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計議已畢,作爲越王府世子,“完顏弘康”便親自送上官駱去東跨院住下。
李太公行動不便,其他幾位也都是長輩。
現在楊沅又掛着越王府世子的身份,如果不是由他來安頓上官駱,反而要叫人覺得奇怪。
此時夜色已深,府中一片靜謐。
東跨院原是楊沅準備下榻的地方,因爲要冒用完顏弘康的身份,兩人便交換了住處。
東跨院裡現在只住了完顏弘康,再安頓一個上官駱倒也容易。
王府侍婢提前接到吩咐,已經給上官駱收拾出了一套房子。
二人並肩往東跨院走着,上官駱遲疑了一下,便對楊沅輕聲道:“小王爺,家姊逃離之後,一定會來尋訪我的下落。
而我如今已經投效小王爺的消息,在‘都渤極烈’大會召開之前,又不宜宣揚出去。所以,家姊一定會潛入歡喜嶺腹地……”
楊沅道:“我明白了。明日一早,我會吩咐下去,如果發現令姊的消息,叫人手下留情。”
說到這裡,楊沅又輕輕搖頭,說道:“不過,以令姊的身手,我不覺得有人能發現她,並且困住她。”
說到這個,上官駱由衷地道:“小王爺您的武功纔是真的好。在學生所見高手中,小王爺的技擊之術,已經是坐二望一了。”
楊沅心中一奇,問道:“哦?卻不知上官先生所見過的那第一高手,他是何人?”
上官駱道:“那人是西夏人,三年前,學生在天水見過他一面。至於他的名姓,學生卻是不知……”
二人說着,已經走進東跨院,然後二人便聽到一陣奇奇怪怪的聲音。
北方建築考慮到冬天保暖的問題,要比南方建築厚實許多。
所以,北方房子的隔音效果尤其的好。
不過,傳出聲音的這間屋子沒有關窗子,這就讓二人聽了一個清楚。
就聽正房裡傳出一個似哭似笑,又似氣若游絲的聲音:“不要了,真的夠了,人家不要了,啊~~”
“完顏弘康”和上官駱同時腳步一頓。
然後院子裡的“完顏弘康”就聽到了房子裡的完顏弘康的聲音。
先是“啪”地一記脆響傳來,楊沅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塊嫩豆腐不斷盪漾的畫面。
接着就傳來完顏弘康暢快的大笑聲:“是你要服侍我開心,你要或是不要,很重要嗎?”
“啪!”
“撅起來,別他孃的給老子裝死!”
上官駱對楊沅莞爾道:“小王爺這位表兄,真是性情中人啊。”
楊沅笑道:“通常人家這樣的人生,纔會更快活。上官先生請。”
楊沅把上官駱讓進廂房,王妃已經調度了兩個丫鬟在此等候。
楊沅讓兩個丫鬟侍候上官駱歇息,便轉身離開了。
盈歌早就知道楊沅回來了,只是楊沅一回來就去了後宅議事。
盈歌就叫阿里虎和阿它備下夜宵和熱湯候着。
待楊沅回來,看見楊沅頸間、手上的傷勢,盈歌大爲緊張。
楊沅安慰地笑道:“皮肉傷而已,不打緊的。你看我這不是自己走回來的麼,要是我被人擡回來,你再……”
盈歌臉色頓時一變,擡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楊沅只是隨口一句玩笑,但盈歌可聽不得。
從小刁蠻任性的盈歌,她的刁蠻和任性,正是來自於她的家族給她的底氣。
可是在她最渴望家人救助的時候,家人送給她的卻是一枝“榮譽之箭!”
要用她的死,避免烏古論家族受到羞辱。
從小沒有經歷過波折的人,其實心理承壓能力是非常脆弱的。
盈歌的心絃從那一刻,一下子就斷了。
她變得非常不自信、非常缺乏安全感。
這種敏感的心態,正在被楊沅漸漸修復着,但此時還沒有恢復。
她可接受不了楊沅這種玩笑。
楊沅見她情急之下,眼中漾起了淚花兒,便無奈地道:“好好好,我不說了。夜宵就不用了,我吃過了,沐浴一番就好。”
盈歌擔心地道:“你這傷……”
楊沅道:“真的只是皮肉傷,我小心一些,不浸水就好。一會清潔一下,正好重新敷藥。”
“好!那人家服侍你沐浴。”
盈歌不放心把這事兒交給阿里虎和阿它,喊了阿蠻一起,服侍楊沅沐浴。
那水只到楊沅胸口,受傷的一隻手也擱在桶沿外。
楊沅比胸口中箭的李老太公還要享受,懶洋洋地躺在那裡,任由兩雙細嫩的小手周身遊走。
阿蠻初經人事,昨夜甚至不曾見過那樣兇器,這時不免臉紅紅的。
盈歌倒是駕輕就熟,視若無睹了。
她只是小心翼翼的,不讓一點水沾到楊沅的傷處。
沐浴之後,盈歌又解開楊沅的繃帶,小心清理了傷口,重新爲他敷上金瘡藥。
見那傷確實只是皮外傷,盈歌這才放下心來。
楊沅沐浴已畢,又重新換藥包紮已畢,這便登榻休息。
盈歌和阿蠻扶着他躺下,然後阿蠻爬過去吹熄了燈燭。
燈光一暗,楊沅便感覺兩個清涼如玉、光滑也如玉的身子左右貼了過來,幽香撲鼻。
