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唐千林的詢問,賀晨雪搖頭道:“不知道。”
唐千林笑笑道:“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孩子喜歡這,能讓他在這多玩幾天嗎?”
未等賀晨雪回答,柳謀正就爽快地說:“當然可以,一直住在這都行,唐老弟,我看要不這樣,你也搬到我家來住,我這空房子多得是,你別拘謹,實在要覺得不方便,沒關係,我八相門下面的宅子你隨便挑。”
“不用了,柳大哥客氣了。”唐千林微笑道,“我有點事,先走了,謝謝招待。”
唐千林說完,直接沿着庭院的那條小路朝着大門口走去。
柳謀正看着唐千林離去的背影道:“媳婦兒,你這個親戚了不得,是有真本事的,難怪保安局要把他招去,厲害呀。不過我也奇怪,你說保安局現在怎麼對江湖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感興趣了呢?”
賀晨雪笑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走吧,叫人收拾收拾。”
唐千林走出柳府之後,找了個黑暗的角落站定,注視着柳府大門。
大概一小時左右,賀晨雪的那輛轎車開了出來,車內只有賀晨雪一人。
唐千林疾步追上轎車,追了一條街之後,轎車在路邊停下,賀晨雪下車之後,叫了一輛黃包車,朝着東走去。
唐千林並未叫黃包車,而是一直跟在後面疾走着。
黃包車在小巷背街中穿梭着,期間賀晨雪又換乘了其他幾輛黃包車,終於在一條熱鬧非凡的街口停下。
街口處,站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那攬客,一看就知道是尋花問柳之地。
“桃花巷?”唐千林看着街口的那塊木牌,他又想起了軒部那個人說的話——那個叫天吉的孩子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桃花巷。
唐千林發現賀晨雪並未直接走進桃花巷裡去,而是從旁邊兩座宅子之間的小巷鑽了進去,唐千林閃身進了巷子,悄悄跟在賀晨雪身後。
在小巷中穿梭許久後,賀晨雪來到一座屋子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進去。
唐千林站在門口左右看了看,踏牆而上,來到二樓窗口處,伸手剛要去開窗戶的時候,卻發現窗戶裡面的縫隙處貼着封條,而封條下面還掛着一個小袋子。
如果唐千林直接推開窗戶,封條破開,袋子落下來,裡面的藥粉就會四散開來,到時候就看他運氣了,運氣好,袋子裡的藥粉只會讓他昏迷過去,運氣不好,他的身體就會潰爛。
唐千林懸在那尋思了一會兒,鬆手落地,掏出工具來,準備開鎖,就在此時,門卻開了,賀晨雪站在門口冷冷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會跟來。”賀晨雪冷冷道,“當你問鍾繼莊在哪兒的時候,我就知道,從那一刻開始,你就會想方設法盯着我。”
唐千林道:“那你沿途還換了好幾次黃包車?”
賀晨雪淡淡一笑:“我故意整你的。”
唐千林看向屋內:“鍾師傅在這嗎?”
“在裡面。”賀晨雪把門打開,“進來吧。”
唐千林進屋,看着屋內只有一些簡單的傢俱,賀晨雪走上閣樓:“他住在閣樓裡,那裡比較安全。”
唐千林跟着賀晨雪上了閣樓,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坐在牀上,滿臉皺紋,形同乾屍的鐘繼莊。
他怎麼也想不到,只比自己年長几歲,曾經在川北聞名一時的開棺人竟然會變成這樣。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唐千林扭頭看向賀晨雪。
賀晨雪也不回答只是道:“我給你泡杯茶,你和他聊吧。”
唐千林走到牀前,坐在凳子上,看着鍾繼莊道:“鍾師傅?”
鍾繼莊毫無反應,目光呆滯地看着正前方。
唐千林伸手在鍾繼莊跟前晃了晃,鍾繼莊的眼珠子終於顫動了下,扭頭看向了他,隨後雙眼一亮:“千……千林?”
唐千林抓着鍾繼莊乾枯的手:“鍾師傅,發生什麼事了?”
鍾繼莊搖頭,又看向賀晨雪,卻一句話都不說。
唐千林扭頭看向賀晨雪道:“你先下去吧。”
賀晨雪問:“爲什麼?”
唐千林道:“怎麼?你想殺人滅口嗎?”
賀晨雪冷笑道:“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唐千林起身:“非要我說明白?”
賀晨雪微微點頭:“說吧,我看你又自以爲是知道了什麼。”
“當年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你通過我認識了鍾師傅,你知道他是開棺人,也知道他的能耐,你來到東北之後,通過某種方式,或者手段把鍾師傅弄到這裡來。”唐千林說到這扭頭看向鍾繼莊,“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我很清楚的知道,在柳府庭院地下埋葬着的那具屍體,不是柳謀正父親的,而是前任門主馬童的,對嗎?”
