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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悍是八月中才趕回到雒陽的,這一次,他走的是陸路,護衛兵馬,多達一千一百多人。多出那一千,就是丹陽兵。有這麼多精兵悍將扈從,相當於一支大軍,在兗、豫兩州可以橫着走了。他不惹人算好了,根本不擔心人來惹他。
馬悍走豫州,從穎川進入轘轅關,回到雒陽。剛洗去征塵,就接到曹軍攻入河內的消息。
馬悍接到這個消息,愣了足足三秒,才脫口而出:“曹操想幹什麼?”
是啊,曹操想幹什麼?眼下他正兩面受敵。馬悍回來後,他更有可能面臨三面受敵,這當口,他還有心思入侵別人?不會是謀士都死光了,他自個也急眼了,出的昏招吧。
不管對手出的是什麼招,馬悍都要接招。從行政上說,河內郡屬司隸校尉部,也就是馬悍這個司隸校尉的轄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別說曹操這外來戶,就算是張楊這個“本地戶”,早晚也得把這塊地盤吐出來。
從京畿安全上說,河內與雒陽僅一水之隔,一旦到了冬季,黃河冰封,隨進可以派小股精銳侵擾。即便是夏秋季候,也可渡船攻擊,防不勝防。故此馬悍肯定不會讓曹操這樣的強橫對手佔據如此要地。
馬悍本想找賈詡商議一下,一問才知最近西邊的馬騰與韓遂鬧得有些不愉快。賈詡前往長安調停去了。
想來也是,馬騰因爲馬悍的緣故,如今又是鎮西將軍,又鎮守武都,又得封侯。而且各項軍資都向馬家軍傾斜。同爲西涼軍閥的韓遂哪能不眼熱?如果不是馬騰壓着,他早鬧起來了。
當然,大鬧沒有,小鬧還是不可免的。朝廷對西涼軍閥特別敏感,一聽鬧事就格外緊張。於是,熟知西涼事務。本身又是西涼軍一員的賈詡,就被派往長安調解。
賈詡不在,那郭嘉呢?
馬悍根本沒問,因爲在回雒陽路上,他已經見過郭嘉——八月正是郭氏家主祭日。郭嘉回陽翟掃祭去了,估計最少得八月底才能趕回。
好吧,兩個謀主都不在,只有自己來決斷了。好在此事並不複雜,決斷不難,無非就一個打字。無論是張楊佔河內,還是曹操奪河內,馬悍都有信心。將他們打出去。
跑了一趟徐州,回來後還稍上了一個豫州。馬悍此行,收穫頗豐。朝中好評如潮。這頭一件事,就是向天子覆命,同時,也將正式向天子請調龍狼軍出征。雖然這支軍隊是他的,但眼下已打上天子親軍的標籤,那麼請示徵調就是必須的手續。這是對朝廷也是對天子的起碼尊重與維護。
上朝之前,馬悍先去探看了萬年公主。公主的身子已經很明顯了,產期大概就是近兩個月。此外甄沁與甘梅也會在三個月後預產。馬悍估計屆時正是冬季休兵時節,應該會有時間陪妻妾,並親眼見證自己的兒女降生。
在前往崇德殿的御道途中,不時有官員上前,向馬悍行禮問安,馬悍一一含笑而應。說實話,這些官員中,他幾乎近半不認識,包括好幾個銀印青綬的二千石以上高官。看來,這小朝廷已經逐步走上正軌,恢復了往日威信,應闢爲官的士人,也漸漸增多。
快走到龍尾道,即將登殿時,馬悍見到一位老熟人,不等對方招呼,就一臉笑容上前行禮:“仲豫先生,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這位熟人,嗯,正是曾爲馬悍推薦郭嘉的荀悅荀仲豫。
荀悅眉眼俱笑,顯得十分開心:“甚好,多謝馬君引薦。”
看來這位隱逸半生的名士乾得很開心啊。馬悍也爲之高興,隨口問道:“先生目下就任何職?”
荀悅答:“太史令。”
馬悍哦了一聲。太史令這官不大,秩俸六百石,銅印黑綬,掌天時,星曆。不過有機會接觸大量皇家典藏,便於著書立說,倒是很合荀悅,難怪看上去心滿意足。不過,在與荀悅在接下來的對話中,馬悍才得知,荀悅的開心,不光是這個緣故,還因爲他參與了蔡琰的北邙蒙學的組建,目下應聘爲座師之一。
馬悍隱約記得聽到過鷹眼彙報,由於有自己的支持,食宿免費,蔡琰那所“農村小學”越辦越大,方圓百里,許多貧家孩童都送了過來。或許這些人家不過圖能得一口吃的,不至於捱餓,讀書什麼的倒是其次,但客觀上卻是支持了義務教育。
學童多了,師資自然就緊張。於是蔡琰便拜會其父故交諸儒,請求支持,倒也得到不少援助,荀悅便是其一。
二人邊談邊走,步上雲臺,忽然荀悅向臺上聚集在一起的一羣官員中某人招手:“公達,來來來,這位就是你常問起的驃騎將軍馬君。”
應聲而至的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一襲青衫,身量中等,皮膚白暫,鬚髮黑亮,雙目極爲有神,臉上總帶着若有若無的淡淡笑意。中年人走過過,先向荀悅致禮,再向馬悍行禮:“議郎荀攸,拜見將軍。”
馬悍這一路走來,笑臉相迎而拜的人實在太多了,早麻木了。聽到對方的介紹,只是下意識禮節性點頭,過後才省過味來,失驚道:“你是……荀……呃,荀公達?”
