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龍血的力量起源於血脈,白王親自制造的混血種就算只有10%的龍血,也未嘗不能吊打一打所謂的逼近50%的龍血後裔。
血脈的高低從一開始就決定了混血種能到達的高度。而無論血統的純度能不能評上S級,只要是龍血比例大於百分之45%之後,混血種面臨的,就是沉淪的深淵。
龍血和人血爭鬥不休,人類的血脈自然無法和龍血比較,於是無論是精神還是感官,甚至是力量,混血種都會漸漸的走上至高的懸崖,攀登到自己原來無法想象的巔峰···最後墜進深淵裡去。
——這就是所謂的龍血劣化,劣化者最後的結局無非是死亡:歷史上絕大多數發生龍血劣化,並能堅持到最後的混血種都劣化成了死侍,更少數,也更高貴的混血種,則因爲自身高貴的血統和力量變成了新的龍族。剩下的沒能堅持到最後的,大多不是死於自殺就是死於他殺了。
“情緒感染,感官擴大···”
再沒有人比林陽更清楚龍血劣化的後果,他平靜的坐在柔軟的牀鋪上。說着自己現在出現的問題的時候平靜的像是說着別人的事情。
“下一步就是身體改造了吧?”
小魔鬼看着他,他背對着窗戶,光從他背後鋪天蓋地的撲下來,像是擁抱着他一樣。而被光擁抱住的黑影卻睜着黃金的瞳孔。他沉默,直到林陽說完了,他才張開嘴。
“——我不是很喜歡龍血劣化這個詞。”
“這只是一個名詞。”林陽說道:“名詞沒有什麼可喜不喜歡的。”
“雖然哥哥你說的從來都是對的。”小魔鬼說道:“可是如果沒有了龍血···又哪來的權與力呢?”
“可是如果被龍血消磨了自我。”
林陽直視着那雙黃金瞳。
“活下來的又是什麼呢?”
“你看,這就是觀念的不同啊。”路鳴澤誇張的攤了攤手:“我不喜歡龍血劣化這個叫法,我更偏向於正確的說法——純化——純化之後迎來新生···有什麼不好呢?”
“所謂的新生,就是變成沒有死也沒有生的怪物嗎?”
“可是哥哥,活下來的大家,不都是怪物嗎?”
路鳴澤反問。
“小怪獸終將被正義的奧特曼殺死,可是足以殺死小怪獸的奧特曼,不也是怪物嗎?”
林陽看着路鳴澤,小魔鬼笑吟吟的注視着他,他們的目光在空氣與塵埃裡交織。然後林陽突然覺得有點兒難過。
那不是他的難過,是更遙遠,更深邃的東西。目光交織的一瞬間,對話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塵封的匣子,匣子裡的一切都腐化成碎片,拼湊不出來的記憶躺在手心裡,你看着剩下的殘骸,縱使已經想不起來它完整時候的模樣···卻還是能感覺到穿越時間與空間的哀慟。
有人在他耳邊問道:你爲什麼不喜歡我呢?
——你爲什麼不喜歡我呢?是因爲我是怪物嗎···
“也許對於一些人來說沒有什麼不好。”林陽說道:“但是我不會選擇這樣的道路。”
“手握着權與力···好吧我不應該問重複的問題。”小魔鬼嘆了口氣:“如果權與力就能讓你滿足,哥哥也就不會選擇這樣的第二週目了。”
“所以,做好一個隨身商店應該做的。”
林陽循循誘導。
“多發福利多給試用裝,大事兒總能成的。”
“多發福利多給試用裝,我就要破產啦!”小魔鬼哭喪着臉,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林陽的安慰,於是只好回來繼續發福利:“好吧好吧,今日福利,哥哥可以問我一個問題。”
“我爲什麼會產生龍血劣化?”林陽這次可一點兒都不墨跡的跟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原來我沒有出現過這個問題。”
“因爲哥哥你的選擇啊。”
小魔鬼說道,這個時候他又鄭重了起來,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哥哥選擇了回來再來一個周目,然後選擇了交換力量···在手握刀刃的時候,也必然被刀刃所傷。”
說着說着他又笑了起來。路鳴澤似乎想到了什麼讓他開心的事情一樣搖晃着腿。就好似真正的孩子。
“不過,就像我說過的,哥哥一直很幸運啊···”
“說人話。”林陽面無表情的說道。“我還有多長時間?”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哥哥你不用爲龍血劣化,擔心了。”說道劣化的時候路鳴澤頓了頓,他似乎很不喜歡這個說法,不過隨即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越發深刻:“把外掛給你的時候我就說過了啊,有人幫哥哥支付了賬單,自然也就幫哥哥承擔了代價···也許不是全部,但是也足夠讓龍血的侵蝕到此爲止了。”
“······”
“怎麼?開心嗎?哥哥。”小魔鬼問道:“你可以繼續做你喜歡的人類了,就是可能脾氣不會那麼好啦。不過你現在手握着審判的刀刃啊,不喜歡誰就砍誰咯,我會幫大王你敲鑼打鼓插旗吶喊的——”
“不。”
林陽打斷了小魔鬼的絮絮叨叨。他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的血管依舊黑的分明,就像是幻覺一樣,他握起手指···就像抓住了誰的手。
“我···”
他沒有說下去,龍血依然侵蝕着神經,五官放大後在暫停的時間裡也只能感覺的到虛無。
而在虛無和黑暗裡,似乎有人把手放在他手心裡。
——你爲什麼不喜歡我呢?是因爲我是怪物嗎···
——我很喜歡你,小怪獸怎麼會不喜歡小怪獸呢···只是我太蠢了。
於是那個人就笑,她總是對着他笑。林陽似乎能感覺到手心裡的溫度,他的手抓住的那隻手很冷,和他現在一樣的蒼白,被血染黑的血管凸起,還有鱗片和刺。女孩已經變成了怪物···在他想起她的名字,看清她的臉之前。
可她還是對他笑。
——最喜歡你了。
結果當天晚上林陽又做了一晚上的夢。
很難說這是噩夢,因爲林陽一夜安眠,直到鬧鐘響起兩三次才堪堪睜開眼。卻也很難說這是好夢,因爲直到他現在站在洗手池前對着鏡子抹去臉上的水,冷水順着皮膚往下落,滲進眼睛裡全都是澀,澀的恍若是另外一種疼。林陽看着鏡子裡印照出的被燈光照亮的一切,卻恍然也能看見那種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