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之地的十萬雪山,終年積雪不化,一年的時間裡,只有一個白天,一個夜晚。
雪山裡生活着無數魔獸與兇獸,潔白厚實的雪原下,也遍佈着數不清的雪洞,或是魔獸洞窟,或是通往地底熔岩,掉進去的人十死無生,是個兇險至極的地方。
一個黑衣男子行走在雪原下迷宮一樣的隧道里,雙眼射出瑩瑩綠光。
隧道的盡頭是一處裂谷,熾熱的岩漿在裂谷下流轉奔騰,一條玄鐵鎖鏈連接裂谷的兩邊。
男子腳尖輕點,幾個縱身穿過,只餘身後金屬撞擊的“嘩啦”聲。他走到一處石壁前跪下。
半響,裡面傳出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
“慶忌,昨日吾見小女,甚好。”聲音頓了頓,又說:“吾已在這極熱洞窟億萬載,現今小女無人照料,又兼大劫將至。心中日夜難安,你便去保護她罷。莫要令人發現她的身份。”
只見石壁一閃,飄出一塊潔白仿若玉質的碎片,邊緣光滑,顯然是長久磨搓的。
“此乃吾兒卵殼碎片,你循着這上面的氣息去找。”
“諾。”慶忌轉身離去。
出了洞窟,外面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他走了約莫三四日,途徑一處雪谷,才踏入幾步就直覺不對。想要退出去,卻看見前後通道亮起陣符的光芒。
慶忌猛地擡頭,只見一張劍網從天而降。
十六個青衣修士持劍立於劍網的十六個角,正在緩緩落下。
不遠處的懸崖上站了七八人,爲首的是兩個滿身華光的修士,五顏六色的法寶環繞周身,片刻不停歇的運轉。
其中一個清瘦老者撫須而笑,“哈哈哈,居然是九品靈獸,今日我絕劍門定能將你納入麾下。”
另一個矮胖些的則啐道:“區區劍網怎可捕到九品靈獸,旬明老兒你未免異想天開吧!”
話說着,果然慶忌以手爲爪,將劍光組成的光網抓了個支離破碎,十六個修士從半空中跌下,躺了一地。
“看我赤金環!”矮胖老頭揚手扔出一個金環,金環在空中一分爲二,二變四,四變八,徑直往慶忌飛去。
慶忌隨手拾起一柄劍,對着金環迎上去。
“鏘鏘”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響,劍光揚起霧一樣的冰雪。
待冰雪散去,慶忌手持金環,邪肆一笑。只見他扔下長劍,兩手相合,金環在他手中如黏土般搓圓捏扁,成了個元寶形狀。
“怎的出門就給我送金子來?未免太過熱情。”
那矮胖修士噴出一口血霧,恨聲道:“畜生莫囂張,你今日休想出得這十萬雪山!”
說着,捏碎手中玉符,伴着‘咻’的一聲巨響,空中亮起一道鮮紅的印記。
慶忌站在原地眯起雙眼。
不過片刻就有人從遠處趕來,空中一個滾雷般的聲音在說:“看吧,我就說捨得即便是能找到靈獸,那也是抓不到的。哈哈。你煉雲閣的梨花酒我就笑納了!”
話音剛落,一個虯髯大漢落在慶忌前方。
又過片刻,三個美貌女子飄然落下。爲首的女子嬌聲說道:“酒可以給你,這靈獸麼……不知諸位有何意見?”
媚眼如絲,自有一身風騷氣派。
在場衆人都清楚,一己之力是抓不住九品靈獸的,一邊給門派傳信,一邊合計共同將它困住。免得到時候跑了一點好處撈不到。
這邊,慶忌被循着靈獸圖而來的元嬰修士們纏住,雙拳難敵四手,困在十萬雪山動彈不得。
而另一邊的趙家村,沐月節過後便是秋收,花姐和劉嬸已經在地裡忙活了四五日,眼下正在收割最後一塊麥田。
翠花想着那日的夢,手上不由得慢下來。
那天她去找了村長,村長倒是沒說她胡思亂想,而是告訴她,沐月節做的夢都是有來歷的,或是知曉過去,或是預知未來。但答案要自己去找。
“那人是誰呢?我也不認識他啊。難道真是未來發生的事?嘶——”
正想着,一不留神鐮刀就割到手指,鮮紅的血涌出來,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嬸嬸——劃到手了!!!”
