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情恨迷天、大頭2011、阿~胖~)
錚!矛戟相接,利刃摩擦,如血黃昏下,爆出璀璨的火花。
兩張沾染着斑斑點點血跡的堅毅面孔迅速湊近,四目相對,怒意勃發,所迸出的火星,幾乎堪比兵刃磕碰出的火花。
這一刻,震天的喊殺似變靜音,周圍奔突廝殺的重重人影已成背景。
下一刻,高順拔刀,曹洪舉盾。
嘭!刀斫革盾,強勁的反震令二人各退三步。
兩道人影乍分猝合,再次碰撞。
高順一矛刺出,曹洪揮盾格擋,然後猛力下壓,身體半蹲,一戟猝捅高順肋下。
環首刀在高順掌心滴溜溜打了個轉,正握變反握,格住戟刃,往下一按,戟刃戳入土中。高順擡腿,猛力踩下,咔嚓一聲,戟杆斷爲兩截。環首刀再次打轉,反握變正握,一刀撩去,劈落曹洪頭盔。
整個過程說來話長,實際發生時間僅有短短兩息。
曹洪兵器折斷,頭盔擊落,披頭散髮,看似狼狽且危險,但曹洪就是曹洪,不是曹昂,面對高順,仍有一搏之力。
當高順一刀撩空,正待回切時,曹洪猛擡頭,散發間透出凌厲的眼神,手臂一收一揚,革盾脫手,呼嚕嚕飛出,重重撞擊高順胸口。
高順蹬蹬蹬連退五步,口角沁出一絲殷紅,死死盯住曹洪。
曹洪亦拔出手戟。怒目而視。
不過,兩人已沒有機會再交手,因爲潮水般的扈從已將二人分隔開。
刀光劍影中,曹洪指着高順。磨着牙說着什麼,高順卻一個字沒聽清——不僅是因爲天色漸暗,更因爲曹軍的鳴鉦再度響起。
這一次,是真正的退兵了。
夜幕降臨,第一天的攻防戰結束。曹軍未能攻破第一道防線。
是夜,整個壽春城巡影幢幢、口令聲聲、燈火處處,飛馳的馬蹄聲、急促的腳步聲,一刻未停。令壽春城居民人心惶惶,心驚膽顫,戶戶緊閉,無人出行。
這一夜,曹軍佔據的城東兵營與壽春宮正殿,燈光俱是徹夜未熄。
黎明時分,城東兵營便沸騰起來。開飯、集合、整隊、開撥,再一次殺到壽春宮前。
儘管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曹操臉上卻不見半點疲態,一到壽春宮前,就召來負責包圍警戒的韓浩,詢問昨夜有無異動。
韓浩以肯定的語氣回答:“馬悍無異常,龍狼無異動。”
曹洪有些不敢置信:“水門通道未見援兵麼?”
韓浩搖頭,也是一臉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未見援兵。”
龍狼軍控制的西、北二門,俱有水門、水道與宮城相連。儘管曹軍已包圍壽春宮。但援兵若從水道潛入,曹軍攔截起來也頗棘手。
曹操呼出一口濁氣:“看來,馬悍是在蓄力啊。要打亂他的佈署,只有儘快、儘早攻破宮城。攻入內殿。”
曹洪再請令道:“今日之戰,洪必擊破之。”
曹操點頭:“可,給你兩營兵力——孤就不信,陷陣營是鐵打的。”
陷陣營當然不是鐵打的,所以今日的防守戰,換成了袁耀與他的五百宮衛。
以袁耀的出身。毫無疑問經過系統的軍事培訓,但他的軍事指揮能力怎樣,沒人見過。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缺乏戰陣經驗。故此,馬悍派陳到爲其副手,助其守禦。
當得知對面指揮將領是袁耀,軍隊也換成是宮衛時,曹洪一直緊繃的臉不由得緩和下來,對一旁的曹昂道:“此戰必勝。”
昨日打開的宮牆缺口已被守軍連夜修補好,而堆砌的斜坡也被搬運進宮牆,成爲新的障礙物。不過曹洪經昨日一戰,心裡已有底。他先是命令輔卒繼續抱着十幾根方形巨木撞塌宮牆,然後將巨木並排着往半堵牆上一搭,用門板一鋪,最後灑上防火的泥土,便形成一個簡易結實的踏板。當然,在此過程過,少不得又付出上百條輔卒與役夫的性命。
對手不同,曹洪也換了打法,自領二百銳卒立於陣前,高呼:“今日之戰,洪自當先,有我無敵,爾死我活!”喝畢,一戟一盾,奮勇當先——是真正的當先,與曹昂那種跑不出幾步就被扈從環護完全不同。
“喝——殺!”
