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拉躺在慘淡的月光下,赤裸裸,在寺廟的瓦片屋頂上沉思。
鐘聲隆隆響起,古銅色的音符震動不已。
烏拉拉的眼眶有一滴淚水,兀自堅強地凝結着。
有些回憶越是悲傷,就越是教人難以忘記。
難以忘記,回憶就會變成人的一部分,或竟變成人的所有。
某種力量交託給烏拉拉不得不爲的未來,一種稱之爲使命的東西。
未來渾沌不明,使命艱險沉重,本是男子漢應勇敢追尋闖蕩的目標。
然後誕生出一種稱之爲英雄的非人類。
然而,烏拉拉卻很喜歡單純地看着月光,活在回憶裡。
他知道自己不是成爲英雄的料子。
從前不是。
以後也不想。
“走開!”
每次烏拉拉想起這兩個字,眼淚就會在天真無邪的笑容裡打轉。
獵命師啊獵命師,天下數千奇命皆可自由運用,偏偏自己的命運不過是寥寥幾句話。
曾經真正掌握過什麼嗎?
“那也沒什麼。”烏拉拉笑道。
他反而不是那麼在意。大而化之卻是他最受責難之處。
一道黑色閃電穿越十幾叢大樹,枝葉沙沙作響,一眨眼,已經溜上寺廟屋頂。
白領黑貓,紳士。
“有發現嗎?”烏拉拉盤坐了起來,紳士點點頭。
“是兇命?”烏拉拉眼睛一亮。
紳士搖搖頭,但隨即眯起眼睛表示嫌惡。
“這樣啊,那你覺得有沒有機會?”烏拉拉反而高興起來,紳士無奈不語。
“總之拜託了。”烏拉拉把右手放在紳士的額頭上,唸唸有詞:“‘朝思暮想’,來吧!”
紳士緊閉眼睛,身上的黑色細毛登時豎了起來,一股暖流沿着貓的額心爬上了烏拉拉右掌,他原本空白皎潔的手心登時浮出幾條紫色的紋路,慢慢地扭動。
月光有如煮沸的開水,銀色的空氣開始膨脹、擾流,瓦礫啪噠啪噠微震,一股圓潤的氣自烏拉拉的身上暈開,充實而飽滿。
烏拉拉拍拍紳士的臉,笑着說:“謝啦!”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紫色漩渦。
“喵嗚——”紳士搔搔頭,一副我又能怎樣的無奈表情。
這奇命“朝思暮想”可無法在體質特殊的獵命師身上停留太久,於是烏拉拉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破自己的手指,鮮血自指尖迸出。
烏拉拉將手指放在胸口,口中唱着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奇異地,鮮血以飛奔的速度溢散開來,沿着黃色的皮膚幻化成一個又一個誇張的赭紅色文字,覆蓋住精赤的身子。
那赭紅色文字是中國古隸書,在月光下有如具有生命般在烏拉拉的肌肉上爬梭着、浮動着、低訴着。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密密麻麻紅色的字是這麼寫的,鄧麗君的歌詞困住了烏拉拉體內的朝思暮想。
烏拉拉雙掌合十,默默禱祝。
紳士像一團毛球滾上了烏拉拉的左手,烏拉拉輕輕抓住,縱身朝澀谷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