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
“呦,黃爺?好久不見啊,還是老地方?”
“嗯……”被喚作黃爺的人臉上貼着個創口貼,還青一塊紫一塊,兩眼目光閃爍不定,四處眇。酒吧里人聲鼎沸,少男少女跟着勁爆的音樂拼命扭動身體,閃爍的燈光下那人的臉上竟有密密的汗珠。
“上次跟我一起來的那位爺來了沒?”黃爺問旁邊的服務員。
“上次?”服務員想了想,“黃爺每次來帶的可都不止一位爺,您說的是哪一個呢?”
“哪一個?”黃爺一把抓住服務員衣領,“爺我上次就帶了一個人!頭髮有點兒白,也是你接待的,你他媽問我哪一個?!”他火大了,不是因爲服務員,而是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被那個神秘的僱主給棄了!
“別……別動氣……”服務員腿都嚇軟了,這黃爺可是陸傢伙計,據說還是當家身邊紅人,這要是惹到了,恐怕自己以後就沒法混了,“這樣吧,您先上樓,那位爺一來我就讓他去找您……”
“哼!”黃爺聽到這才鬆了服務員衣襟,轉身走向電梯。
服務員擦擦冷汗,一邊走來一女侍者,“怎麼了,黃爺怎麼發這麼大火?”
“誰知道?明明是一大羣人啊,非說是隻有一個,黃爺是不是糊塗了?”服務員嘀咕。
“沒事沒事,估計是記錯了,那我送酒上去勸他消消火。”年輕小妹託着酒上樓了。
309間裡,黃三坐立不安,時不時低頭看錶,他跟那個人約定好了今晚還在這裡見面,他背叛陸家,趁陸子凌還未發現,他得趕緊從那個人手裡拿到另一半錢好跑路,可眼看約定的時間到了,他連個錢影都沒看到!萬一給陸子凌知道是他把二爺出國的消息賣出去,他肯定會被活活折磨死!
“咚咚!”有人敲門。
黃三一驚,聲音也有些顫抖,“誰啊?”手伸到大衣後面摸槍。
“黃爺,我給您送酒來了。”
“來了。”黃三鬆了口氣,過去開門。門外站着個漂亮的女侍,“黃爺啊,剛剛看您在樓下發了好大火,特地給您送了酒來,不收您錢。”說着就來殷勤的倒酒。
漂亮女人自然讓人賞心悅目,黃三暫時沉下心來等待,端起杯子灌酒。
“那就不打擾黃爺了。”女侍托起盤子轉身出門,回頭看了一眼窩在沙發裡倒酒的黃三,冷冷的彎起嘴角。
樓下舞廳。
“陸當家?!”侍者嚇了一跳,陸子凌帶了一批人氣勢洶洶的過來,招呼也沒打,直奔上樓。
那邊黃三一瓶酒下肚,人還沒來,黃三心慌意亂,“不行,不能等了,今天就走!”說着就起身。突然外面穿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轟!”的一聲,房間門被踹開!
黃三心裡一涼,還沒來得及掏槍,陸子凌就一腳踹過來,黃三整個人倒在茶几上,碎玻璃紮了一脊樑。
“當……當家的……”整個房間都被包圍了,黃三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陸子凌不可能放過他,求他沒用,於是拼命去拿掉在一旁的槍。
然而還沒讓他碰到,陸子凌就開了槍,黃三的右手消失了。陸子凌開槍從不給人有搶救的機會,子彈是改裝過的,打進心臟裡直接撕裂整個心臟,連送醫院的錢都省了。
陸子凌冷着一張臉,槍口稍移,直指黃三的心臟,“你跟着我三年了,是該到頭了。”
“不……不,當家的,我沒做什麼對不起當家的的事啊……”黃三捂着大出血的手腕,面無血色,“二爺的事不能全賴我啊,都是二爺身邊那個老李,一定是他又欠了賭場的錢,所以想綁架二爺來要挾您……”黃三努力做出無辜的樣子。
“黃三啊黃三,你真是聰明瞭,不僅聯合外人算計到我頭上來了,現在還聰明到知道找替死鬼了,”陸子凌笑地瘮人,“不過現在看來你的僱主似乎放棄你了,該敗露的都敗露了吧……”
黃三臉色灰白像個死人,陸子凌居然都知道了!
