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你真的忍心嗎?”
尋荒影站在她的腳邊,那身仙家的衣服,襯的她的身子太柔弱的,讓她身上的霞光也越發的微弱。
“小羊……”
她剛要說,卻有所停頓,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斷了詞,失去了心神。
“怎麼了?”尋荒影擡頭,看向她,一條藍色的小金魚浮在她的頭頂,與她對視,那個孩子也就用那雙大大的雙眼看自己,那個孩子好像很喜歡他,因爲他是一隻柔柔軟軟的小羊羔。
誰會不喜歡一隻可可愛愛的羊羔呢。
“如果……我的孩子很平庸……”
她說着,又停下來,撫摸着自己孩子的臉,孩子的手隨着撫摸緊緊的抓住她的手,她顫抖的怯懦了一口氣。
“他畢竟不會受到像他父親那樣的教育……你知道的……如果他不是這塊料……”
她說的決絕了,語速快了很多,像是要一下子說完。
但是她又未曾再開口。
“不會的……他一定……”
尋荒影說的話卻被她打斷了。
“我害怕的就是這個……”
她將手慢慢的從孩子的抓取中抽離,那個孩子就像是失去了臂膀,開始譁然的哭泣。
孩子是不知道這裡不可以哭的。
那哭聲伴隨着風,在雲裡飛馳,飛進在彩虹的深處,惹的所有的天神睜開了雙眼。
他們都震驚着,相互對視。
“不哭……”
她搖了一下自己的孩子,尋荒影看着那個孩子慢慢的哭泣,孩子還聽不懂母親的話語,只能看到母親臉上冰冷的僵硬的笑容。
那是一張極美的臉,帶着堅毅與冰冷。
寒至尋荒影的心,讓尋荒影不由得冷顫一聲。
孩子的聲音哭的越發難受,開始劇烈的咳嗽。
“帶走吧……”
她將孩子丟了下去,尋荒影伸手慢慢的接住。
“’可……”
那個孩子掉落,像是孤獨的雲,飄到了這裡,下了一場小小的雨,便將寒冷也帶到了這裡。
“以龍之到底在做什麼……尋荒影……你在聽嗎?尋荒影……在聽嗎?在聽嗎?”
長羽楓摸了一下尋荒影的腳蹄子。
“啊?什麼?”
尋荒影收回了腳,長羽楓也收回了手,這隻乖巧的小羊慢慢的站了起來,在長羽楓的頭頂,他站着,叉起了腰,看到了峽谷裡,正在慢慢走過來的黑影。
“你走神了?”
長羽楓也叉着腰,錘了一下自己等的有些僵的大腿。他也看到了那個黑影,那個黑影身穿着一身黑色的魔法袍,用兜帽遮擋住了她銀絲一般的頭髮。
阿繆忒亞斯,靜靜的看着她的敵人。
那個站在那裡錘大腿的小男孩,一點梅心相映遠,生的俊俏,雖然他穿的不是很好,但是可以感覺到他確實有那麼一些與衆不同。
在時間裡遊走的人,帶着對於時間的眷顧,天地都好像眷顧着他,給予他最美好的光點。
那不會是一個小孩子可以擁有的。
“舊日之神……名不虛傳。”阿繆忒亞斯用手握了一下手中的刀柄,她看到那個小孩子頭上的羊羔,白色的羊羔叉着腰,站在那位舊神的頭頂,威風凜凜。
“以龍之去了哪裡?”
長羽楓伸了伸懶腰,他其實有些緊張,不過對於他來說,這場仗怎麼打都沒有多大的勝算。
他必須嘗試。
“以龍之去了哪裡?”
尋荒影重複了他的話。
“我不知道……我想要找到他,也必須找很久,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以龍之管理文字和文明……你管理司法和刑法,那我管什麼?我管行政和……領裡糾紛?”
長羽楓試着講了一個笑話,他很少講笑話,或者說,他很少講這種稀裡糊塗的話。
“那這個神,可太沒有勁了,是個居委會主任,哈哈……哈哈……”
“能夠管理十幾萬人的居委會主任我可沒見過……”
尋荒影也試着笑了一聲。
“就連人口最多的銅玉族,也沒有超過三十萬人,王族的人口算矛盾了。這個居委會主任可是拉風的很呢!”
“我被稱爲……”
尋荒影幫長羽楓說出了他的名字。
“王,天御仁心之王。”
“那你叫什麼?”
