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虹曾經以爲,以他們兄弟三人的強大身體素質,應付新兵訓練和篩選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畢竟他是的基因利用率遠超常人,甚至他和孫大海都覺醒了異能。
但是此時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十六小時的軍姿,三十八小時的飢餓,接下來不知道還有多少米的懸崖峭壁需要爬!
他們強大的體質,更高的基因利用率,此時反而成了一種負擔!更強,意味着更大的消耗,所以比起其他人來,此時此刻他們的飢餓感更甚。
所有人都一樣,此時此刻已經不是身體上的對抗,完全是意志力的比拼。
洛天虹深吸一口氣,躍上了山坡上的一個平臺,平臺之上孫小魚兄妹以及吳星浩三人都在等着他。
“天虹,我恐怕扛不住了!”孫大海擡頭仰望着深入蒼穹的山頂,臉色煞白煞白。
“哥,我來拉你!”,孫小魚起身繼續向上,攀上一處大石頭後,伸出手對着她哥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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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虹掃了一眼孫大海,對着他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誰都不會丟下誰,大海,上!”
孫大海此時此刻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重逾千斤,一個簡單的擡手彷彿就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他真的想放棄了,他的腦袋,他的身體,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彷彿都在說着,我堅持不住了。
但是他看到了孫小魚伸出來的手臂,看到洛天虹堅定的眼神,看到了吳星浩期待的目光。
這些,讓孫大海的大腦抵抗住了身體的本能,他支撐着龐大的身軀站了起來,邁步走向孫小魚,搭上了她伸出的手掌。
洛天虹和吳星浩二人對視一眼,跟在孫大海的身後,一人抱住一條腿,推着孫大海爬上了那巨石。然後洛天虹再將吳星浩送了上去,最後自己才爬了上去。
雖然此時此刻,他身體的疲憊程度,飢餓程度比之孫大海好不多少。但是他知道,他無論如何不能表現出一絲的退縮之意,到了如今的這種地步,完全靠心中的一絲意念支撐着。
如果他垮了,他們四個人絕對都會垮掉!
“咚……咚……”一陣巨大的聲音傳來,有人堅持不住垮掉了,從山坡上滾落下去。
沿途帶起一陣煙塵,混合着落石,眼見他就要摔下懸崖的時候,一個身着黑色作戰服的人突然飛了過來,一把接住了那個倒黴的新兵,然後平穩的落到了地面上。
“堅持不住的,可以喊放棄!放棄的人,馬上就可以下來吃飽喝足……然後滾蛋!”李玉龍拿着高音喇叭對着半山腰上的人大聲喊道。
被這滾下山的去人一鬧,再加上李玉龍的喊話,山坡上的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思索着下一步的去向。
“他媽的,早說下面有吃的,老子就不爬了!”一個男生大聲的咒罵着,不過咒罵完了之後便又繼續攀爬了起來。
“就是,都到了這一步,我想我應該可以上去!”一個身材柔弱的小女生自言自語道,回身繼續向前。
“上面的東西應該好吃一些吧!”孫小魚對着他哥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說道。
孫大海吞了吞口水,然後撤了一把岩石縫裡的青草塞在嘴裡,一邊嚼着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走,聽小魚的,去上面吃好吃的!”
山坡上稀稀疏疏的小黑點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便又緩緩的開始向上移動着。
“最後問你們一次,想要放棄的可以提出來,下面有剛煮好的熱乎乎的餃子等着你們!”李玉龍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熱乎乎的餃子”這幾個字,不亞於投進人羣之中的核彈,瞬間就將所有人的情緒引爆。
“我放棄!”
“我也放棄……”
“我……放棄……”
在熱乎乎的餃子的轟炸之下,新兵中終於有些人堅持不住了。這一刻食物的誘惑力被飢餓感放大了一千萬倍,終於擊垮了他的意志。
這並不可恥!
半個月前,他們還都是莘莘學子,是父母的心頭肉。只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各種各樣的夢想,選擇了軍營,來到了這裡!
能夠堅持到這一步,他們已經超越了99.99%的同齡人!