“當……當家的,你不能不信我啊,我雖然跟了你幾年,但我也盡心盡力爲陸家好啊……”黃三艱難的爬起來,跪在比他小二十歲的陸子凌面前,在死亡面前,尊嚴根本微不足道。
“閉嘴!”然而陸子凌冷冷的打斷黃三的哭喪,“我不想聽廢話!二爺的行程雖然絕對保密,但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本來我是相信你的……”陸子凌語氣頗淡,手中的槍抵在黃三腦門上,“但你自作聰明殺了老李這個老實人,老李從陸家失蹤後二叔就被綁了,我是很想把這兩件事聯繫起來,但比起懷疑老李,我倒是更懷疑你。”
黃三露出更加恐懼的表情。陸子凌滿意的垂下槍,“現在,告訴我那人的名字。”
然而黃三的表情卻越發猙獰,甚至拿手掐自己的脖子,喉嚨裡不斷髮出“唔唔”的聲音,凸現出來的黑紅的血管佈滿雙手,蔓延到脖子,樣子十分可怖。
陸子凌意識到不對勁,一腳踹翻黃三,黃三倒在地上抽搐,“當……當家,那人……”
陸子凌一把抓住黃三的衣領,目眥欲裂,“叫什麼?!”
“叫……叫……”然而黃三還沒說出來,陸子凌突然覺察到後面一道冷光劃過,往旁邊一閃,飛刀就直接扎進了黃三的心臟裡,黃三瞪大了眼,嘴動了幾下,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涌出幾口黑紅的血,仰面倒了下去。
“是誰!”衆人齊齊向門外看去,門外過道里站着一個身穿酒吧服務員制服的女人,戴着帽子,帽檐壓得很低,陸子凌只看到她嘴角冰冷的弧度,她就轉身消失了!
事發突然,衆人都愣住了,陸子凌追出去,走道里根本沒人,守門的兩個人已經在不知覺的情況下就被割了喉!
陸子凌“嘖”了一聲,“Nelson,封鎖周圍所有街道,陸家全員出動,逐一排查,給我把人找出來!”
Nelson 招手讓手下快去辦,自己臉色凝重,撿起地上碎裂的酒杯,皺眉聞了聞,“這酒八成做了手腳,就算最後不補刀,估計黃三也說不出那人的名字,那老頭行事作風真是趕盡殺絕,不給人留一口氣啊……”
Nelson 難得認真,陸子凌更是認識到這次面對的敵人非同一般,難道這唯一的線索就這麼斷了?
陸子凌蹲在屍體旁邊,目光落在那把飛刀上,刀柄居然很精緻,刻着繁複的花紋,殺個人而已,至於麼?
陸子凌伸手拔出刀,在黃三的衣服上擦乾淨,然後細細端詳起刀來,“Nelson 你說現在還有沒有用飛鏢送信的……”
“喂喂,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麼武俠小說?怎麼連飛鏢送信都亂入了?”旁邊Nelson 一臉黑線,“不過現在日本黑幫那些小鬼子們好像還保留了這麼個裝逼的傳統……誒誒…你…你幹嘛呢!”Nelson 驚恐的看着陸子凌突然扳斷了刀刃,丟到一邊。
“我擦!知道你是太極好手,扳斷鋼筋都不是問題,但也不要在我面前表演吧!萬一刀片崩過來扎到我你負責啊!” Nelson 蹦起來跳到一邊。
“我只負責幫你斷子絕孫,”陸子凌一挑眉,“怎樣,要試麼?”
Nelson 急忙護住重要部位,又退後一步。
陸子凌白了他一眼,低頭用修長的手指從刀柄裡夾出一張紙。
“刀柄裡是空的!”Nelson 見狀湊過來,陸子凌展開紙,不出所料,滿紙的鬼畫符。
“擦!這什麼啊!”Nelson 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請問那一團一團的畫的是啥?