畢竟是個小孩子,看見血就嚇呆了,只會扯着嗓子喊,也不知道拿布包一下。劉嬸忙放下鐮刀過來,拿了手帕給她裹上,領着她往村東頭的藥房去。
回家後,花姐很是享受了一把,村裡的小姐妹都提着禮物來看她,這叫她很得意。
然而,大概是老天爺看不過去她日子過得太瀟灑,沒幾天,劉嬸就犯了老毛病。往常吃兩帖藥也就好了,這一回卻總也不見好,病了大半個月。
直到有一天,花姐偷聽到郎中和劉二嬸在說,怕是治不好了,要用一味叫鳳玄草的靈草配藥。三級靈草雖然不是多珍貴,一時間卻找不到。鎮上藥鋪問了都說沒有,又說起這種草山裡都會長……
後面的花姐沒聽,她偷偷溜去翻了郎中的醫書,記下樣子決定到山裡找。
當天晚上,黑蛋半夜起來上茅房,纔出門就隔着籬笆牆看見花姐揹着個揹簍鬼鬼祟祟往村口走。一問居然是要進山採藥,可把他嚇得不輕。
“花姐兒,你真要進山啊?太危險了,遇上熊怎麼辦?” 黑蛋自然是堅決反對,現在雖然還沒入冬,但天也開始冷了。一個人進山還是很危險的。
“噓,你小聲點!”花姐遠遠看見守夜的人走過來,拉着黑蛋躲到角落裡。“你看你咋咋呼呼幹什麼!”
她就拍着胸脯保證,森林都去過好幾回了,沒事。又讓黑蛋第二天告訴村長,她找到草藥就回來。
黑蛋敵不過花姐的再三懇求,猶猶豫豫的就答應了。
花臨就偷偷摸摸的翻過村邊的籬笆牆。等走到山腳下的小樹林時,天都有些亮了。
秋日的山中寒風陣陣,在灰白的黎明中有些冬日的蕭瑟,樹木枝葉稀疏,只餘些頑強的黃葉掛在樹梢。地上積了厚厚的落葉,一腳踩上去“吱呀吱呀”作響。
越往山裡走,溫度越低,花姐漸漸覺得有些冷了。
她取出帶來的毛氈子裹在身上,想起郎中的醫書上寫着,鳳玄草都是長在水邊的,拾了根樹枝做柺杖,往記憶中的小溪邊尋去。
一路上,花姐不時拿木棍撥打枯葉和草叢,很幸運的找到了一窩野雞蛋。她將蛋貼在耳邊,發現都不燙,母雞還沒開始孵蛋。很不客氣的連窩帶蛋一起裝進揹簍。餓了就磕開沾着白麪餅一起吃。
走了小半天,太陽已經出來了,曬得整片樹林金燦燦的。花姐也終於走到小溪邊。
小溪的源頭是一眼山泉,花姐是去過的,她決定往沒去過的地方找。循着溪流的方向走,直走到傍晚,沒找到鳳玄草,倒是採到些海金沙,石韋等草藥,又有些時令野菜。
她在溪邊生了一堆火,將兩個蛋埋進火堆下面的土裡烤,挖來的野菜直接放裝水的罐子裡煮了,泡着麪餅一起吃。
囫圇吃過一餐,又給火堆添了些柴火才和衣睡下了。
半夜裡火堆熄了一次,她重新生了火,沒想到到凌晨火又熄了。第二日,花姐一早就被凍醒了,趕緊給火堆添柴讓火燒起來。
冬天快到時總是一日日變冷,這會小溪已經有些薄冰了,在昏黃的火光下顯得有些夢幻。
花姐沒再睡,坐着發了會呆,等天漸漸發白了才緩過神。掏出昨晚剩下的一個雞蛋吃了,將晾着的草藥整理起來裝好,又把冷透的罐子在溪水裡洗淨,盛了水將火撲滅。這才繼續往下走。
又走了半天,前面穿來嘩啦啦的流水聲,是個小瀑布。
要是往常,花姐肯定往回走了,可是想到劉嬸,她又覺得,還是下到山谷裡看看吧,畢竟故事中珍貴的草藥都是長在人跡罕至的地方。
