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黃貓漫步在醫院的通廊中,引來護士與病人們的側目。
“是寵物嗎?還是野貓?門口的警衛怎麼讓它進來?”護士嘖嘖抱怨。
但小黃貓長得十分有趣,額頭上過長的黃毛居然學人類中分,活像個貓上班族,模樣十分老成。
仔細一看,那中分的額毛好像是被人用髮膠硬噴開的。
護士蹲下來,想跟這隻故作老成的小黃貓打個招呼,但小黃貓不理不睬,只是**鼻子往前走,不知道尋找着什麼。
“找東西吃嗎?姊姊這裡也有餅乾喔。”護士逗笑,想起口袋裡有一包蔬菜餅乾,拿了一片出來。
叩叩……
一雙不尋常巨大的黑色蛇皮靴子,沉穩地在護士面前走過。
護士驚訝地擡起頭。
這個男人身材極爲細瘦,但用竹竿形容卻是太過貶抑,護士立刻聯想到建築工地**的鋼筋鐵條,那樣的剛硬才恰足以形容這個男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剛強氣質。
而且,這鋼筋似的男人好高好高,頭頂幾乎要撞上走廊的日光燈,大概只有三公分的差距吧,但巨大的男人卻沒有彎腰矮身,而是面無表情地踏步前進。
“好奇怪的人喔。”護士喃喃自語。
她注意到鋼筋似的長人一身緊繃的黑色勁衫,坦白說還真是不搭配,太瘦的人將自己包得這麼緊,只會顯得鬼氣森森、營養不良。
但護士沒有注意到,鋼筋長人露出黑衫的頸子上,依稀盤旋着硃紅色的古老文字。
加護病房前。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
“你們也來了,果然訓練有素啊。”鋼筋長人停了下來,小黃貓打了個呵欠。
鋼筋長人有個很貼切的名字。鎖木。
鎖木的聲音很有金鐵之鳴,卻不難聽,好像有顆鋼球在空心金屬柱裡,不斷迴轉摩擦出來的細密迴音。
“鎖木,光靠你一個人恐怕不行呢。”一個壯碩漢子的肩上停了一隻肥貓,張牙舞爪的。
壯漢穿着一身藍色牛仔衣褲,肩頭的僧帽肌高高隆起,比摔跤選手還要誇張,臂力定是十分了得。
“難道靠你?”一個年輕女子嚼着口香糖,看着壯碩的漢子。
年輕女子手裡捧着一隻純白的小貓。她有着一張姣好的臉龐,細長的眼,嘴角一顆若有似無的痣,淡淡的香水味,打扮十分入時。但女人神色間有股難以言喻的哀愁,並不如她極欲表現出來的快樂。
三人說的都是純正的華語。
三人都彼此認識。
三人都擁有共同的目標。
“書恩,裡面是什麼?”鎖木問,眼睛凝視加護病房的門。
他只從加護病房不斷散發出的凶氣,判斷出裡頭必棲伏着某個窮兇極惡的厄命,但還不知道厄命的實際名稱。
女子說:“剛剛問了醫生。不斷遭到雷擊卻一次次活了下來,想自殺又會自己着火的怪東西。”她的名字叫書恩。
“剛剛通過儀式還在恍神啊?那怪東西叫做‘不知火’,四百多歲的老妖怪可兇得很,你說不定抓它不住。”壯漢回嘴。
壯漢倒有個秀氣的名字,叫小樓。
書恩突然情緒失控,大叫:“我當然辦得到,不然我爲什麼會站在這裡!”
異國語言的尖叫聲,引來加護病房外所有人的側目,一個實習醫生碰巧走過,眼睛直瞪著書恩。
鎖木跟小樓同時一愣,隨即又默契地閉上嘴巴。
剛剛通過儀式的獵命師,怎麼可能立刻走出咒縛的陰霾?書恩兀自喘伏着,竭力平復情緒。
許久,小樓纔打破沉默。
“我剛剛從北京出來,大長老有吩咐,要我們無論如何都要逮住他,死活不論。”小樓說。
既然是大長老直接下達的命令,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辦到的頂級任務。
鎖木凝重道:“活的我逮不了。直接處死他吧。反正拎他到長老面前,還是非得處死不可。”
見兩人沒有反應,鎖木繼續道:“已經有幾個人正在來東京的路上,但及時找到‘不知火’的還只有我們,等一下手底莫要留情。但如果還是不行的話,我不介意逃走,等所有人都到齊後再圍他不遲。”
小樓不置可否。小樓與鎖木相識已久,他知道鎖木看起來人高腦笨,其實事事盤算精細,最善於分析時勢,現在看鎖木扮縮頭烏龜,不禁有些瞧他不起。
“等着看吧,謠言是用嘴巴捏出來的,就算傳言是真,三個打一個,加上三隻貓,難道還有輸的可能?”小樓的笑容很僵硬,他其實不習慣笑。
而且,他也快笑不出來了。
三隻貓同時叫出聲,然後從主人的身上跑開,神經兮兮地東張西望。
書恩雖然已通過獵命師的儀式考驗、經歷尚淺,但她也感覺到一股莫可名狀的兇霸之氣從醫院樓下狂奔而上。
“有這種命嗎?比不知火還要變態!”書恩的雙腳竟有些發軟,在腳底樓層狂奔的凶氣好像要把她直接吹倒。
“是嗎?”鎖木眯起眼睛,走廊彷彿震動起來,樓下也傳出驚叫聲。
鎖木細長剛硬的雙手張開,像巨大的螳螂鐮臂。
鎖木高昂的戰意,連一旁的小樓與書恩都明顯感覺得到。
是“無懼”。
小樓大喝一聲,擺出太極拳的起手式,肌肉膨脹,無限精力在體內運轉着。
是“巖打”。
書恩卻靠着牆壁,額上都是冷汗。
“書恩!你在做什麼!”鎖木大叫。
狂暴的凶氣已經上樓了!