“無上至尊之王……”
“以龍之呢……”
“忘了……”
“什麼?”
長羽楓全然想不到爲什麼尋荒影會不願意說以龍之的名號。
“怎麼會忘了呢……”
“沒有什麼忘不忘的,就是沒有想起來。”
尋荒影撓了撓頭。
“可是,你連……”
“好吧,我想起來了……”
尋荒影小聲的甩了甩自己的羊毛劉海。
“【天心統御之王】”
“天心統御之王……很強嗎?”
“比我差了那麼一點點……”
“那和我比呢?”
“那肯定強上那麼一大截……你問這個幹嘛,你在我們眼裡就是一個小菜雞……”
尋荒影毫不客氣的說着這句長羽楓自討沒趣的話。
“其實說到底……你……算了……菜並不是你的錯……”
“那爲什麼我是居委會主任,而不是你們?力量強的……不是……”
“力量強有啥用……強迫別人崇拜自己嗎?”尋荒影卷着自己的劉海,看着那個黑影已經快走到旁邊來了,在他們的旁邊,只有一個很小的石頭。
長羽楓特意選了一個開闊的地形,不給自己躲藏的機會。
“我和以龍之的關係好嗎?”
“就像你和我的關係一樣。”
“那你和我的關係好嗎?”
“你覺得呢……”
“應該很好。”
“雖然你一再說着廢話,不過我還是回答你好了。其實你們兩個我都不太喜歡……我最喜歡的還是一個人獨處的日子……但是奈何你們求我對你們好一點,我就只好對你們好一點了……”
“真的嗎?你確實比我想的要殘酷……我是說,高冷……還有點沒頭腦。”
“咳咳!”
尋荒影終於看到了阿繆忒亞斯的臉:“敵人來了……做好準備!別被小瞧了!”
“哼~你們在這裡等我呢~讓舊日之神等這麼久~可真是榮幸之至。”
阿繆忒亞斯甚至是鞠了個躬,像是個紳士一般,將左手放在了自己的右肩頭:“很榮幸能夠在這裡……殺了你們……”
她擡頭,將兜帽慢慢的放下。
阿繆忒亞斯,露出了她潔白的肌膚,潔白的臉龐,潔白的頭髮,潔白的眉毛,潔白的脖子,潔白的耳朵,唯獨那張嘴巴,脣口如紅彩,柔而灼烈。
其實她本身就很好看,這種像雪一樣的潔白讓她的全部面貌獨有的神聖起來,那一抹紅的嘴脣,也帶着獨有的魅力。
只不過她的漂亮太過於潔白,而讓這個世界和她難免有些格格不入。
“我相信,想要殺掉我的人從我把名字從溫緹郡傳出去的時候就會很多,在我能夠打敗你的時候,我的敵人,一定會更多。”
長羽楓將隨身攜帶的雙手劍從背後抽了出來,他甩了甩那把劍,端立着,看向那個摘下兜帽的漂亮女子。
她很高,比自己這個小身板高了太多。
不過他們離的還算遠,也就不那麼突兀。
“我很榮幸能夠成爲你的對手。”
阿繆忒亞斯將自己的手露了出來,那截修長的手指咯咯作響,我在了一起。
“但是你的好夢,可能會被我打醒,或者是……死在夢中。你可得好好的……接受這份禮物。”
長羽楓能夠感受到這個女子實力的威壓,不過她並沒有想要顯露出來的意思。
戰鬥在即,沒有藏招,或許很難敵對。
她並沒有太過於自負,而是離了長羽楓較遠,觀察着長羽楓的言行舉動,她像是知道了長羽楓的等級。
三十五級。
“雖然你是來殺我的……但是因爲我知道你是要來殺我的……所以,就不要那麼嚴肅了……”
長羽楓說着莫名其妙的話。
“我的意思是說……雖然大家看起來都心知肚明,但是應該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搞明白,所以我希望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你覺得呢……”
“我的羊說,他想死的明白一點。”
尋荒影簡潔明瞭的長羽楓的意思。
“不是……我是真覺得我們沒有那麼必要打上一架,但是如果真的是要訣出生死的話,那現在我們其中一方,都應該是隻有這麼一點時間活着了……我們應該珍惜一下這最後的時光。比如聊一聊“你爲什麼要來殺我”這件事情。”
“我的羊說,現在我們大家都可以說一說遺言,不然以後就沒機會說了。”
尋荒影傳達了長羽楓的意思。
但是顯然長羽楓的意思可能是真的覺得大家應該坐下來談一談……無冤無仇的打一架,問一問應該無妨。
“大戰之前,總是應該放一放狠話……你覺得呢?舊日之神?”
