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次元空間廢墟,重症監護室。
這個房間大約是整個異次元空間裡唯一一個還在正常運行着的房間了,站在門口就可以聽到裡面傳出的一陣陣魔法波動聲,異次元空間內僅剩的一塊魔法核心碎片被放到了這個病房的核心能源樞紐之上,爲裡面那臺號稱“宇宙最強”的全自動魔法手術檯提供了無窮無盡的動力。
因爲整體上都失去了魔法能源供應的緣故,整個異次元空間內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遺落的王宮一樣,原本那些富麗堂皇的建築此時也不再擁有它們曾經所發出的那些光芒,一切就都像是陷入了一場沉睡當中似的。
一片佝僂的黑影從重症監護室對面的一片陰影中走出,站在那間病房的房門前朝裡面凝望了許久。
幾分鐘後,他終於動身;他擡起那枯枝般瘦弱的手臂,在前方牆壁上的那個密碼鎖上按下了一串複雜的密碼,隨後一陣魔法的觸發聲和機關的運作聲從門裡傳來,整扇門稍微鬆動了一下,預示着解除了門鎖。
“時隔這麼久,這個密碼原來還能用……”他用那枯寂沙啞的聲音輕語着,慢慢推門而入,走向前方那個立在房間中央的水晶棺。
這個水晶棺和旁邊那些魔法儀器差不多已經是這裡最後的光源了,零號站在那個水晶棺前,任由裡面發出的藍光照亮了自己的身子,但他全身上下也只露出了兩個慘白的眼睛,看着就像是兩個沒有任何裝飾的陶瓷球一樣;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眼睛裡還是有着很多黑色的血絲的,就好像是一對來自地獄厲鬼的眼睛一樣。
這對眼睛盯着水晶棺裡的那個面貌清秀的男孩,目光間流露出的神情百感交集,彷彿是一對千年未見的故人再度相遇時的惆悵,但他眼前之人,卻已經無法再醒來了。
這一點,是連他也做不到的,因爲聖君的長眠在全宇宙中都是獨一無二的,他與常規的死亡不同,更像是一種“永恆的待機”,他明明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跡象,卻也無法真正地死去,因爲一旦他死了,整個宇宙空間內的時間就會因爲他的死亡而消失。
如果一個世界的時間消失了,那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是誰也想不到的,但對於整個世界的維度來說,時間這一維度着實不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也沒人知道聖君在這個水晶棺裡頭躺着的時候會不會在另一個維度世界裡做着其他事。
但零號曾經也是唯一能和聖君平起平坐的人啊……身爲邪神之力的擁有者,他甚至都還沒好好感受過邪神之力的強大,就被荒滅病毒的力量給吞噬了一切,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佝僂的像是《巴黎聖母院》中的敲鐘人,全身的血液都被荒滅病毒染成了黑色,讓他全身上下只敢露出一對眼睛……
他和眼前水晶棺裡的聖君曾經都是這個世界上至高無上的存在,雖然在這個世界上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創世神,但他們也並不能因爲這個原因就一定要淪落到這般地步吧……
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還是那樣的親切,只是他們就是因爲太過於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了,所以才淪落到了現在這副模樣,一個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喪屍之王,另一個則成了一個只能躺在水晶棺裡的死人……
而這一切,他們都不怪這個世界,因爲並不是世界讓他們變成了這副模樣,而是應該去怪那三個從他們源代神族逃到現在的逆臣。
但現在,拉第翼神已經死在了零號的手中,剩下的大地神奧裡哈剛和冰神菲茨傑拉雨德還藏在這個宇宙的某個角落裡苟且偷生。
零號雖然擁有了荒滅病毒的所有力量,但他其實也是不能保證自己永遠都能使用這些力量的,因爲他體內那些曾經將他感染了的病毒依舊存在荒滅病毒固有的“野性”,它們就像是存在於零號體內的一股叛軍,總是在零號不注意的時候試圖說服零號體內的其他力量跟隨它們一起“叛變”。
畢竟荒滅病毒的目的是無限地感染和繁衍,它們是宇宙的腐化者,它們生來的目的就是爲了將整個宇宙都感染成爲一個最爲龐大的喪屍文明,這些都是刻在荒滅病毒基因裡的任務,它們會爲了達成這一目標而不惜一切代價地剷除所有敢於阻攔它們的存在,零號也不例外。
