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日上三竿尼姑才甦醒,看見土炕邊盛滿食物的竹籃,彷彿又回到了數月前,這熟悉之感又似乎就在昨日。
她又出門尋梨花妖,卻怔在原地。清晨她來時天還未亮,並未察覺異常,此時陽光正好,映着門前的梨花,白中透着一絲絲妖冶的紅。梨花妖睡在粗枝上,眼尾亦多出了一抹紅。
尼姑心中不安,輕聲喚她。
“小尼姑你醒啦。”梨花妖伸了伸懶腰,從樹上躍下,俯在尼姑肩邊,“小尼姑,今日可要講些佛法?”
尼姑不自然的咳了咳,鼻頭微微一粉,羞怯地點了點頭。
不到一個時辰,梨花妖便抱着腿睡着了。從前不論尼姑講多久,她都不會睡的。
這一定不尋常。
尼姑不叫醒梨花妖,徑自走到梨樹下細細查看,地面一處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她用手慢慢地將土刨開,坑裡有半腐爛的山禽和野兔的屍體。
阿彌陀佛。
佛門之人不殺生,也見不慣死去的肉身,但她還是顫抖着捧出了最上面的野兔屍身。
脖頸處被整齊地切開放了血。
梨花妖沒有刀。
梨花妖醒來時,天色已漸漸暗了。尼姑在屋裡誦經,輕輕的,慢慢的。梨花妖睡精神了,便湊近了,安靜地在一旁聽。
入夜,尼姑躺在土炕上,眼睛呆呆地看着蓬頂。梨花妖的眼珠溜溜地轉,在黑暗中閃着光。
“小尼姑,你冷嗎?”梨花妖往尼姑身旁懟了懟,“小尼姑……你可是專門爲了下山來尋我?”
一聲甚一聲的嬌嗔,尼姑心裡有千萬只螞蟻在爬,癢癢的、暖暖的。卻又有千萬根針,一下一下扎着她的心臟。
“除妖人來過嗎?”尼姑輕聲問梨花妖。梨花妖一下子沒了方纔的媚相,忽地從尼姑身旁爬起來。
一人一妖在黑暗中四目相對,月光微微讓她們看到彼此。尼姑面容平靜,如無風的湖面。梨花妖卻慌了神,跑進梨園躲了起來。
尼姑也不去找。梨花妖是附在門前梨樹上的,她修爲不足千年,離不開梨園靈氣。
自此以後每天,梨花妖除了在清晨爲尼姑採來一籮筐野菜果子,其餘時間都在昏睡,直至傍晚才醒。
傍晚又異常妖媚,嬌聲纏着尼姑,眸子裡波光閃閃。尼姑怕她逃走,忍着不去問除妖人的事,任梨花妖在她懷裡胡作非爲。
這天梨花妖又在昏睡,除妖人不請自來。
尼姑正有意願尋他,便連聲質問。
除妖人反問:“妖物動了貪慾,出家人動了塵心,況且是磨鏡之事,這妖,除不除?”
除妖人以爲尼姑不會再回來,每日給梨花妖餵食鮮血。妖物沾了血有了魔性,便是理應除之。
“若不是這妖物,你早該修行去了。”
“若不是她,我早就病死了!我欠她一命,你要取便取我的,放過她吧!”尼姑聲音有些嘶啞,身體微微顫抖,但目光狠狠盯着除妖人,沒有絲毫懼色。
除妖人拔出劍,並未正眼尼姑,大聲呵斥道:“若非佛門弟子,你且不過一介女流,殺了你也是助你早些投胎,擺脫這妖物!”
這聲音驚動了梨花妖,她看見除妖人用劍抵着尼姑的脖頸,飛撲下來擋在尼姑身前,又露出兇色,瞳孔血紅。尼姑側目看向梨花妖,才發現她不知何時長出了獠牙。
除妖人不願在此時大動干戈,手中還要多一條人命,壞了他的名聲,尼姑若死在妖物之手,也是省事。
除妖人收了劍,扔給尼姑一道符便走了。
“妖物取你性命時,給她貼上這個,她對你沒防備。草木怕火,燒了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