中嚎啕大哭的阮隨心,下意識的擡頭張望了一眼。
就看到殷流光,站在那裡,面朝着他們這個方向。
眸中滿是絕望的淚光。
“小小姐,還有氣,姑爺還有氣!快,趕緊送去醫院搶救,或許還有活下來的希望!”
阮隨心像是虛脫了一般,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忽而,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大吼一聲道:“流光,你趕緊給老子滾下去!”
暗衛們,已經將殷琉璃給擡起來,急急忙忙的走了。
殷流光眸光絕望道:“隨心……我說過,如果殷珏敢害死我哥,我就給我哥陪葬的,我說到做到!”
說着,就要往下跳,阮隨心飛速的大吼一聲道:“慢着!流光,你哥沒死!他還有氣!你敢死試試!馬上給老子滾下來。”
殷流光整個人就因爲這麼一句,生生的愣在了欄杆上。
風炎等人眼疾手快的給他拉了下去,總算是挽回了一條人命。
而阮隨心此刻,顧不了那麼多了。
想要追上殷琉璃,陪他一起去醫院,腳步卻愣在原地,像是定住了一般。
殷珏的屍體,就在不遠處的地面上,仰面躺着。
腦漿,都灑了滿地了,一雙眼睛,卻依舊是睜着的。
阮隨心很慶幸,殷琉璃雖然腦袋也流血了……也流了很多,但沒有到殷珏這種地步。
殷珏都摔成這樣了,眼睛卻還是睜着的,仰望着天空,脣角還能緩緩勾起一抹解脫的笑意。
嘴巴里艱難的呢喃着:“流……流香,我,我來,找,你,來了……
我……其實,後,後悔了……你,別,討厭我……
如……如果……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我絕對,不……不會,那……那麼,對,對你……了。
流……流香……下,下輩子,我再也……再也,不,不出……出現……在你……的,世……界裡……了,
你……別,別,恨我……可,好。”
一直到死,殷珏才說出這些隱藏在心底的話語來。
阮隨心想撕心裂肺的衝着他大吼,卻吼不出口。
殷珏此刻眸中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悲涼感,太濃郁了。
說完那些話,他似乎已經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着。
腦海裡閃現的,全都是曾經的畫面。
小時候,母親其實對自己很溫柔的,很疼愛他這個小兒子。
父親雖然嚴厲,但因爲他是小兒子,所以對他管教會疏忽一些,不用繼承家族,不用承擔那麼大的壓力。
殷驁,小時候也曾護着自己……
只是所有的一切,全都因爲一個叫做厲流香的女孩出現,全都給蓋過了。
所有思緒,變得只剩下她了,覺得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前面那些記憶,迅速的變得模糊了,唯獨只記得她……她的臉,在他腦海裡,依舊那麼清晰。
他十六歲前,都是糊里糊塗的過的,後面二十幾年,全部都爲了一個名字叫厲流香的女人而活。
年輕氣盛時,覺得自己只要努力,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結果卻逼死了自己此生最愛的女人。
而後,餘生都在“老天爺給我的命運開了一場天大的玩笑,那我就給所有人的命運開一場玩笑”中度過。
沒有悔恨,只有毀滅!
然後,真正到生命即將消逝乾淨,他纔想……我快死了,我最後,得到了什麼?
快樂了嗎?
一點都沒有……只剩下內心無限的空虛感。
那種,已經失去一些,沒有了一切的空虛感,心已經被人徹底的掏走了一般。
罷了,無所謂了。
最終,腦子裡只閃現出一句話來。
若人生之如初見,該有多好。
而後下一瞬,殷珏發現自己突然站起身了,周圍幾個小混混打扮的人,對着自己瘋狂毆打着。
還未反應過來,殷珏就被人一腳踹翻在地上,隨之而來的是狂轟亂炸的拳打腳踢。
然而,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痛意。
突然,一道令他魂牽夢縈的聲音響起:“住手!警察來了!”
下一瞬,那些小混混們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慌,隨即轉身就跑走了。
殷珏屏住呼吸一般的,順着那聲音的來源看去。就看到少女時期的厲流香,穿着一件過膝的長裙,不緊不慢的朝着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