不是他們不夠優秀,而是他們將要面對的未來太殘酷,所以他們才必須經歷如此殘酷的錘鍊。在這條充滿絕望的長征路上,他們只不過先倒一步!
一個又一個身着黑色制服的人飛了過來,抱着放棄的人回到了地面上。洛天虹這一次終於看清楚了那些黑衣人的背後,都繫着一根幾乎肉眼不可見的鋼絲。
轉眼間數十個人已經回到了地面,一個巨大的不鏽鋼桶擡了上來,疼着熱氣的餃子被舀了出來,倒進一個一個臉盆中。
一人一盆,吃完繼續,管夠!
雖然隔着老遠的距離,但是山上的人還是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有人倔強的回過頭去,有人舔了舔嘴巴,最終還是喊出了放棄。
下山的人,一個接着一個,長征的隊伍在潰逃!
孫大海看到了山下那副大快朵頤的畫面,雖然隔着這麼遠的距離,但是他還是感覺自己聞到了餃子的肉香——韭菜豬肉餡的!
儘管他知道他聞到的餃子香味很有可能是幻覺,但他還是抵擋不住這種味道的誘惑。
“嘔!”
孫大海哇的一聲嘔了出來,吐出滿嘴的草渣子,還有翠綠色的青草汁。
“我……”
他終於忍不住了,熱乎乎的餃子擊垮了孫大海最後的抵抗意志,飢餓的本能佔據了他的一切,他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啪!”
一聲脆響,將孫大海口中剩下的字生生的抽了回去,孫小魚跳起來一巴掌打在孫大海的臉上。
“哥,不要丟下小魚!”孫小魚盯着孫大海的眼睛說道。
一瞬間無數往事在孫大海心中翻騰而起,是妹妹面對暴怒父親時候的瑟瑟發抖,是妹妹躺在躺在他懷中奄奄一息,是妹妹看向他那殷切期待的眼神。
孫大海喉頭咕嚕了一聲,他再一次揪起一把青草塞進嘴裡,然後對着妹妹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向前,向前,繼續向前!
他們的隊伍繼續出發,孫小魚走在最前面,孫大海其次,吳星浩隨後,洛天虹在最後一個。
蜿蜒曲折的上山之路,道阻且長,即便是洛天虹也早就到了承受的極限。他感覺自己的雙腿此時此刻重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每邁出一步都需要用盡全身力氣,灌注所有的意志。而腹中傳來的飢餓,讓他覺得自己的胃好像都被消化掉了一般。
再強健的體魄,再優秀的基因,再高超的技巧,在經歷了十幾小時的站軍姿和將近四十小時的飢餓之後,都變成了零,甚至成了累贅。
此時此刻,一切的身外之物都不重要了,能留下來的人全憑自己的意志力。
靠着自己的意志力來抵抗身體的疲憊,抵抗腹腔中的飢餓感,抵抗大腦和味蕾發出的美食的誘惑……
一切拼到最後,都成爲了意志力的較量!
一步
兩步
……
一千步
一萬步!
一行人越過溝壑,爬過峭壁,攀過岩石,眼中唯有向上,向上。終於雲層被他們甩在了身下,距離山頂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隨着海拔的提升,三角形狀的山峰面積越來越小,在距離峰頂不足百米的地方,一圈巨大的峭壁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當洛天虹爬上峭壁下的平臺之時,發下平臺上已經三三兩兩的聚集着一些人了。
這些人比他們四個先到達了這裡,不過此時都被峭壁堵住了去路,他們疲憊的臉上充滿了絕望!
