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琉璃殿,謝天從來也沒見過這麼恢弘的建築!
無數片琉璃瓦構成屋頂,像魚龍密鱗,細密精緻。
殿上,立着一位美人,足下懸空,素綾翩飛,高頸昂首,儀態萬千,似笑非笑。
謝天端詳許久,緩緩轉身。
他的最終目的在天海相接的仙女足下,當謝天一步步走下九霄琉璃殿,美人突然睜開眼,笑了笑,之後化成一股清風,消散無蹤。
終於要近了,龍雪聖帝的紅顏知己,一生鍾愛的望雪雕像就聳立在眼前!
望雪雕像,靈動飄逸。
她像從遠古走來,帶着一股寒氣逼人的秀美。
她水藍色的長髮像九天外飄來的一縷青煙,嫋嫋多姿;她淨白的額頭舒展着世間所有思念的柔情蜜意;她的星眸,似是一抹永恆的微笑;高高的鼻樑下,櫻桃小嘴恬靜地等待着愛人的問候,給予迴應。雪白的脖頸光滑如玉,那一襲雪晶白衣,包裹着她玲瓏的身姿。
曼妙纖細的雙臂,似乎揮一揮,就能捲起天邊的雲霞,假設世間所有的美好都會對更美好向往,那她一定是所有美好向往矚目的所在。
玉足之上,優美的腳踝上,兩隻玉蝶似乎正負着她的身體飛行!望雪,眉宇間竟有幾分菁兒的模樣!謝天感慨不已,輕聲道:“帝尊,你有意天下,卻輸在一筆多情!真的,是這樣嗎?”
話音剛落,望雪足下一道精芒閃過,水面之上,涌起一樹清泉,水花簇擁着一枚卷軸。
謝天接過卷軸,上面並無一字。
望雪雕像,也只是一座雕像而已!
謝天只好按原路返回,路過九霄琉璃殿時,美女早已不知去向。謝天大驚,聖地玄境之中,竟然發生如此詭異之事,她,是幻像?還是真實存在?爲何會突然離去?
天空之中,突然傳出一女子的笑聲,音色空靈:“怎麼?竟不記得我了?”
謝天一愣,仰頭問道:“你是何人?”
女子淡淡道:“我將一生的柔情獻與你眉心,你仍不肯入畫!爲什麼?”
謝天又是一愣,“你到底是何人?”
女子越說越憤怒:“你不記得我容貌,不記得我聲音,都沒關係!你也不記得它們了嗎?”
天空之中,突然幻出一身威武鎧甲,謝天記得的,這大概就是聖帝當年的戰袍——雪怒烈陽鎧!
在鎧甲上方,懸着一星五光十色的丹丸——定就是那傳說中的雪域升龍造化丹!
“不記得了!”謝天雖然知道這兩重重寶人人夢寐以求,可他確實不記得。
“原來,你都不記得了!我又能拿你怎麼樣呢?”女子突然落寞地嘆了口氣,她沒有辦法喚醒古狄的記憶,更何況,站在眼前的是謝天,不是聖帝!
謝天聽得稀裡糊塗,只知道女子和聖帝有些瓜葛,具體有什麼樣的糾纏卻完全不清楚。
女子的形象消散了,雪怒烈陽凱和升龍造化丹落在謝天掌中的瞬間,便立刻與謝天的身體合而爲一!
同時謝天也堅信,他和聖帝的仙緣匪淺,先後得了聖帝的骸骨、神兵、神鎧、神丹……
可是他不明白女子跟他說的話,完全不懂。
……
望雪的雕像被一道陽光照亮,瞬間消失。
謝天悵然若失,這次窺探聖帝玄境,給他留下了無盡的懸念。
這兩個女子,絕世容顏的女子,和聖帝是什麼關係,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樣的故事?
……
海面沸騰了,無數石柱開始下沉,謝天身體一空,落進了海水。腳下支撐着他的石柱一根比一根低!
難道?
天堂有九霄琉璃殿!
人間有望雪雕像!
那麼,所謂的深海地獄又有什麼?
謝天篤定神識,緩步深入!
海水,並不是真的海水,而是幻想!
海面落進,地獄之火噴涌而出,在他行走的石柱之徑周圍蔓延!
就算真的是地獄,他也一定要走到頭!
黑暗,無邊的黑暗籠罩在周圍,謝天沒有選擇!
無法堪破聖帝玄境,就無法離開。
眼前,又出現了熟悉的一幕!
這一幕,竟然與那時在烈焰火崗下的冰火潭中所見景緻一模一樣。
那少年熟悉的背影站在地獄盡頭,這少年不正是謝天一直想要看到的面孔嗎?
少年終於轉過身……
什麼!竟然是!自己!
……
謝天驚呆了,他不懂,這些事,他沒有做過!爲什麼那個在幻境中殺師滅祖,不擇手段的逃亡之人,竟然會是自己!
……
幻像少年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長。
笑得謝天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滲透着濃濃的罪惡!
那一瞬間,謝天有一種想要自行了斷的感覺!
就是這一瞬間的內心淪喪,讓謝天舉起了手中的寒錐,朝着自己的心臟刺下!
……
那一刻,謝天想了很多!
那一刻,謝天突然多了許多羈絆!
……
不對!
