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桂騎着馬行走在草原上，石嘴山一戰蒙古人撤退了一千餘里，甘肅邊境再無戰事。斥候在戈壁裡面找了一個多月，也沒找到蒙古人的半點影子。
九月是鷹飛的日子，秋草黃了天高馬肥，一年一度的那達慕大會開始了。閒來無事的滿桂，帶着自己的騎兵漫遊在草原上，準備參加科爾沁三部的那達慕大會。
第一騎兵師裡面絕大多數都是蒙古人，他們對蒙古人的傳統節日非常向往。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參加過那達慕大會了。非常期待和同族的兄弟們摔跤、賽馬、射箭、套馬、下蒙古棋，品嚐手把羊肉、牛肉乾、奶酪、奶幹、奶油、奶疙瘩、奶豆腐、酸奶。
這些都是蒙古人的傳統食品，一想到香甜的奶幹，奶豆腐，酸爽的奶渣，就會讓人口舌生津。更加重要的是，那達慕大會上有姑娘。蒙古姑娘和漢家姑娘和不一樣，熱情大方的會讓你爽到極點。
反正科爾沁三部都是滿桂的防區，漫步在科爾沁三旗，滿桂彷彿獅子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那達慕大會是哪天？”滿桂隨着戰馬的顛簸晃動着身體，極富韻律的共振着。
“後天？後天咱們能趕到格日圖的老營嗎？”蒙古人逐水草而居，每年放牧的地方並不固定。格日圖的老營，自然也不固定。
“已經派斥候兄弟去問了，科爾沁三部水草豐美的草場就那麼幾塊，只要派人打聽一下，並不難找。”
“多少年沒參加過那達慕大會了。”想着小時候，老爹帶着自己參加那達慕大會的場景，滿桂就覺得臉紅心跳。到處堆滿了美食，到處都有熱情的姑娘。可惜，那時候滿桂太窮了。
遠處幾個騎兵跑了回來，親兵指着那幾個騎兵笑道：“斥候回來了，這幾個小子跑得可真快，一定是找到了格日圖的老營。”
“回來一定要揍這幾個小子，一點兒都不愛惜自己的戰馬，不是咱蒙古人的做派。”
“對！哈哈，揍他們。”
滿桂在親兵們的鬨笑聲中，看着遠處飛馳而來的騎兵。
騎兵越跑越近，滿桂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這幾個騎兵瘋了一樣催動胯下戰馬，奔馳的馬蹄每一次都會帶起大塊的泥土。蒙古騎兵絕對不會這樣摧殘自己的戰馬，除非……！
“師長……！出……出大事了。”騎兵馳到滿桂面前勒住戰馬，氣喘吁吁還不忘了敬禮。
“喔？”滿桂臉色一沉，準格爾部已經消失不見。斥候找了一個月都沒找到蹤跡，難道說鑽到科爾沁三旗來了？
這可是大事！茫茫草原，想要找到一支隊伍並不容易。更何況，還是生長在草原上的蒙古人。如果準格爾人鐵了心和自己玩躲貓貓，那事情可就大條了。萬一這些王八蛋，一腦袋撞到了山西，又或者進攻河北搶一把，滿桂除了自殺謝罪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斥候在前面帶路，奔馳了二十多裡在一處河灣，滿桂看到了三十幾個帳篷的殘骸。
蒙古人逐水草而居，這河灣地方水草豐美，能有三十幾戶牧民，已經算是大族羣。通常來說，每家都會有能上馬作戰的男丁。等閒馬賊，絕對不敢襲擊這樣的牧民羣落。
被燒燬的帳篷已經沒有了餘煙，碳灰好像還被雨水澆過。至少也是半個月以前的事情，因爲這一帶草原，只有半個月之前下過一場雨。
廢墟里面有燒成焦炭的人形，四肢蜷縮起來像老鼠一樣。草地上還有被狼啃過的人體殘肢，有些骨頭上還帶着一些腐敗的殘肉。幾隻禿鷲，正肆無忌憚的啄食着。
沒有見到牛羊，也沒有見到馬匹。更加沒有見到一個活人，所有拿不走的東西都被火焰焚燒過。殺人劫掠幹得如此乾淨利落，如果這是一夥馬賊，滿桂相信絕對不會少於七八百人。