阿繆忒亞斯輕笑一聲,看着一人一樣鬥嘴般的聊天,她也很明顯的放鬆了下來。
“爲什麼叫我舊日之神呢……”長羽楓將劍也放了下來,插在了地上:“哦……對了……可能你們並不知道這個情況,其實我是新予之神,不是舊日之神。”
“之於今日,便是昨日,昨日即舊日。”
阿繆忒亞斯很認真的回答着長羽楓的問題。
她的白眉毛纖細而優雅,看的出來她經常打理自己的容貌,即使她看起來和所有正常的人不一樣。
她全身都是白色,白的有那麼一絲詭異,也就真的很嚇人,也能夠嚇到不太認識她的人。
“好吧,但是你的叫法其實是錯的……新予之神,應該這樣叫我……如果你願意叫的話。”長羽楓聳了一下肩,他能夠感受到前面這個女人的從容不迫。
“舊日之神,你比我想的要有趣的多。”
阿繆忒亞斯也真正感受到了長羽楓的不同。
長羽楓如此的獨特,他雖然表現出小孩子的面容,俊俏依舊,卻那麼……富有人性……或者說,這樣子獨特的他,那麼富有……感情……
溫暖的感情。
遙不可及的神明,從那個時代而來的神明,竟然這般富有……情感。
他並不懼怕死亡,即使他已經能夠感覺到自己是來殺的,他甚至覺得他們不應該相鬥,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覺得這種明殺是一種不分青紅皁白的對決……
真是富有感情……
傻的可愛……
又幼稚可笑。
“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長羽楓攤手道:“但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如果可以榮幸知道你的名字,我也好稱呼你。女士。”
“阿繆忒亞斯。”
阿繆忒亞斯看向了長羽楓,她的眼神上移,來到了尋荒影的身上。
尋荒影一直到現在都叉着腰,聽着他們的對話,很嚴肅,不,很輕鬆的看着他們。
峽谷的風在流轉,黑夜也早就把星星吞吐出來,順道把月亮也連哄帶騙的拖了出來。
今天的月亮很暗,暗的不像是月亮,而是一顆閃閃發亮的大星星。
她擡頭看了一眼那顆暗淡的星星。
“【星骨】繆忒亞。”
“是……阿繆忒亞斯。”
長羽楓詢問了一遍:“還是星骨,繆忒亞。”
這個名字其實很拗口。
“星骨,繆忒亞。”
繆忒亞笑了一下:“你真可愛……如果你不是會死在我的手上,我一定會和你做朋友。”
“你現在就可以和我做朋友。”
長羽楓也笑了一聲。
“我是說,繆忒亞,我們這樣子敵對根本沒有意義……我們並沒有直接利益的衝突,或者是仇怨,我們敵對的理由並不充分……我們……”
“這是變相的求饒嗎?”
繆忒亞笑了起來,紅色的嘴脣如此的耀眼,好像所有的星光都在和她迎合,甚至是讓她的全身的白耀眼起來,白出了,一個女人的豪爽。
“我的羊並不希望和任何對敵。”
尋荒影回答了繆忒亞。
他往下看着自己的羊。
他的羊太過於善良,即使敵人在前,他還是希望自已能夠和敵人和解。
不,
不是和解。
而是問清楚,問明白,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必須你死我活……沒有另外一條路……
其實大家都知道爲什麼沒有另外一條路可以選,但是鮮有人真的問出來。因爲那很可能是在揭別人的傷疤……
他有明確的善惡觀念……
他知道誰是壞的……或者是做出這個行爲就是壞人……
做了壞事的壞人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他清楚且明白的,想要傳達給每一個人……
但是他也那麼清楚明白。
在沒有做出任何“壞”的舉動前的任何人,都應該……獲得一個可以被原諒的機會……
如果一個人犯了錯沒有補救的機會,那麼也應該給還沒有犯錯的人……一個不要犯錯的機會……
這聽起來很繞,但是其實很簡單。
善惡到頭,一念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