陸子凌掃了一眼,“你不知道很正常,這是『白湖』密文,你從小在國外長大,根本沒接過任務,以前在白湖做的任務都是用這種密文寫的,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
Nelson 算是陸子凌的發小了,本來是都在基地受訓練的苦逼娃,結果這小子半路給送出國深造去了,於是陸子凌又少了一個可以欺負的對象……
不過也因爲這個,九年前慘絕人寰的“圍湖”案他便僥倖逃脫了,而Nelson的父母卻雙雙喪生在***下,燒的連渣都不剩。Nelson 回國時幾乎就像個瘋子,陸子凌至今還記得那天,那個原本如玉的少年頹廢的跪在地上,卻面無表情的對陸子凌說:
“喂,你是不是缺個管賬的?要不我給你管賬吧,我給你權,你給我力!”
陸子凌忘不了那次Nelson眼中的漫溢的仇恨。現在在別人看來Nelson 不過是陸子凌身邊一個管賬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可陸子凌知道,不論何時Nelson身上留着的都是獅子的血!是力量在積蓄!
“那這寫的什麼?”Nelson 撓撓頭,問陸子凌。
陸子凌瞥了他一眼,把紙疊了收了起來,“告訴你沒用!”
“誒,你,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Nelson抗議,還要說什麼,一個小夥計跑進來。
“當家的,樓下所有人都控制住了,都在大廳等你去了。”
“嗯,知道了,還有,今天發生的所有事對外都給我把嘴關緊了,走漏了一點風聲要你們好看,該怎麼做你們看着辦。”陸子凌不忘吩咐。當下陸家也算深陷危機,旁人若是知道了陸子凌正被陸華之事所困,必定會落井下石,趁虛而入。
那個女人必定還在酒吧裡,能不能揪出幕後黑手就看今晚了。陸子凌暗暗握拳。
同時一樓,嘈雜的音樂已經停了,罵罵咧咧的聲音充斥着每個房間,燈影斑駁間不斷有年輕女孩被人粗暴的拉出來,玩客也一起被趕到大廳,尖叫聲哭泣聲不絕於耳。
“不好意思啊諸位,今天陸家收到消息,一個家族追查多年的仇敵就躲在這裡,”有人站到臺子上,瞥了一眼下面一羣被帶到舞池裡的人,“所以請各位多擔待,千萬不要攔着陸家做事啊!”
不少剛被攪了好事的人皆是怒不可遏,但無奈來者是陸家人。在陸家巨大的產業背後,必定有強硬的支持,不論是生意場上還是其他各種場合,如果有人找陸家的不痛快,"傳奇"就是陸家最鋒利的劍,而沒有人願意跟自己的命過不去。
“給老子出來,媽的,躲什麼躲?**一個!”一個年輕夥計一手拖着一個酒吧服務員往外走,另一手不安分的伸進女孩的裙子裡。
女孩哭哭啼啼,可是根本不敢反抗。其他夥計也只是一副“這姑娘不錯你好眼光”的樣子。
突然,一個人影快速閃過,小夥計還沒看清,一個酒瓶就衝他腦門招呼過來了!
“啊……”鮮血四濺,小夥計抱頭在地上痛哭,同伴都驚呆了的看着那個行兇的女服務員。
女孩很清秀,雙眸卻冷得讓人發顫,面無表情的丟了手中碎裂的酒瓶,“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我要見陸子凌。”
簡明扼要。
“你既然都知道我的名字了,那我是不是也該知道一下你的芳名——順便了解一下你背後的人……”不知何時陸子凌從後面出現了,緊盯着女孩。
女孩微微側目,“什麼?”
陸子凌冷哼一聲,招呼夥計,“抓回去!”
夥計們一擁而上,“我自己會走!”女孩踹開前面一個夥計,一轉身,突然一道寒光閃過,一把匕首貼着後腦劃過,卻割了盤住頭髮的繩子,一頭青絲鋪下。
匕首則生生扎進牆裡,遠遠的陸子凌就看到上面刻着的張揚的黃金“羅”字。
“我應該還沒有錯過好戲吧……”有個聲音從門口傳過來,一個身着休閒裝的男人自暗處走進來,帶着奇怪的笑,眯了眯頗爲好看的眼睛看了看呆住的女孩,“陸子凌,你抓錯人嘍……”
陸子凌冷笑,“羅小五爺大晚上跑過來,就是專門來插足陸家辦事的麼?”其實陸子凌特別不喜歡每句話都左一個陸家右一個陸家,尤其是對眼前這個毫不掩飾眼底鋒芒的人。
果不其然,那人眼中的嘲諷意味更濃了,“陸大當家當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所以小五爺請讓路吧。”陸子凌徑直招呼夥計把人帶走。
“等等!我有說你抓錯人了吧?”羅千走近伸手攔住陸子凌,然後走向被嚇的還沒愣過來女孩,“喂,蘇幕,不打算講清楚你到底是誰麼?”
