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魔門弟子，如果這天下有一個不能惹，那便是當今皇上。此乃鐵律，當年天魔門自恃魔門第一大派，挑釁太寧帝，結果如何，你當知曉……”
李清閒驚訝地發現，在提到太寧帝的時候，鏡魔娘娘的目光裡閃動着怪異的光芒，時不時咬着牙，周身魔氣波動明顯，她不像是在提醒自己，更像是在訴說一個仇人。
“第二個不能惹的，便是太寧帝的狗，化魔山掌教章聞同。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不擇手段，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籌備死魔地害死幾十萬人，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要建立魔盟，但他是太寧帝的狗，全天下人都不能動他。所以，這一條不是在說章聞同不能惹，還是太寧帝不能惹，希望你能明白。”鏡魔娘娘盯着李清閒的雙眼。
李清閒緩緩道：“當今皇上聖明，我即便貴爲仁慈魔神，也要敬重天之子。”
鏡魔娘娘想起之前李清閒說的話，不怒反喜道：“對，就要這麼說。在北邊，最不能惹的，就是守河軍，守河軍中，可以惹恩……大將軍王……”
鏡魔娘娘聲音一顫，李清閒暗中觀察，心中思忖，哪個嗯？大將軍王是叫唐恩明，但那一代皇室都範恩字。
“……可以惹傻呵呵的拳王高天闊，可以惹舊王軍那幫老古董，但不能惹毒軍師歐陽離，切記。這個滿頭流膿的壞種快要死了，誰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鏡魔娘娘站在魔門的角度，講述了種種事情，與以前知道的完全不同，李清閒收穫甚大。
臨近最後，鏡魔娘娘盯着李清閒，仔細瞧了瞧，道：“你多大了？”
“過了年就二十了。”李清閒道。
鏡魔娘娘微微低頭，喃喃自語道：“是啊，要是……過了年也二十了……”
說完，鏡魔娘娘竟然轉頭望着窗外，呆坐許久。
李清閒靜靜等着，一言不發。
足足發呆近一刻鐘，鏡魔娘娘才緩過神，強擠出笑容，道：“定親了嗎？”
“還沒。”李清閒道。
“萬萬不可找魔門女子。”鏡魔娘娘認真道。
“嗯？”
“魔門這些年，人人喊打，娶了魔門女子，以後不知道會怎麼樣。你呀，收收心，找個賢良淑德的女子娶了，比什麼都好。魔門女子……不能娶。”鏡魔娘娘說着，又忍不住轉頭望向窗外。
李清閒想起魔門的種種手段，又想起當年鏡魔娘娘與大將軍王的事。
鏡魔娘娘精神越發恍惚，李清閒找了個藉口辭別，與周恨和於平坐着傀儡馬車，前往三三六死魔地。
守河軍大營。
“舊王軍不借。”
“爲什麼不借？”
“他們說每次借你東西，都出事，有的甚至乾脆沒了。”
“不是說讓你借嗎？”
“就說是你讓我借的啊。”
歐陽離擡起頭，望着一臉正色的高天闊。
“這麼多年，你是一點沒變，在不該聰明的時候，聰明絕頂。我智軍師的名頭，遲早有一天栽在你手裡。”歐陽離道。
“不能，你本來就叫毒軍師。”
歐陽離深吸一口氣，反正習慣了，道：“你就說姜幼妃要去死魔地，拉都拉不住，你借亂魔旗，是爲了給她護法。你跟他們說，你親自帶着去，回來就送還，不經我手。”
“說好不能害姜幼妃的……”高天闊變了臉。
歐陽離道：“我沒想害，但有人不小心將五魔門主是李清閒的事泄露給姜幼妃，姜幼妃找我借兵符，我說等兩天。”
“十次有人不小心，九次是你。”高天闊道。
“這次真不是我，估計是夜衛內廠那邊的人，李清閒有危險。”歐陽離道。
高天闊想了想，道：“你之前挺看重李清閒的，你的小本子上，還沒劃掉他吧？”
“他膽子大，比將軍大。”歐陽離道。
“那我再去借。”高天闊轉身就走。
歐陽離慢慢起身，如同百歲老人一樣，慢慢騰騰一步三晃，走到書架前，取出一本泛黃的筆記。
他一頁一頁翻看。
筆記上，寫着一個又一個人名，但幾乎所有人名，都被畫上一條橫線。
若有人在這裡，定然會看到，上面每一個名字，都是這幾十年叱吒風雲的大人物。
有當年齊王府的小王爺，武道天賦絕倫，二品時被妖族著名的‘冠軍王’用一根指頭打敗，就此喪失鬥志，一蹶不振。而冠軍王現在爲冠軍城主，乃大河北岸最強超品。
天玄刀聖，當年勢頭一時無倆，可惜在二品時候修行出了岔子，至今未入一品。
劍術天才徐寒舟，門派遭劫，拜入天刀山，改修刀道，徹底消失在江湖中。
北上七子之首田鳴川，現在已入內閣，官拜東閣大學士。
還有出身古玄山的拳王高天闊，也被劃掉，但後面標註三個字，大傻子。
山命宗宗主周玄山、古玄山大長老驚雷黑白翁程南雄、鎮北元帥陳鷹揚、鎮妖天師劉飛酒……
歐陽離一頁一頁翻着，每一個名字，都曾經喧囂一代，有的至今位高權重，卻都被一筆劃掉。
翻到後面，陸續出現一些年輕人。
葉寒，被劃掉。
聶九命，被劃掉。
趙青川，被劃掉。
翻完全頁，只餘寥寥幾人，其中成名多年之人，只有四個。
唐恩明，大將軍王。
李虛中，大命術師。
趙龍鼓，武王。
趙移山，建極殿大學士。
即便是這四個人，也都被多次劃掉，又多次重寫，出現在本子後面。
在最後幾頁，還有四個年輕人的名字沒有被劃掉。
段天機。
姜幼妃。
王不苦。
李清閒。
李清閒三個字，在最後一頁，最後一列。
李清閒之後，再無人名。
歐陽離提起筆，許久之後，緩緩放下。
無人可寫。
歐陽離長嘆一聲，緩緩放下本子，走回座椅，望着前方發呆。
大洞縣西北三十里。
一輛傀儡馬車緩緩停下。
李清閒走下馬車，望向前方，一片黑霧牆壁屹立在前方，高約百丈，寬約二十里，無法看清全貌。
黑霧之中，便是曾經著名的漢昌城，因爲有江水流過，別名小江城。
化爲死魔地後，江水改流，此地日夜黑霧籠罩，不見天日。
黑霧周圍，影影綽綽一些人。
有的焚紙燒香，有的跪地磕頭，有的身穿魔門服飾，警惕地環視四周。
李清閒道：“先找個隱蔽無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