草原上應該沒有這樣大規模的隊伍，養活七八百人並不容易。他們需要頻繁的搶劫，才能活下去。如果活躍着這樣大的一股劫匪，無論是滿桂還是格日圖，早就除之而後快。絕對不會容忍他們在草原上肆無忌憚！
準格爾人，一定是準格爾人。滿桂似乎聞到了那些瘋狂騎兵的味道！
“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線索。”滿桂一聲令下，手下親兵們開始探查方圓十里的地方。
很快就有了大發現，一大堆零散的白骨，散落在方圓一里的地方。地上掉落着老式火銃還有弓箭、馬刀等物，戰馬的屍體也很多。好幾只已經腐壞，正有禿鷲在上面啄食。看到滿桂一行人的到來，禿鷲撲棱着膀子飛到遠處。
“師長，您看！”一個親兵用刀尖挑起一個骷髏頭，骷髏頭上面有一個圓溜溜的洞。這是子彈打穿的洞，滿桂再熟悉不過。
找到的證據越來越多，當親兵在馬屍體上發現一顆黃澄澄花一樣的彈頭之後，一切都不用再說了。準格爾人乾的，天下間也只有大明軍隊和準格爾人有這樣的制式子彈。
準格爾人用的子彈和英格蘭人一樣，比明軍的要大上一圈兒，只要拿出兩顆子彈一比較就知道。
這些蒙古人在死前，進行過殊死的頑抗。這裡的屍體身邊，都有弓箭和彎刀。有幾個人手邊，還有老式的前膛火銃。
拿着彎刀和弓箭，怎麼會是手持制式步槍準格爾人的對手。這些勇士都是戰死的，然後他們的家遭到了準格爾人的洗劫。
這兩年在格日圖的帶領下，和漢地做買賣的科爾沁三部逐漸從前幾年的戰敗中恢復過來。他們的牛羊再次多起來，聚集的財富引來了豺狼，這就是這個小部落遭受滅頂之災的原因。
“傳令！全師收縮集合，準備戰鬥。派人向甘肅，陝西、山西、河北示警，有一潑不明數量的準格爾人進入了草原。”滿桂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
如今的騎一師，與準格爾人擁有幾乎相同的武器。在甘肅硬碰硬的幹了幾場，騎一師沒有佔到什麼便宜，每戰都是互有死傷！
現在最緊要的就是要知道，這支入侵草原的準格爾部到底有多少人馬。
“師長，萬一他們進攻陝西、山西、又或者河北，咱們的脊樑骨會被人戳斷。”作爲遼軍中唯一的騎兵師，騎一師一個師一萬八千多人，卻享受着正規野戰師三萬多人的錢糧給養。
超高的待遇，早就引起別的部隊不滿。如果這一次被這麼多準格爾騎兵滲透進來，偏偏還攻擊了長城內漢家地盤，那幫王八蛋的臭嘴，還不知道怎麼損人。
“不用擔心，現在是九月份。再過一個月草原上就會冷下來，十月末的時候就會下雪。沒人會在下雪的草原上行軍，那是找死。他們要搶劫，也只有這半個月多一點兒的時間。
集結隊伍，找幾個追蹤高手來。雖然過去了半個月，但他的蹤跡肯定可以找到。順着蹤跡追蹤，很快就能找到他們。”滿桂想了一會兒，忽然間露出了笑容來。
無垠的草原，想要找一支隊伍並不容易。可追蹤一支隊伍卻想對簡單，因爲大隊人馬踩過，總會在草原上留下許多痕跡。折斷的草梗，生火燒烤食物過後的灰燼。還有人和馬的糞便，還有扔掉的牛羊骨頭。秋高羊肥，他們絕對不會放過品嚐肥美羊肉的機會。
只要幾個追蹤高手，一定可以追上這些該死的準格爾人。
狼煙被燃起，天空晴好的草原上，方圓五十里之內都能看到滾滾的狼煙。看到狼煙的騎一師士兵們，迅速點燃了狼煙，然後風一般向狼煙燃起的地方集結。
一個師一萬八千多人，散落在方圓八十里的地面上。滿桂等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騎一師就齊裝滿員的出現在他面前。
找來屬下幾個團長，滿桂陰沉着臉指着地圖：“已經查明有準格爾騎兵鑽了進來，他們是從蒙古草原繞道過來的，還是從什麼地方鑽過來的無從查起。