荀攸在三國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頂級謀士之一,馬悍豈能不知,驟然得知這位大能站在自己面前,差點脫口而出叫出人家的姓名,那可就失禮至極了。
荀攸尚未說話,荀悅便已大笑:“馬君也聽說了陳長文的點評麼?”
陳長文便是陳羣,他曾評議荀氏當代俊傑,有“荀文若、公達、休若、友若、仲豫,當今無對”之語。
馬悍微笑,他當然不是因爲陳羣的什麼點評纔對荀攸另眼相看,否則,豈非是更重視荀悅(仲豫)了。實際上,荀門才俊中,真正經得起歷史考驗的,只有一個荀文若與一個荀公達。
看到眼前的荀攸,馬悍很自然就聯想起另一位與之一時瑜亮的荀彧。從輩份上說,荀彧是荀攸的小叔,有趣的是,身爲叔叔的荀彧,年紀居然比侄兒荀攸還小六歲,真的是小叔老侄。
馬悍記得荀悅曾說過他這位老侄赴任蜀郡太守途中,受阻而無法前行,滯留荊州。當時馬悍曾請荀悅修書一封,請荀攸回雒陽任職。此後軍務繁忙,就把這事忘了。沒想到,荀悅居然把事辦成了。
如果馬悍知道歷史上荀攸是如何爲曹操效力的,也就不會奇怪了。歷史上曹操奉天子之後,荀彧立即修書一封,請荀攸前來。荀攸當正困於荊州,接到小叔書信後,二話不說,打點行裝,立馬回程。荀攸如此乾脆,一半是衝着曹操,一半是衝他身後的那棵大樹——獻帝。
有了天子,代表中央,名正言順,這纔是荀攸投奔的真實原因。
眼下背靠大樹的是馬悍,論雄才大略,亦未輸於曹操多少。如此人物,荀攸來投,再正常不過。
馬悍眯眼笑了,衝荀攸行禮:“下朝後,請公達到府上一敘,萬勿推辭。”
荀攸灑然還禮:“敢不從命?”
這時雲板響起,鐘磬長鳴,朝會開始了。
馬悍雖忙於軍務,但只要人在雒陽,從不耽誤上朝。他的位置在天子之下,與三公並列,闢有專席。
當馬悍安坐於席之後,看到了對面下首的獨坐專席——御史中丞鍾繇。
四目相交,雙方點頭致意,目光淡漠。
馬悍與鍾繇也是素識,鍾繇亦是當初隨天子東歸的隨行百官之一。在馬悍的印象裡,鍾繇好像是位書法大家,別的就不太清楚了,所以對此人也不是太關注。沒想到這人官運不賴,居然坐到了御史中丞這可與尚書令、司隸校尉平起平坐的“三獨坐”之雄職。
在馬悍收到的雒陽朝堂情報裡,反對龍狼軍出關最激烈者,就是這位御史中丞。至於原因麼,賈詡在情報分析中認爲,一是鍾繇對曹操很有好感,認爲此人有雄才,與別的諸侯不一樣;二是鍾繇與荀彧俱爲穎川鄉黨,兩家世代交好,交情非比尋常,極有可能是應荀彧的請求。
馬悍感覺或許今日朝會將有一場激辯,不過,曹操入侵河內,倒給了他一個突破口。相信這一次,無人敢阻止他出兵。
隨着雲磬響起,一排手持戟鋮的金甲武士魚貫而出,立於大殿兩側;隨後是八名手捧各種印璽符寶的內侍,立於丹墀之下;再後面是手持玉如意、白尾麈的引導使,恭立於帝榻兩側。
最後出場的,纔是天子劉協。
時隔小半載,馬悍再見到這位小舅子時,差點認不出了。
原本尖瘦的臉蛋,變成圓鼓鼓的,面色紅潤,雙目放光,神采奕奕,說話聲音特別響亮,甚至帶着點嘶喊……
看上去氣色很不錯,但總感覺有些不對勁:臉蛋滾圓,但失之虛胖;面色紅潤,卻過於油膩;雙目放光,但眼神飄忽;神采奕奕,卻過於亢奮;聲音響亮,唯中氣不足;尤其那股尖銳嘶聲,好似聾子說話時,怕旁人聽不清,所以特別大聲的感覺。
馬悍無語,這修仙就修成這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