她鼓起勁,走到斷崖往下張望。這是個很陡峭的山崖,山崖下是個白霧嫋嫋的水潭,大約是個溫泉。
花姐找到一處稍緩的斜坡,一點點往下爬,爬到一半沒路了,就拽着長在山壁上的藤條往下溜。
山谷裡一片綠意盎然,山花爛漫。灌木叢裡還掛着漿果。但是水潭裡的泉水卻冰冷刺骨。
花姐正圍着水潭轉悠,卻在草叢裡找到一個白玉鐲。雪白的底色,摻雜着一縷讓人感覺望不到底的翠綠。玉環上套着一圈比戒指稍寬的金屬環,上面雕着幾個由細密花紋組成的字。
直覺告訴她,這觸手溫潤的玉環必定是件寶貝。以前過年跟着村裡人去城裡玩,那些夫人小姐手上的鐲子都沒有這個來的漂亮。
只這一會兒她連鐲子的去處都想好了,一定要去鎮上最大的當鋪!但是看着光華婉轉的鐲子,她又有些捨不得。
我戴上看看,這麼想着。她小心的把鐲子套到手上,驚訝的發現,這鐲子戴上就變小了!
“咦?這難道是村長說的法寶?”花姐有些欣喜。轉而又想起村長說的修真故事,諸如某門派的弟子在秘境裡得到一件法寶,被敵對門派的人發現了就殺人奪寶,又或者同門師姐妹爲了一件法寶大打出手互相誣陷這類的。
聽的時候是很有意思,落到自己身上就有點不妙了。
現在花姐只覺得手上是個燙手山芋又兼催命符,不知道能不能託村長拿去賣了?殺人越貨,曝屍荒野什麼的,不要太恐怖!
誰知這鐲子像長在手上一樣,看着大小剛剛好,卻怎麼也脫不下來。
這下,花姐就好像看見了幾個穿着各色衣服的修士,對着自己窮追不捨,最後自己曝屍荒野,然後村裡的大家還在到處找自己的悲慘場景。
她蹲在地上狠狠哭了一場,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再醒來已經是下午,肚子一陣咕嚕嚕的叫。在飢餓的催促下,她理所當然而刻意的忘掉手上的玉鐲,專心把最後一個冷麪餅沾着雞蛋吃了,又在水潭邊轉悠起來。
水潭不大,十幾米寬的樣子,水有着淡淡的乳白色,泛着藍,一眼看不見底。
花姐用水罐舀了一些,卻是清澈透亮的,還帶着一股難以形容的香。入口冰涼,讓人不由自主抖了一個激靈。
沒走幾步,她看見池子邊的的巨石上有一朵紅花,模樣頗爲熟悉。
爬上去仔細一看,墨綠色的齒狀葉子,花朵是線狀的一簇一簇花蕊組成,就是鳳玄草開花的樣子。
花姐小心的扒開周圍的泥土,將鳳玄草連根挖出來,又用巨石上長的青苔裹好包上布,才放進揹簍。
正要下去,卻覺得小腿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是條手臂粗的青蛇,三角形的腦袋,頭頂中心是一點紅色。之後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身體直直的滾到水潭裡。
那青蛇繞着揹簍轉了幾圈,鑽進去吞了那幾枚雞蛋,窩在裡面不動了。
水潭裡的花姐昏昏沉沉,恍惚間發覺腿上緊巴巴的,火辣辣的疼,又覺得冷的很,不由掙扎起來,原本浮在水上的身子一點點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