曹洪第一個衝上踏板,踩着尚未僵硬的輔卒屍身縱躍而起,揮盾擋開幾支利矢,一戟戳出,將陣列前一宮衛刺殺戟下。
主將如此勇猛,後面的從屬誰敢不玩命?一個個就像青蛙跳塘一樣,蹬着踏板合身撲至,連人帶盾帶兵刃衝撞入陣列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不得不說,曹洪果然不愧爲打了十幾年仗的宿將,善於根據對手的不同,制定不同的戰法。若昨日與陷陣營對戰時,他這樣身先士卒,那最大的可能與下場,就是“卒”!而今日對手換成袁氏宮衛,那結果就大不一樣了。
強勢出擊,摧鋒破膽。這就是曹洪的戰術。
袁氏淮南兵的戰鬥力,是出了名的面。曾經以數千人圍攻一個縣城,結果卻被幾十守卒擊敗。袁術時代,更是動輒數萬大軍出戰,結果常常被幾千敵人擊潰。在這樣的軍隊裡挑選所謂的精銳充爲宮衛,其實與普通青州兵也差不多。
曹洪與二百銳士亡命撲擊,瞬間便撼動了宮衛的陣腳。從角樓上清楚看到,整個陣形已變形、混亂,再這麼下去,很快就會被鑿穿、分割、殲滅。
陳到大急,連聲催促袁耀親臨一線穩住陣腳。而袁耀臉色蒼白,身體顫抖,雙手死死抓住圍欄,彷彿生怕陳到會將他扯離角樓,推上血肉橫飛的戰場一般。
陳到算是被這個世家子弟給打敗了。上前從不知所措的旗令手裡搶過令旗,一手持槊,一手執旗,從角樓上一躍而下。一邊揮旗大吼“整隊!整隊!”一邊衝進兩軍接觸面。橫槊向前猛然一推,發出暴吼:“咄!”竟以單臂之力,橫槊搬攔,推倒一羣曹卒。
人羣仰跌一片,露出大片空隙。陳到將令旗往頸後一插,讓人人都能看到,雙手掄槊,噼哩啪啦之聲不絕於耳。碎盾、斷矛、挑刀、破甲,槊刃飛舞,揮灑出大片血雨。一時之間,竟無人敢攖其鋒,生生以一已之力,逼退曹軍,使宮衛們得以喘息。搖搖欲墜的陣形得以穩住。
陣後的曹操遠遠看到,不禁感嘆:“若仲康無恙,當可爲孤擒此悍將耳。”
曹洪一見這威勢,就知此人比昨日的高順更勝一籌,非其所能敵,目光一轉,突然對身側扈從道:“取我弓來。”
弓矢在手,曹洪開弓搭箭,卻不是瞄準陳到,而是對準角樓上的袁耀。
咻——一箭射出。正中袁耀衣袖。
袁耀大叫一聲,向後仰倒,不是中箭,而是嚇倒。
陳到奮身陷陣。激勵諸軍,總算爲宮衛穩住陣腳,重振聲勢。但他萬萬沒料到,所有的努力與心血,會被一個人的舉動破壞殆盡。
當陳到浴血奮戰時,身後卻傳來陣陣騷動與驚呼。
噗!槊刃從一魁梧曹軍什長胸膛拔出。陳到手腕一振,抖掉槊刃上的血跡,百忙中回首一望,胸口一悶,氣得差點沒吐血——身爲主將的袁耀,竟然溜了!
是的,驚魂未定的袁耀扔下了他的士兵,連聲招呼都不打,倉皇跑下角樓,向大殿逃去。
主將逃跑,怎麼還能指望部下拚死?四百餘宮衛士氣頓如雪崩,好不容易纔穩住的陣形渙散。曹軍趁勢猛攻,若非陳到憑着方纔的勇猛表現贏得部分宮衛擁戴,緊要關頭得到十餘宮衛聯合且戰且退,差點就沒於陣中……
由於袁耀的瀆職,壽春宮第一道防線,外宮牆,失守。
時近正午,日頭正毒,曹軍暫停攻擊,休整補充。
一個時辰後,日影西斜,空氣涼爽了些,曹洪再披戰甲,而且領兵達三千之衆,已經是曹軍一半兵力,曹操這回是豁出去了。
二千戰卒,與一千發放了刀矛的輔卒,共三千兵力。而對手已不足千人,其中近半殘兵敗卒,勝利已向他招手,不一鼓作氣擊潰之,更待何時?
臨戰前,曹操執着曹洪的手,望着臉上血跡未乾的族弟,傷感不已:“昔日孤帳下將星雲集,人才濟濟,而今諸將調零,唯有指望子廉了。”
曹洪重重抱拳頓首:“洪既爲孟德,更爲子和。”聲音微微哽咽,子和就是曹洪的親弟曹純,當日折於馬悍之手,一直是曹洪心裡永遠的痛。曹洪是不知道,方纔他所見的陳到正是殺死曹純的“兇手”,否則,定然拚命。
曹洪是把賬算到馬悍頭上的,想到即將要把戟刃架到這殺弟仇敵的脖頸上,他就覺得渾身滾燙,氣力倍增。
就在這時,一直奉命監視壽春三門的韓浩匆匆走來,聲音低促:“明公,三門守軍有動靜,各出動二三百卒,向我軍發動攻擊,都是精銳的甲士。”
“這是想牽制我軍,以解宮城之圍啊。”曹操取出一根令箭,對韓浩道,“孤再給你一千卒,加上防禦三門之三千卒……四千卒,可否頂住半日?”
韓浩接令頓首:“浩戮力以赴。”
曹操目光一一從曹洪、曹昂、韓浩臉上掃過,語氣沉重:“這一仗,我們不能打太久,三五日內,必見分曉。否則一旦被兗、豫邊境的龍狼掠火軍得到消息,必如火攻掠,殺過淮南。若屆時我們還沒能執住馬悍,後果……孤不敢想,你們自己想。”
曹洪望了一眼宮殿方向,向曹操一拱手:“孟德,我去了。這一次,請不要擊鉦。”
韓浩同樣也一拱手:“明公,子廉沒回來之前,浩絕不會先回。”
曹操深深一鞠到地:“孤之生死,便付與諸君了。”
這將是最後一個回合的較量,曹軍首腦已立死志,不破宮城誓不回還。
馬悍,又當如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