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在就要接近終點的時候,會有這樣一道猶如刀削一般的峭壁。峭壁高差不多八米高,壁面呈垂直的九十度,上面光滑無比,根本沒有着力點。
而且峭壁下方的立足平臺不足一米寬,即便是想要跳躍,也根本沒有給你衝刺的地方。
想要原地起跳,跳上八九米高臺,即便是全盛狀態下的洛天虹,也無法做到!更何況,如今這樣狀態的他們……
山下的人還在繼續的努力攀爬着,一步一個腳印,因爲他們已經看到了峰頂,以爲勝利就在眼前。
“浩哥,拉我一把!”劉傲爬到了平臺的旁邊,伸出他鮮血淋漓的右手,對着吳星浩喊道。
吳星浩看到劉傲微微有些吃驚,不過他還是伸手將劉傲拉上了峭壁下的平臺。劉傲又趴在平臺邊緣,將他的三個兄弟,方孟宇、鍾偉庭、林子豪都給拉了上來。
洛天虹掃了一眼劉傲他們四人,心中充滿了震撼,實在是難以相信他們四人竟然能爬到這裡來,他以爲他們四個昨天晚上已經被擡了下去呢。
“好樣的!”洛天虹目光掃過劉傲他們四人,對着他們說道。
劉傲咧嘴一笑,乾裂的嘴脣上滲出鮮血來,“那是,咱們四兄弟說好了,一定要上山,一定要當最好的兵,誰也不能落下誰!”
“哼……上山?你擡頭看看……”一個膚色白淨的少年發出一聲冷哼,言語之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劉傲聽完之間擡頭看向身前的那堵峭壁,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那個白淨少年要這樣說道。
白淨少年站了起來,看向山下的那些繼續攀爬的黑點,然後看向洛天虹他們的方向說道:“我們覺得我們應該告訴山下的人,讓他們不用再爬了,來到這裡也是枉然,我們上不去了!”
洛天虹跟着站了起來對着他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我們不是第一批面對這堵峭壁的人。既然曾經有人上去過,我相信我們一定能上去……”
“對,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上去,我相信我天虹哥哥!”孫小魚也站了起來,稚嫩的聲音中充滿力量。
在場的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在了洛天虹和孫小魚身上,目光中有希望,有懷疑,有不屑,有嘲笑……
但是洛天虹沒有理會這一切,他大聲的說道:“大家還記得我們集中訓練時候學的第一首歌嗎?《團結就是力量》,來我們一起唱!團結起來,幫下面的人一把,然後我們一起,共渡難關!”
洛天虹說完之後便彎下腰來,朝着一個陌生的黑瘦少年伸出了手。黑瘦少年看着洛天虹的伸過來的手微微一怔,他還記得李玉龍的話,山上的食物數量有限,他們彼此之間應該是競爭關係。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拒絕洛天虹的善意,握住了洛天虹伸出的手,隨後被拉上了平臺。
“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
洛天虹大聲的唱了起來,孫小魚兄妹和吳星浩也跟着唱了起來,劉傲四兄弟也跟着唱了起來,剛纔被洛天虹拉上來的黑瘦少年也跟着唱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人跟着一起唱了起來。
他們一邊高聲歌唱一邊跟隨着洛天虹的動作,對着平臺下方的陌生人伸出了自己的手,將他們的競爭對手,陌生的同伴,日後的同袍拉上了平臺。
嘹亮慷慨的歌聲在山谷中響起,傳到山下的那些攀登者耳中,給了他們無盡的勇氣和力量,讓那些想放棄的人堅定了向上的決心。
在齊聲的合唱之中,一個又一個的人被拉上了平臺,直到最後一人站上了平臺。
一曲歌唱完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再一次將目光聚集在了洛天虹的身上。
此時此刻,所有的人都等着洛天虹的下一步指示,等着他帶領大家登上峰頂,飽餐一頓!
“大海,耗子,小魚,搭人梯!”洛天虹掃了一眼幾人,然後走到懸崖邊上半蹲了下來。
孫大海舔了舔嘴脣然後看向洛天虹說道:“老大,我墊底吧?”
