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豐和畲姬追上皇甫逸時和自家的僕役時,已經到了晚上,皇甫逸等人已經在路上的一家旅店中住了下來。
眼見王豐回來,皇甫逸大爲欣喜,當下拉着王豐秉燭夜談,請教學問。王豐覺得皇甫逸能夠離家跟隨自己在外求學,十分不易,因此也傾心相待。不過卻以自己已經不在皇甫家教書爲由,不讓皇甫逸再叫自己老師,二人只以兄弟相稱。當夜秉燭談到夜深,這才各自回房睡覺。
次日一早,衆人起行往北而去,數日之後進了杭州府。就聽皇甫逸道:“我外祖母一家就住在天目山中,今日路過杭州,不能不去拜見。王兄若不嫌棄,可隨我同去。”
王豐本來也想去,但轉頭看了看身邊的畲姬,想到蛇狐之間天生有些不對付,心下便有些遲疑。畲姬見狀,知道王豐心意,當即開口道:“哥哥但去無妨!我化爲小蛇藏在哥哥袖子裡,再用輕雲紗裹住全身,別人應該察覺不到我。”
王豐聞言,這才點頭。
當下準備了些禮物隨同皇甫逸上山,行到半路,就見山上下來一個少年,長得脣紅齒白,十分俊美。皇甫逸見了那人,大喜地叫道:“九哥,你去哪裡?”
那少年擡頭看是皇甫逸,也笑道:“原來是皇甫表弟。你怎麼來了?”
皇甫逸道:“我陪業師去金陵,路過天目山,故而前來拜見外祖母。”
那少年道:“原來如此!”說着轉頭看向王豐,道:“這位莫不就是表弟的業師?”
王豐點頭應道:“我已經辭了館,論起來也才教了區區一個月,實在沒有教什麼東西。皇甫公子認我爲師是客氣了,其實我們是以友人相交的。”
那少年聞言,拱手道:“表弟頑劣,能得公子教誨,不勝感激。因老母心疾犯了,我要下山求藥,就不能帶你們上山了,還請恕罪。”
皇甫逸急忙問道:“妗母怎麼會犯了心疾?嚴重麼?”
那少年嘆道:“是前些日子被木魃所傷,傷了心脈,受創極重。不過幸好已經找到藥了,我此次下山,正是去求藥的。”
皇甫逸道:“那此事緊急,不可耽誤。九哥速去速回,我們自己上山就好。”
那少年告了聲罪,急匆匆地走了。
皇甫逸這才又領着王豐上山,一邊走一邊道:“我這位九哥名叫黃九郎,極爲孝順,又重情義,只是耳根子比較軟,禁不住別人軟磨硬泡,人卻是極好的。”
王豐點了點頭,又問道:“在你家的時候,你父輩我倒是見了好幾位,可祖輩卻一個都不曾見到。他們都在潛修嗎?”
皇甫逸嘆了口氣,道:“修煉艱難,我狐族雖然在妖族中算得上聰慧,但絕大多數還是隻能止步於練氣期或是築基期,雖然妖族有內丹,能延長壽命,但這壽命也很有限。所以我狐族的長輩大多都……。能有幸凝結金丹,真正踏上長生之路的基本都在山中潛修了,少有出世了。不過每一家中,這樣的仍舊只是鳳毛麟角而已。”
王豐聞言也嘆了口氣,忽然又問道:“天下狐族究竟有多少?彼此之間有聯繫嗎?”
皇甫逸道:“狐族衆多,難以計數。也與人族一般相互之間有親有疏,有愛有仇。不過在近處的多半都有聯繫,遠在千里之外的那就不一定了。”
王豐點了點頭。不一會兒,皇甫逸領着王豐到了一處山谷,只見炊煙寥寥,房屋甚多,儼然一個村落。然而在村口玩耍的卻不是小孩兒,而是一隻只小狐狸。小狐狸們看見皇甫逸到來,一個個圍了上來,表哥表叔的亂喊,甚至還有幾個喊着叔祖的。
皇甫逸笑着答應,從衣兜裡掏出許多糖果分給了小狐狸們,打發他們再去玩了,這才領着王豐進了村。
皇甫逸的外祖母已經很老了,應該是無望金丹,壽元無多了。皇甫逸和他外祖母好好說了一陣話,又介紹了王豐。老人家倒是很慈祥,對王豐說了很多客氣的話。
臨分別的時候,王豐這才道:“其實我這次來拜訪老人家還想打聽一件事!我妻子小翠也是狐仙,只是她如今被她娘帶回家去了。哦,她是大庾嶺虞家的人,我想老人家或許能知道她家的一些情況,所以來問問。”
老祖母想了想,笑道:“大庾嶺虞家啊,我知道,那是很興盛的一個家族,獨佔了一座大山,族中金丹以上高手可不少,在嶺南很有聲望。虞家二十年前出了個很有天賦的人,年紀輕輕就渡過天劫,凝結了金丹,被人稱爲虞夫人。你妻子既然是虞家的人,那在家族的庇護下,安全上應該是有保障的。只不過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狐族與人類結緣的不少,緣起相聚,緣盡而分,天數如此,不可強求啊!”
王豐笑了一下,道:“老人家的教誨我記下了,不過我和小翠的緣分還沒有斷絕。我相信,我們以後會長久地在一起的。”
那老祖母笑了笑,道:“年輕人不信命,有衝勁,挺好。”
等下了山,皇甫逸見王豐一路上沒有說話,不由安慰了幾句。正說之間,忽見苕溪之畔有幾間竹屋,黃九郎和一位年輕的男子拉拉扯扯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行爲舉止十分親密。
王豐頓時有些尷尬,看了看旁邊的皇甫逸,隨後轉過臉去沒有說話。
皇甫逸面上也有些掛不住,急忙上前叫道:“九哥,你不是去求藥了嗎?在這裡幹什麼?”
黃九郎看着皇甫逸尷尬地笑了笑,道:“表弟,你們下山了?哦,對了,這位是何師參,何公子。他與神醫齊野王有親,齊野王配置的先天丹正好可以治療我母親的心疾,故而我來找何公子求藥。”
皇甫逸拉過黃九郎,小聲地道:“你們是早就相識了,還是求藥才認識的?”
黃九郎不好意思地道:“以前就認識了!”
皇甫逸跺腳道:“我們隨時狐族,但也是修士,這違反陰陽之事怎麼能做?九哥,你莫非不想得道成仙了嗎?”
黃九郎輕笑了一下,道:“成仙?表弟,我們也算出身修真世家,然而家族之中有幾人真能成就仙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皇甫家已經整整有六代沒有一個人成功凝結金丹的了吧?仙道縹緲,與其一輩子苦苦追尋,還不如及時行樂,也不枉活一生。”
皇甫逸聞言大怒,指着黃九郎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兩兄弟正爭論間,就聽那何公子在旁拱手道:“這位公子是九郎的表弟?如此俊俏,真是罕見!不知該怎麼稱呼?”
皇甫逸見他語言之中極爲輕佻,頓時想要發怒,但念及黃九郎的面子,只得忍住,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黃、何二人,轉身對王豐招呼了一聲,氣沖沖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