“我的是‘信牢’,沒……沒有用了……”書恩臉色蒼白,她感覺到手掌開始冰冷。
碰!
碰!
碰!
一道模糊的黑影轉過走廊,橫衝直撞,朝三個守株待兔的獵命師奔來!
黑色的眼睛,黑色的臉孔,黑色的大吼聲!
怪物!小樓心裡打了個冷顫。
“書恩快逃!”小樓大叫,跟鎖木同時衝上前。
不愧是相交多年的老戰友,兩人看似齊頭並進,卻在與黑影接觸前即時一分爲二,從左右豁力夾擊。
“哈!”狂暴的黑影大笑,左手往前一震,一股無形巨力凌空撞上鎖木的螳螂臂,阻得鎖木氣息一窒。
幾乎在同一瞬間,小樓卻不知被什麼樣的古怪招式擊中胸膛,整個人往天花板一撞,無數石灰飛屑隨之落下。
鎖木眉頭一皺,在瞬間已與黑影交了十幾手,也在瞬間後退了十幾步。
令耳膜快要承受不了的悶聲連響在長廊催爆。
鎖木終於跪下,地上的鮮血一滴滴,塗開十幾公尺。
咚!小樓這才落下,掙扎着爬起,胸口煩惡。
“你是怪物。”鎖木也沒有不服氣,那血是從嘴角與鼻子滲透出來,因爲內息翻涌卻不斷往上催功的惡果。兩條臂膀軟塌塌地垂在地上,寸骨寸折。
鎖木發現,那黑影就算近距離地盯着他看,他的臉孔居然也是模糊不清,好像原本是用炭筆素描的臉,卻被手指胡亂在紙上抹開。
凶氣已經奪走了鎖木的身心,他身上的奇命“無懼”已經失效,或者應當說,完全被震懾住了。
“沒錯,我是怪物。”黑影大笑,拍拍貼着牆壁不敢動彈的書恩的臉,說:“臭小娘,你是通過考驗才站在這裡的吧?你這麼軟弱要怎麼當他媽的獵、命、師!拿出你應該有的狠勁啊!”
黑影大笑,大手抓著書恩的頭,竟將她狠狠扔擲到走廊盡頭。
此時走廊兩端早已擠滿了圍觀的民衆,被扔出的書恩將十幾個人撞倒,羣衆裡又是尖叫聲不斷。
“別站起來!”黑影看見鎖木跟小樓都想要站起,原本正大笑的他突然暴躁異常,一掌將加護病房的鋼門震裂,大聲警告。
鎖木跟小樓只好尷尬地坐着,看着黑影抓起破裂的鋼門往兩旁一丟,走進加護病房。
澤村的哀叫聲很恐怖,或許魔鬼附身都沒有他這般痛苦吧。
“我想死啊……想死啊……勾魂使者……閻王……帶我走啊……”澤村意識不清地看着病牀旁的模糊黑影,以爲他是地獄來的索命差役。
“我知道。”黑影突然靜默了一下,慢慢說:“下輩子你會過得更好。”
黑影左手高高舉起,嘴巴張得很大。
那嘴大張的程度絕對超越了人類顎骨與肌肉活動的限制,就像蛇一樣。
〖不知火
命格:天命格
存活:五百年
徵兆:屢屢被爐火燒傷,進而不斷被閃電擊中,甚至產生無法解釋的人體自燃。
特質:吸引火焰上身毀滅宿主又重生,過程中吞噬宿主的恐懼成長,力量越強大吸引到的火焰越是兇猛。
進化:千里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