“按我的順序來!”洛天虹不容否置的說道。
孫大海不再反駁,踩上了洛天虹的肩膀,然後是吳星浩。就在孫小魚將要爬上去的時候,劉傲伸手拉住了她。
“我來!要我這大老爺們踩着女孩子的肩膀往上爬,我不如下去算了!”劉傲說完之後,便直接爬了上去。
八米高的峭壁前架起四個人梯之後,距離頂部只剩下一米左右了。孫小魚第一個踏着四人的身體,跳上了峭壁上方平臺。
“大家按照順序一個一個來,我們一個也不會丟下!”孫小魚站在高臺上,對着下面的人大聲的喊道。
下方的人羣按照次序排好了隊伍,在孫小魚的指揮下,踩着洛天虹他們的肩膀,一個又一個的爬上了高臺。
洛天虹死死的支撐着上方的重量,雙腿的肌肉在不停的顫抖着,彷彿下一秒就要支撐不住了。
到了這種強弩之末的地步,也唯有他的身體才能抗住此時此刻肩頭的重量。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支撐起來。孫大海不行,吳星浩不行,其他人更不行。
下方的人羣越來越少,最後一個人終於被孫小魚拉上了高臺。
“脫衣服,取腰帶打結,將下面的人拉上來,我們一個都不能少!”孫小魚勉強的將劉傲拉了上來,但是剩下的三個人卻再也夠不着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平臺上所有的人都在脫衣服,解腰帶,很多男生幾乎脫得只剩下一條內褲了。,
一條條皮帶和衣服,編織成了一股粗大的繩子放了下去,將吳星浩第一個拖了上來。
繩子再一次放下,纏上孫大海那水桶般的腰,然後在衆人的合力之下,緩緩的被拉了上去。
孫大海的體重實在是太驚人,所以此刻他的上升速度比吳星浩不知道慢了多少。
“撕……”
一聲撕裂聲傳來,衣服編織成的繩索已經斷掉了一部分,而孫大海還懸在了半空之中。
“快!”孫小魚一聲驚呼,然後大聲的喊道。如果孫大海掉了下去,那麼下面的兩個人便再也上不來。
衆人一起拼命的發力加快了速度,在繩子崩斷的瞬間,吳星浩終於抓住了孫大海的手臂,將他拉了上來。
只是繩子已經斷了,而此時此刻衆人身上幾乎已經沒有再多的東西可以扒下來了。
但是洛天虹一人還在懸崖的底部!
洛天虹擡頭仰望着那掉在半空中的半截短繩,努力的跳躍了幾次,然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上天造化弄人,這截繩子就短了那麼半米!
“你們走吧,我下去吃餃子了!”洛天虹苦笑一聲,然後對着上方攢動的人頭揮手說道。
“不要,天虹哥哥,我們不會丟下你的!”孫小魚聽着洛天虹訣別的話語,頓時帶着哭腔說道。
“對,我們不會丟下你的!”那名被洛天虹拉上平臺的黑瘦少年也跟着大聲的說道。
“沒有你,我們一個都上不來,我們不會丟下你的!”
“對,大不了我們一個人都不登頂,去他妹的什麼特種部隊我不稀罕,今天有你這兄弟,有你這老大,走到哪裡我都跟你!”劉傲大聲的喊道。
“你下山,我們全都陪着你下山!”
……
洛天虹心頭涌起一陣感動,但是還不至於失去理性,他擡手製止了上面的呼聲。
“誰都不許下山,因爲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登上山頂,成爲最好兵!你們,拿我當兄弟的就給我爬上去,完成我的願望,然後替我看看上面吃的啥……”
“讓開!”孫小魚一聲厲喝打斷了洛天虹的話,然後朝着下面丟下來一塊大石頭。
“天虹哥哥,我絕不會離不開你,我哥和浩子哥也離不開你,我想大家都離不開你,所以我們要你上來!”
孫小魚丟完一塊石頭之後,目光掃過衆人說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很餓,而吃的就在上面,不足百米!如果大家想上山,想吃東西,我不阻攔大家。
但是下面還有一個人,一個曾經讓我們踩在肩膀往上爬的人。如果大家不想丟下他,就跟我一樣去找找石頭,我相信烏鴉喝水的故事大家都聽說過……我們一個都不能少!”
孫小魚的話說完之後,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有人搬起一塊石頭丟了下去,接着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直至所有人。
沒有一個人丟下洛天虹獨自上山,獨自一人享用所有的美食。
一塊又一塊的石頭被丟了下來,在懸崖的下方漸漸的壘砌一個半米高的石碓。
洛天虹站上石碓,然後雙腿猛的發力,一個縱身起跳,終於牢牢的握住了那半截衣服和皮帶編織成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