楊沅愜意地吁了口氣,“醒握殺人劍,醉臥美人膝”,大丈夫當如是也。
他剛想到這裡,一隻柔荑便握住了他的那口“殺人劍”。
握就握了吧,清柔的劍鞘,感覺還蠻舒服的。
可是那劍鞘很快就開始重複起了拔劍入鞘的動作。
楊沅輕聲道:“不要胡鬧。”
盈歌在他耳邊嬌聲道:“郎君曠的久了嘛,臨日才重聚,奴奴怕郎君想。”
楊沅無奈地道:“我的傷雖然不重,奈何一處在脖頸,一處在手腕上,不好動彈啊。”
盈歌嘻地一聲笑,輕輕地道:“郎君不要動了,人家服侍郎君便是。”
“奴奴聽一個堂姐說過,男人戰場廝殺之後,是需要放鬆的呢……”
似乎,盈歌悄悄按了一下遙控器,一輛漂亮的mini便悄然駛來,開啓了自動泊車輔助系統。
……
天矇矇亮。
院中有人聞雞起舞。
楊沅如今傷勢未愈,不好做劇烈動作。
他撇下癱如死狗的盈歌和阿蠻,到了外屋。
見阿里虎和阿它也在沉睡,楊沅便喚醒阿里虎,服侍他洗漱穿衣,然後踱到院中。
院中,上官駱仗一口劍,劍氣縱橫,如大漠黃沙中的一股龍捲風,滿院遊走。
楊沅覺得,上官駱的劍術很高。
楊沅的武功是注重實戰技巧的一門功夫,但更貼近軍旅風格,所以在個人技擊術裡面,不算是最上乘的功夫,
不過,他卻有最高明的技擊高手,也要爲之羨慕的最高明的內家吐納功夫。
內家吐納功也就是氣功。
這種高明的功法,大大提升了楊沅的六識敏銳度和身體的協調性、敏捷性以及氣息的悠長、體力的持久。
這一來,就大大彌補了他技擊招術上的缺陷。
只要伱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掉他,那就會此消彼漲,讓他佔據上風。
如今觀摩上官駱的劍術,讓他也有很多感悟。
上官駱見小王爺在觀看自己舞劍,更是抖擻精神,舞的更加賣力。
劍嘯聲、氣息吐納聲、再加上楊沅於一旁恰到好處的喝采聲……
很快,完顏弘康就穿着一條犢鼻褲,光着膀子,懶洋洋地踱到了廊下,一臉的幽怨。
“大清早的,你們要不要這麼勤快啊。”
完顏弘康晃到楊沅面前,打了個哈欠,埋怨道。
上官駱見小王爺和李尋風都已起來,便適時收劍,向他們走過來。
楊沅眼角餘光瞥見上官駱走近,便對完顏弘康道:“表兄,你昨日廝殺了半天,晚上卻還不知節制,要小心身體啊。”
一說這個,完顏弘康可就不困了。
他眉飛色舞地道:“咱這身體,壯的像牛,沒問題的。
你是不知道,我昨兒從柳條子屯擄來的那小娘們兒,得趣的很。”
楊沅正色道:“那你也要節制。所謂美色,到頭來也不過是黃土一捧,塵歸塵,土歸土。
美色,在天地中,不過和鮮花一樣,或是被路邊的腳步踐踏,或是隨着時間枯萎老去,成爲醜陋的肥料滋潤土地……”
阿里虎端着水盆從旁邊走過,悄悄瞄了一眼自己的主人。
她不明白,自己的主人是怎麼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來的。
他們沒有聽見,可人家昨兒卻是聽得真真兒的,狀元公那花樣兒多着呢。
他還讓阿蠻姑娘把燈點起來呢,說是要看着,咋好意思的。
呸!
噁心!
我都關着燈!
完顏弘康聽了楊沅的說教,卻是翻了一個白眼兒。
“表弟你這話我覺得可就沒道理了,到頭來黃土一捧咋了,今天它還是鮮花那不就行了?
咱們吃的那肉,今天香噴噴的它,明天還變成臭烘烘的糞肥了呢,咋?你不吃了?餓死?”
上官駱走過來,笑着接口道:“這句話,我倒是要贊成尋風兄所言了。
正所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完顏弘康聽了兩眼一亮,讚道:“上官先生出口成章,那一定就是有道理的了。”
這時,跨院門前,恰有一羣女孩子有說有笑地走過。
這都是越王一脈的女眷。
她們的父兄留在遼東作戰,她們則被送回了歡喜嶺。
她們就住在院落最後面的後照房,此時想來是要結伴去鎮上游玩。
姑娘們有意態甚媚者,有聲猶雛鳳者,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楊沅目不暇接,一一看過。
待他收回眼神,纔看到完顏弘康抱着膀子,一副揶揄地看着他。
“黃土一捧,哈?塵歸塵,土歸土,哈?醜陋的肥料,哈?”
楊沅淡定地道:“欣賞與放縱的區別,就是我和表兄你的距離啊!”
“呸!”完顏弘康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這時,院門口便閃出一個阿三來。
李佑頭纏繃帶,手提長刀,興沖沖地問道:“今天,咱們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