現在各部呈一字長蛇陣，從一團到五團一字排開。每個團正面四里地，進行拉網式的搜索。只要發現準格爾騎兵，迅速報告然後消滅。千萬要留活口，老子要從他們嘴裡知道，到底有多少準格爾人混了進來。懂嗎？
時間不多了，他們最有可能在半個月內發動進攻。如果讓他們洗劫了山西，或者陝西、河北什麼地方，老子自戕之前，會把你們一個個都斃了。”
滿桂太瞭解手下這些牲口，優待俘虜這四個字他們從來沒聽說過。戰爭能夠激起人們心中最原始的暴虐，一場血戰之後虐殺一些俘虜，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在滿桂看來，殘忍能夠激起士兵們內心的野性。他對虐殺的事情，通常都是持睜一眼閉一眼的態度。只要不鬧得太過份，他才懶得去管。
“諾！”看到師長兇惡的眼神，團長們立正稱諾。沒一個人敢含糊，這位師長可是跟着大帥起家的元老，殺幾個團長，小意思！
騎兵第一師迅速散開，每個團正面只有四里地。前面有追蹤高手搜尋準格爾人留下的痕跡，後面大隊人馬跟進。所有人都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每個官兵心裡都憋着一口氣。
草原是騎一師的草原，他們絕對不允許任何外來勢力滲透進來。現在準格爾人居然敢跑到自家地頭鬧事兒，如果不把這些王八蛋都幹掉，今後在遼軍中還真麼混。遇到兄弟部隊，還怎麼擡得起頭來。
每個團正面四里地，五個團足足綿延出二十里地。滿桂居中調動，沿着發現蹤跡的地方前進。他們以極快的速度行軍，生怕在追上這些王八蛋之前，他們就採取行動。
長達二十里的搜索線，很快有了許多發現。滿桂仔細檢查了這些人的營地，發現他們也是呈小股逐漸匯聚的趨勢。第一天發現的營地，只有五十多堆灰燼。算起來，準格爾騎兵差不多也就五百人左右。
可第二天發現的宿營地，就有百十來堆灰燼。
……！
行走了五天之後，灰燼已經達到了兩千堆。這樣算下來，對方差不多有兩萬兵馬。
這一路上，他們發現了數不清被屠滅的小部落和普通牧民人家。準格爾人下手相當黑，上至八十歲耄耋老人，下至懷裡抱着的娃娃，沒一個人能活下來。滿桂甚至發現了一個嬰兒少了兩條腿，而火堆邊上扔着的兩條貌似羊腿骨頭的骨頭，怎麼看都像是人的骨頭。
終於在第七天的時候，前方二十里外搜索的斥候，和準格爾蒙古人的騎兵交火了。
槍聲，爆炸聲就是命令。
所有騎一師士兵，沒有等滿桂的命令，立刻擴大扇面，呈扇形向敵軍圍了過去。
戰爭對於葛爾丹來說來得過於突然，這一路滲透來千里科爾沁，所獲頗爲豐富。他也沒想到，前幾年剛被搶了個底掉的科爾沁三部，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富庶起來。
經過多爾袞勸說，他命令五千騎兵押解着戰利品現行回到吐魯番封地。他帶着剩下的一萬五千騎兵，衝到格日圖的老營搶一把。葛爾丹相信，自己的一萬五千騎兵，絕對可以擊敗手拿原始武器的格日圖。算起來，這正是那達慕大會進行的最後一天。
各地的商賈，還有頭人們雲集老營。這時候能夠搶上一把，絕對獲利豐厚。
腦子裡面正盤算着發財，宿營地不遠的地方就響起了槍聲。
剛開始，他只是派了一個百人隊去支援。可很快，他又得派出一個千人隊去救那個百人隊。當槍聲像爆豆一樣響起，中間還夾雜這迫擊炮爆炸的聲音之後，葛爾丹終於明白過來。明軍來了，那個難纏的騎兵第一師來了。而且聽這槍聲，來的還不是一個兩個，應該是全部主力集結於此。
他們是怎麼知道老子來科爾沁了？
PS：蒙古族的那達慕大會應爲六月初四，在本書中改成秋天。求知黨不要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