賀晨雪不發一語,只是默默地看着唐千林。
唐千林又道:“我來到哈爾濱的時候,就聽說了八相門的事情,也知道了第一任門主馬童離奇身亡,外界都傳聞是馬童不與日本人合作,被日本人所殺,但實際上,殺死馬童的人是你,並不是日本人,如果馬童不死,你家柳謀正就無法上位,繼任門主。”
說完,唐千林上前一步:“賀晨雪,你到底是什麼人?”
賀晨雪嘆了口氣:“還是沒瞞過你,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你的就是這一點,自以爲什麼都看透了。”
唐千林又道:“你之所以把鍾師傅弄來設計庭院風水,就是爲了掩蓋殺人事實,名正言順地埋下馬童的屍體,那是最安全的辦法,就算知道的人,也會認爲那下面埋的是柳謀正父親的骨灰。”
賀晨雪冷冷道:“對呀,即便有如你一樣的懂風水的人看破了其中的玄機,也會做出和你之前一樣的推測,認爲那是風水師起了私心,把自己祖輩的屍骸埋在了最下面,借用柳家的運勢。”
唐千林問:“我不明白,毀屍滅跡的方式有很多,爲什麼要這樣處理馬童的屍體?你想幹什麼?”
賀晨雪轉身下樓,唐千林問:“你去哪兒?”
“樓下等着。”賀晨雪邊走邊說,“你不是想和他單獨聊聊嗎?”
等賀晨雪的腳步聲從樓梯上消失之後,唐千林這才坐回凳子上,問鍾繼莊:“鍾師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鍾繼莊定了定神,一把抓住唐千林的手腕:“馬童不是人。”
唐千林一愣:“什麼意思?馬童不是人是什麼意思?”
“千林,你見過人吃生肉喝熱血活着的嗎?”鍾繼莊凝視着唐千林,“你見過一個普通人力大如牛,能徒手劈彎鋼鐵嗎?你見過人中槍之後依然不倒嗎?”
唐千林想了想道:“力大如牛,手劈鋼鐵,中槍後依然不倒,我見過,就在不久前,那是日本人研究出來的一種藥劑,但是注射那種藥劑之後普通人只能活幾天。”
“不不不,那不一定。”鍾繼莊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真的不是人,他的思維想法都和人完全不一樣。”
唐千林問:“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鍾繼莊搖頭:“不知道,大概是中毒了,但是我解不了,我感覺自己越來越老,我一直在等你的到來。”
唐千林問:“等我?賀晨雪告訴你,我會來?”
鍾繼莊道:“她說,你總有一天會來的,遲早的事情,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若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唐千林看了一眼閣樓門口,壓低聲音道:“她把你弄到這裡來,只是爲了利用你,你難道沒想過,害你的人也是她嗎?”
鍾繼莊苦笑道:“我都這副模樣了,她要殺我,簡簡單單,爲什麼要一直留着我的命?聽着,千林,趕緊走,帶着孩子趕緊走,遠離這裡。”
唐千林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賀晨雪叫你來,你就來了?爲什麼?理由是什麼?”
幾分鐘後,唐千林來到樓下,走到賀晨雪跟前。
賀晨雪擡眼看着他:“喝茶嗎?還算熱。”
唐千林坐下道:“鍾師傅死了。”
賀晨雪微微點頭:“我盡力了,還是幫不了他,他能活到今天,也算是運氣吧。”
唐千林問:“鍾師傅爲什麼會來東北?我知道他的脾氣,就算是我叫他來,他都不一定來。”
賀晨雪從自己的小包裡掏出煙來點上,抽了好幾口,又遞給唐千林:“來一口?”
唐千林搖頭:“我想知道答案。”
賀晨雪笑笑道:“我不知道從何說起。”
唐千林問:“就從你爲什麼把鍾師傅叫來開始說。”
“因爲薩滿靈宮。”賀晨雪說完這句話,看着唐千林吃驚的表情,“別那麼吃驚,我認識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嵍捕,你們一直在尋找薩滿靈宮,你也常和鍾師傅一起討論,鍾師傅對薩滿靈宮也很感興趣,他是開棺人,他堅持認爲薩滿靈宮裡隱藏着人類生死的秘密。”
唐千林問:“你就用薩滿靈宮把他騙來了?”
賀晨雪彈着菸灰:“不是隻有你們嵍捕在找薩滿靈宮,一直在堅持尋找的是滿人,就是過去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
賀晨雪說完,朝着閣樓上看了一眼:“鍾師傅是不是到死都沒有告訴你他的真實身份?”
唐千林詫異:“真實身份?”
賀晨雪道:“他是孤軍的一員,你真以爲自己去雲南那次遇到他,結識爲朋友僅僅只是巧合?不,那都是安排好的。”
唐千林問:“你怎麼知道?”
賀晨雪搖頭道:“他當年中毒的時候,以爲自己要死了,他沒有辦法把自己獲得的線索送出去,所以,不得已,向我坦白了。”
唐千林道:“我不相信你。”
“無所謂,你就當故事聽,信不信由你。”賀晨雪扔掉菸頭,“至於我是誰,又是幹什麼的,你不是聰明嗎?自己推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