但零號自己知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肯定不會被荒滅病毒給吞噬的,因爲他體內的那些力量也是在他的控制下無時無刻地不在準備着打壓那些圖謀不軌的“叛軍”,一旦那些病毒有了什麼不該有的想法,那股病毒就會立即被他那強大的力量所一陣蹂躪,直到弄的它們徹底“沒脾氣”了爲止。
就目前而言,零號的力量還是完全可以碾壓那一股不聽話的病毒的……
病房中央,關着聖君的那個水晶棺材質極其特殊,這種材料可以在擁有超強防禦強度的同時,也能完全阻斷魔法力量,也就是說,這纔是一個真正有着“完全屏蔽”能力的水晶棺。
這個水晶棺存在的目的,則是爲了防止聖君身上的那些“創世神氣息”流露到外面,如果一旦他的氣息流露到外面的話,先拋開會不會給聖君帶來危險不說,聖君身上的魔法力量本來就無限大地趨近於“零”了,如果再讓他的力量對外流失,恐怕以後就算是奇蹟發生,他也無法從中醒來了。
早在零號剛踏進這間病房裡的時候,他就已經用自己的意念力對聖君此時的情況進行了一番詳細的“檢查”了,雖然這個水晶棺有着完全“隔絕魔法”的能力,但對於零號的意念控制來說,這種力量是形同虛設的,因爲零號的“意念控制”與其說是荒滅病毒異化後賦予他的力量,不如說是他體內邪神之力的一種體現。
因爲邪神是源代神族時期的創世空間神,邪神的一舉一動自然都不受空間限制,而零號現在所擁有的這種意念控制能力也是如此,只要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他可以使用意念能力做到很多就連魔法都做不到的事。
就比如眼前的,隔着那個水晶棺來對聖君的身體情況進行一番全面的“檢查”。
但“檢查”結果還是如以前那樣不盡人意,聖君此時是根本沒有辦法醒來的,除非是將整個宇宙內的所有星辰和文明全部祭獻成爲純粹的魔法力量纔可以。
但現在,已經沒人可以做到這一點了,那樣做的話,無疑是對世界來一次徹徹底底的“大洗牌”。
而零號這次專程來到聖君這裡,也只是單純地來找聖君“嘮嘮嗑”,只是這場“嘮嗑”也註定只有他一個人說話,而且他所說的這些話,也將成爲宇宙未來一段時間裡必經的一段過程……
“你看,我們終於還是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模樣,你一心想着救下這個世界,最終卻只能躺在這裡眼睜睜地看着你的世界飽受摧殘;我曾經立誓要將荒滅病毒永除於人間,現在卻成了荒滅病毒的源頭……”零號帶着一絲自嘲似的口氣說着,輕輕擡起手來在自己身前的水晶棺上撫摸了一下,立即在那光滑的表面上留下了一道突兀的劃痕。
“我不能保證很久以後的將來我會怎樣,但起碼在我還能控制自己的這段時間裡,我會盡我所能地去做到我們曾經對彼此所立下的誓言,除此之外,就是報仇了。”
說到這,零號那慘白的雙瞳中迸射出來了兩道駭人的殺氣,讓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從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惡鬼。
“相信你也看得到,他們三個當中我已經殺掉一個了,我知道他們曾經是你身邊最忠誠的護衛,但我不希望你對他們還心存憐憫之心,我想讓你看到,他們對這個世界所做之惡已經夠多了,我殺掉他們,一方面是爲了給你和我們的世界報仇,另一方面……就權當是爲了滿足我個人的私心吧,因爲……他們奪走了我的沈秋嵐啊……”
零號說這話的時候,他身旁的空氣都像是受到了高溫蒸騰一樣出現了一層層褶皺似的波紋,就像是攥緊了的拳頭一樣。
“不管以後的我會不會成爲宇宙的黑暗面,但在我徹底失去我的意識之前,我都會按照我們曾經所一起繪出的路走下去,倘若有一天我迷失了自我,成爲了宇宙的黑暗面,那就還請你……幫幫我們的隊友們,殺掉我的時候,手下不要留情,因爲我們已經因爲心軟吃了太多的苦,我們已經因爲心軟失去了一切……”
零號像是個飽經滄桑的幽魂般在聖君的身旁輕語着,聲音枯寂得讓人心生憐憫。
“希望我們最後不管變成了什麼樣,也都不要去抱怨命運不公,我們爲世界承擔了這一切的同時,不要忘記世界也因爲我們的付出變成了我們曾經最喜歡的模樣,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這纔是我們創世神應該做的事,化成一撮灰土,化成一陣清風,而不是高高無上地俯瞰塗炭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