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小雨,林夕開始挨個向那些所謂關心她的人彙報情況。
滑動手機,聯繫人一頁頁滾動,她的指尖帶着輕微的顫動,最後停在褚浩宇那一欄。
從那天晚上在醫院分別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褚浩宇,算算不過大半個月,卻已經像大半年那麼久。她起初還有點懊悔,那天是不是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隨着時間的消磨,她漸漸失望,如果他心裡有她的一席之地,不會連來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既然他無情無義,她也不必客氣。
電話響起的時候,褚浩宇正坐在辦公司一根接一根的抽菸,自從爆出瀚宇經濟危機和那塊地可能有問題的傳聞,他再聯繫岑美新,得到的答案總是敷衍,派過去談判的三個副總全部鎩羽而歸。
看着那個熟悉的名字,他想狠心掛斷,但終究還是忍不住接起來。
“浩宇……”
她清洌的嗓音變得很低沉,透着綿綿的憂傷,隔着電話也能讓褚浩宇心軟。
“有什麼事嗎?”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至於失去方寸,可還是忍不住關心,“你還好嗎?”
“不好。”林夕直言不諱,“我在醫院,醫生說我有心理創傷後遺症,可能會有暴力傾向,未免傷害他人,要留院觀察。”
相依爲命的母親,突然離開,褚浩宇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就像自己失去媽咪的時候一樣,甚至更痛,因爲自己還有爹地,而她,將會一無所有。
雖然沒有親自到醫院,雖然沒有見她一面,但每天,他都有想辦法,通過各種渠道瞭解她情況,他知道媽咪過世,她大受打擊;知道她憂傷的出院,主持大局;知道她身邊由始至終都站着趙澤;知道她不曾回家,因爲害怕家裡孤獨的空氣……
他知道所有,卻不知道自己能爲她做點什麼?
“你能到醫院來看看我嗎?”果然以前的那些都是花言巧語,林夕脣邊掛着冷笑,聲音越發無助,“小雨去上課,我,我……”
也許初衷有所偏離,但這種委屈和無助是真的,是發自內心的,這些話林夕一早就想跟褚浩宇說,可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那麼做。
“好,我馬上來。”
只要她開口,他總是無法拒絕,因爲這不僅是林夕的意願,也是他的。他有多想念她,只有自己知道。
馬不停蹄的趕到花店,在花團錦簇中他懵然,這麼久,他竟然不知道林夕喜歡什麼花。
“先生,想買什麼花呢?”顧客上門,而且目測是個英俊多金的公子哥,賣花小妹立刻過來詢問,“需要幫你介紹一下嗎?”
他這還是第一次自己給女人送花,以前要麼是麥勝男,要麼是阮林夕包攬這些業務。褚浩宇遲疑了一下,“送女人,道歉。”
“是喜歡的女人嗎?”小妹鍥而不捨的追問,不同的花語對應着不同的關係,她認爲這一點很重要。
“喜歡嗎?”褚浩宇說不出口,他沒想到還有這麼多講究,微微有點不耐煩,“她病了,我沒來得及去看她。”
“哦,明白,你稍等。”
那小妹麻溜利索的包好一束百合遞給褚浩宇,“這是幽蘭百合,花語是遲來的愛。”
“啊?”褚浩宇一怔,他捫心自問是愛林夕的嗎?可心遲遲沒有回答,“算了,百合就百合,一束花而已。”
他本來想再去給林夕買點吃的,但也不知道她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只好作罷。
他一路上都在想,見面,他們要說些什麼呢?
林夕結束和褚浩宇的通話,又給另外一個人打了電話,然後就一動不動的看着窗外,那樣子不像是精神狂躁或者暴力傾向,到像是老年癡呆。
褚浩宇隔着門,看着形消瘦骨的林夕,好半天才換上如常的神色走進去,可那也掩蓋不了內心的波濤洶涌,他心疼,只爲林夕。
她似乎看窗外看得很專心,連他進去她都沒發現。
褚浩宇低低的喊了一聲,“夕夕……”
話音落下,他看見林夕扭過頭,眼裡泛着驚喜的光,嘴角一彎淡出一抹笑意,但下一秒就有淚順着眼角落下。
“好久不見!”
他寧可她生氣,抱怨,甚至拳打腳踢一頓,可她沒有,她還是那麼善良懂事,一句好久不見,訴不盡心情,但訴盡相思。
褚浩宇就那樣站在門口,僵直身子,兩個人就那樣看着彼此靜默好一會兒,林夕才指指牀邊的椅子,“坐吧!”
她不再流淚,但眼底滿是哀傷,臉上還掛着微笑,那種無奈和酸澀灼傷褚浩宇的心,他不忍再直視她的臉,慌忙呈上鮮花,“送給你的。”
林夕沒有接,盯着花訕笑了一會兒,“你確定這是送給我的?你知不知道這束花的花語?”
他知道,可他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默然的搖搖頭,“是花店的銷售推薦的。”
“放下吧!”心裡那一絲甜瞬間變得苦澀,林夕終究沒有伸手,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下次不要送花給我,買水果就好。”
“你不喜歡花?”褚浩宇微訕,他還是第一次聽人說不收花收水果的。他側身將花放在牀頭櫃上,目光掃過那張扔在桌上的報紙,“你不喜歡他?”
報紙上是阮斌視察某市政項目的照片,頭上被林夕用筆勾出兩個牛角,鼻子上畫着牛環,還有黑眼圈,總之是各種糟蹋。
林夕奪過那張報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沒有女人不喜歡花,不過花的含義太複雜,會讓人誤會,水果就簡單得多。”
她定定的看着褚浩宇,記憶彷彿還停在她胃出血住院的時候,“果香比花香更讓人印象深刻。”
時光在他們的腦海裡倒退,一直定格在過往的那些美好,想起那段簡單快樂的日子,褚浩宇心裡一動,他剛想說話,卻看見林夕已經將目光投向別處,涌在喉頭的話又硬生生吞回去。
終於看到那抹身影匆匆而來,林夕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再看褚浩宇,脣角又勾起虛弱的笑意,“最近公司是不是很多事?”
“多事之秋,季節問題。”不想讓她擔心,褚浩宇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些,“你別擔心,我準你一個月假期,等到你冬天回來的時候,一切就都過去了。”
“冬天?”林夕似有所觸動,“那我們,還回得去嗎?”
她的雙眸濯濯如泉,盛滿期待,袒露她少有的軟弱。那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褚浩宇插在褲袋裡的手摳進肉裡,疼痛讓他清醒,他剛剛肩負起瀚宇的重任,履行作兒子的職責,他不能那麼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