謝天驚醒,突然笑道:“如此拙劣的手段,怎麼會是聖帝玄境?”
少年一愣:“你不相信親眼所見?”
謝天:“我只相信我自己!”
少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看到的就是你曾經犯下的罪孽,你無法逃脫你對自己的審判!”
謝天:“不,那是你的審判,不是我的!我謝天問心無愧!”
……
嗡!
天地驚變,乾坤混沌。
光影流轉,謝天遁出地獄!
……
只見聖帝玄境已然寒風凜冽,一威嚴男子愴然獨立,並未轉身,只道:“能闖過聖帝三境的人,才能資格來到這裡!見到聖帝魂身,你開心嗎?”
謝天淡漠地搖搖頭:“並不開心!”
聖帝魂身:“爲什麼?”
謝天:“因爲我以前很開心!”
聖帝魂身:“那你爲什麼要踏境而來?”
謝天:“我不知道!”
聖帝魂身:“很好的回答!好吧,是時候告訴你,傳說中聖帝玄境中,真正的秘密了!”
謝天:“這些秘密有那麼重要嗎?”
聖帝魂身:“或許,並不重要!或許,至關重要!這就要看你選擇站在哪一邊了!”
謝天:“我站在我這一邊!”
聖帝魂身:“那就由不得你不聽了!”
謝天:“在聽這些之前,我應該感謝你!”
聖帝魂身:“不客氣!”
謝天:“你知道我要來?”
聖帝魂身:“你沒有選擇!”
謝天:“這一切都是你預先安排好的?神魔體的試驗?”
聖帝魂身:“沒錯!”
謝天:“我沒有問題了,你可以說了!”
聖帝魂身:“你似乎對我的安排不太滿意!”
謝天:“事已至此,滿不滿意已無關緊要!”
聖帝魂身:“不錯,這就是修行!”
謝天:“……”
聖帝魂身:“我離開望雪,隻身鏖戰魔軍,雖然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修業也夠飛昇,最後卻落了個萬劫不復的下場!”
謝天:“有人阻止了你飛昇!她就是九霄琉璃殿的那位女子!”
聖帝魂身:“你比我想象中聰明!你猜得沒錯,飛昇渡劫之時,劫力之中,透着一絲天地威壓,這並不是天地的本源之意,而是人力!她還沒有這麼強,九霄琉璃殿之上,還有黑手!”
謝天:“這個黑手,不但阻止了你,也阻止了無敵戰皇金虛!”
聖帝魂身:“金虛只是我目前爲止最成功的一次嘗試罷了!千百年間,再無一人修行得道飛昇,這本身就是個陰謀!”
謝天:“什麼?金虛也是你的魂身?你不惜以身殉道,爲的就是窺探這陰謀的真相?”
聖帝魂身:“你只說對了一半,一半是私心,另一半爲天下蒼生!”
謝天:“最後的結果是?”
聖帝魂身:“飛昇之路已被神機天司用劫力破壞,九霄琉璃殿只是執行者,真正的幕後主使我並不知道!”
謝天:“那這個人非常強大!”
聖帝魂身:“或許,他也有他的道理!阻止飛昇的結果就是天下太平!三界分明,從此再無神邸和力量能與天命抗衡!天界高高在上,人間萬世輪迴,地獄主宰生死!這樣的佈局不也很合理嗎?”
謝天:“那要有人不服呢?”
聖帝魂身:“那下場就會和我一樣!”
謝天:“再沒什麼辦法嗎?”
聖帝魂身:“神魔體是我最後的嘗試,除此之外,再無它法!”
謝天:“不知道爲什麼,我很期待!”
聖帝魂身:“這就是秘密的全部!”
謝天:“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聖帝魂身:“問吧!”
謝天:“冷岫怎麼回事?”
聖帝魂身:“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了!”
謝天:“望雪真的存在嗎?”
聖帝魂身:“望雪其實是九霄琉璃殿眉紅袖的影子而已!她氣不過我愛上了她的影子而不是她本人,所以才組建了九霄琉璃殿,成爲了神機天司的走狗!”
謝天:“爲什麼把所有傳承都給了我?再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了嗎?”
聖帝魂身:“或許有,可只有你到了這裡!無論成敗,你都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希望和寄託!”
謝天:“你大概還欠我一個道歉!”
聖帝魂身:“對不起!”
謝天:“沒關係,反正已經這樣了,我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
聖帝魂身:“好孩子,我要徹底幻滅了,七色晶卷其實是天地本源之力,所謂劫難重生都是假象!你要做的,是以神魔姿態獵天而行!”
謝天:“那個曾經弒殺師傅的人,是你嗎?”
聖帝魂身:“是!他就是毀滅我家園的元兇!”
謝天:“如果我能早知道一點,或許我的態度會好很多!”
聖帝魂身:“已經夠好了!走吧孩子,找到所有的晶卷,領悟至強之道,纔是你通往大道的唯一途徑!”
聖帝魂身:“我很累了,我的機會也用光了,我該去陪望雪了!”
謝天:“幻滅無形的陪伴嗎?”
聖帝魂身:“不錯的解釋,幻滅無形的陪伴!”
謝天早已淚流滿面,長跪不起!
聖帝魂身輕輕拍了拍謝天的肩膀:“好孩子,以後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能給你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謝天:“……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