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問題,從古至今都是關乎黎民百姓生存的頭等大事,其敏感和複雜程度,令人歎爲觀止。
當楊烈對李家才提出土地集中使用的要求時,李家才的臉色都變了,他知道這裡面的份量,所以不再像剛纔那麼堅定和自信。
楊烈說:“因爲鎮上要搞的是農業示範區,所以對田地的需求量遠遠大過工業用地,從保護耕地的角度而言,這其實是一件好事,但從實際落實來看,又是個大麻煩。如果不能把田地連成片,實現整片整片的規模化種植,產量就無法保證,何談收益?何談示範?”
“那你的解決方案是什麼?”李家才忍不住問。
“首先我要鄭重的聲明,我絕對不贊成把土地集中到少數人的手中去,按照資本運作的方式進行西方國家農場式的規模化生產,這有悖於我們的社會性質。但是,我堅持和贊成把土地集中起來管理使用,這樣不僅可以提高土地的整體使用效益,還能大量的節約勞動力。我們國家現在正處於勞動力富足的階段,經濟增長也是在享受人口紅利的階段,但人口紅利總有消失的時候,那時節約勞動力就成了關鍵。咱們既然搞的是示範區,就必須要有前瞻性,不能只顧眼前的利益和好處。”
“你的態度讓我放心了不少,我就怕你跟我提議強行徵地,把農民從自己的土地上趕走,那樣的事情是資本主義國家乾的,我們是社會主義!”李家纔有些激動的說。
“老李你別激動,聽我往下說。我的想法是,先進行深入的宣傳,讓每家農戶都明白高新示範區的意義,明白土地的所有權和使用權到底是怎麼回事。宣傳工作做到位之後,再把各村的幹部全都集中到鎮上,從外面請幾個國內有名的專家來給大家上課,提高眼界和見識,然後動員這些村幹部回去做農戶們的工作。等到這兩步走完之後,再以村爲單位,把本村能夠集中的土地集中起來,以土地入股的形式,加入到全鄉農業示範區的大
體系裡面來。”
“如果經過宣傳引導,有些農戶還是不願意把分到手的土地加入到本村的集體入股呢?”
“沒關係啊,一開始大家誰都沒有看到好處,肯定有謹慎保守的農戶抱着別人先搞,自己觀望的心態。這種事情,不能強求,誰先轉變觀念,誰先受益。等看到別家發了財,後面的肯定哭着喊着要求加入的。”
“集體入股的想法確實可以考慮,你再說說具體的措施和辦法。”
“這個也得分幾步搞,不能大糊弄的往上衝。首先,既然是集體入股,各村就得把村裡的田地數目丈量清楚,然後再給不同的水田和旱地進行等級劃分,最後按照現有人口總數,把不同等級的水田和旱地平均分到各家農戶名下。弄好這一步,第二步就是自願入股,把那些願意拿出田地來參與全鄉綠色高新農業種植的農戶擁有的田地集中成片,剩下的則分給那些不願意的,或者只願意交出部分田地的農戶,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意思去種植。”
“村裡的事情,到這裡基本就可以了。接下來是鎮上跟各村簽訂合同,確認田地畝數和入股年限,還有分紅比例。鎮上跟各村簽好合同之後,以這些土體一段時間內的集中使用權爲股本,對外招商引資,實現借船過河的目的。”
“你這繞了一大圈,最後還不是把資本給引進來了嗎?”
“資本跟資本家是兩回事情,資本好比是活水,流到哪裡,哪裡就能得到滋養,而資本家則是水霸,他們控制着資本的流向,並以此攫取高額的利潤。鎮上需要引進的只是少量啓動資金,在合資的公司中佔有絕對的控股權,出資方可以提供管理和監督人員,但無權干涉高新農業區的發展方向和具體種植營銷。說白了,就是吸引有眼光的投資人把他手裡暫時不用的錢投給咱們鎮,這跟以單位的名義發行債券其實有些類似,都是集體向個人借錢花。”
李家才被楊烈具體詳細的辦法說服
了,他覺得如果按照楊烈的步驟來推進這件事情,應該不會激起基層民衆的對抗衝突,更重要的是不會改變現有的土地使用政策和規定,還能讓農民在將來得到實實在在的利益和好處。
“別的我也不多說,你先按照你的思路把完整的計劃寫出來,至於具體落實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到時候我們想辦法解決,只要保證大方向不出問題,這事就差一步就能辦成。”
楊烈當然知道李家才口中的“就差一步”是差了哪一步,無非就是引資的事情。這事也不難,楊烈背後站着凌常龍和郭秉祥兩位有錢人,加之他本身也有一大筆資金在運作,所以錢的事情不是問題。
楊烈的思路一直很清晰,那就是想辦法把外面的錢搞回國內來進行實業或者實體的投資,雖然這些投資不像在M國股市裡面那麼容易撈錢,但長遠的效益絕對是股市裡的那種快進快出的投機所無法比擬的。
股市裡面的資金進行的是零和博弈,而投資高新農業不僅利國利民,還可以產生實實在在的價值。虛擬經濟永遠無法取代實體經濟,各種金融運作模式,歸根結底還是要爲實體經濟服務。
從鎮政府的三層辦公小樓裡面出來,楊烈頂着熱烘烘的大太陽進了一家新開的飯館,對吧檯後面打盹的老闆娘說:“給我下一碗紅燒牛肉麪,順便加兩個煎雞蛋,再來一瓶冰鎮啤酒。”
老闆娘一擡頭,只看見楊烈穿着迷彩服身上沾了不少泥巴的後背,還以爲他是從河堤上溜號跑出來的民兵,便笑着說:“你這小夥是哪個村的?河堤上的伙食吃不飽肚子,就跑到鎮上來吃獨食啊。我們家的紅燒牛肉麪,那可是味道正宗分量足,你且等着,我讓後廚給你做面。”
背對老闆娘坐下來的楊烈,一直沒有吭聲,心裡卻對鄉武裝部供應給全縣民兵的伙食起了疑心。以他在河堤上兩天吃過的伙食而言,還不至於吃不飽肚子,難道這裡面還有差別化的對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