“蘇幕?”倒是陸子凌先愣住了,轉頭略爲吃驚的看着女孩。
被叫做蘇幕的女孩擰緊了眉,顯然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你覺得不像?”羅千突然伸手把蘇幕散下來的頭髮扯到前面,抓成雙馬尾,“這樣是不是更像了?”
然而陸子凌沒反應,蘇幕卻十分惱火,羅千爲了讓陸子凌認出來,於是站在蘇幕後面,雙手還搭在蘇幕肩上抓着頭髮,樣子就像環抱着她!
蘇幕擡手就給身後的人一肘子,羅千不備中招,鬆開了蘇幕。蘇幕又一拳揮過去,卻被羅千輕鬆握住,笑了笑道,“誒,我可是幫你的。”
“鬼才信你們!”蘇幕使不上力也收不回手,擡腳又要踹,羅千借力抓着蘇幕手一轉,一個發剪把蘇幕的手按到背後,繼續悠哉悠哉的跟陸子凌聊,“怎麼樣,是不是記起來了?”
“不是,”陸子凌挑高眉,“你怎麼知道我要抓的是誰?難道她不算是多年仇敵麼?”
當年『白湖』之所以能那麼快的被一鍋端了,問題就在於極密被泄露了,而泄密的人竟是陸城身邊最信任的人,蘇齊。
蘇齊算是『白湖』二把手了,和陸家一直交好。相較於陸城的暴力碾壓,蘇齊處理事情更合乎道義,因此在白湖信服他的人也不少,也算是他和陸華鎮住了多次危機,才讓『白湖』存活了十幾年。
然而盛極必衰,昌盛的白湖在一個叫柳眉的女人到來後,走向衰亡。
並不是兄弟相爭爲紅顏的戲碼,但是『白湖』最後的確是毀在了柳眉手裡,因爲她是國家派來的間諜。
歷史就是這麼狗血,儒雅風流的蘇齊就看上了柳眉;而歷史又毫不意外的讓柳眉假戲真做了,璧人一對,金玉良緣。
既然是二當家的女人,做事又極有手段,兄弟們自然對其畢恭畢敬,哪裡有人敢懷疑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甚至在蘇齊知道柳眉身份之後,都選擇幫她隱瞞。
陸子凌那時還太小,只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美得像今天的蘇幕,啊不,大概要說成蘇幕很她一樣美吧。
俗套的情節就是蘇幕是蘇齊的女兒,不俗套的情節就是"傳奇"的確在四處找她,因爲這是真理,欠下的早晚要還。
不管柳眉在『白湖』十年到底偷了多少情報出去,蘇齊知情不報已是對陸家的背叛,這一家人,陸家必誅之!
不過在圍剿當日,滔天的大火就沒有放過這對恩愛的戀人了,空襲的***把兩個叛徒罪惡的靈魂永遠的封在白湖的廢墟之上。
當然,陸家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蘇齊。在圍剿前夕,柳眉託戰友送走了她和蘇齊唯一的女兒,蘇幕,這是他們罪惡的延續,殺!
“是麼?”羅千帶着冷笑,目光深邃,“拋開陸家,就你自己來說,你真的想報仇麼?”
“你什麼意思?”陸子凌眼中已閃有火星,他討厭羅千說的話,一句一字都在叩問他的心,可是他的心屬於陸家,早已是朽木。
“喂!你們聊天能不能先放了我,我又不會跑了!”蘇幕扭頭瞪羅千。
羅千低頭瞥了她一眼,鬆開手。蘇幕揉揉胳膊,雖然她不太清楚現在什麼情況,但似乎現在這兩個人的**味更濃。
羅千知道他拋不開陸家,他只是很不爽陸子凌,以前爲了陸家,現在還是陸家。羅千握緊拳頭,又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真是,很不爽啊……
“看來今晚陸大當家真的打算把人抓走嘍,”羅千走到牆邊,伸手拽下牆上的匕首,甩了個刀花,“那這個丫頭,我保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