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戰鬥，小蛇主自然是知道的，但是那已經不是計劃的關鍵了，此時在他面前的，纔是計劃的關鍵。
阿銀猜得其實沒有錯，蛇主在對付夜魯的時候，確實沒有用全部的力量，因爲銜尾之蛇的大部分力量都在這裡，都在那些呆呆的引頸受戮的人身上。
看着這些普通人一個一個的死亡，人的內心是會麻木的。
年輕的、年幼的、年老的，男人、女人，普通人、御靈師，至於那些冥頑不靈的沒有被控制的靈寵們，更是早就變成了屍體，他們比他們的御靈師死得更早一點，因爲杜克靈術裡並不需要靈寵靈魂，它只需要人類的靈魂裡，最可愛的那一部分。
小蛇主從來都不覺得殺人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因爲人類本身是如此的脆弱，輕輕的用一點力，一把刀輕輕的在喉嚨上劃過，人就沒了，生前再多的財富，再強的實力，再高的地位全都變成了虛無，就像是一塊腐肉一樣，只有惡臭沒有其他。
一般做事情的時候，做得越多會越熟練，小蛇主原本以爲殺人也會是這樣，但現在小蛇主卻發現並不是這樣，曾經覺得很簡單的事情，現在發現或許沒有那麼簡單。
殺一個人是很簡單，殺一百個人也不算什麼難事，殺一萬個人就成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現在小蛇主見到的一直在死亡的人，是一百萬。
古語有云：殺一是爲罪，屠萬是爲雄，屠得九百萬，方爲雄中雄。
然而直到此時小蛇主才發現，這是做不到的，一個人不可能殺不了這麼多人，物傷其類。小蛇主此時的內心一直在告訴自己，他不想再見到這一幕，他想離開。
這種讓人嘔吐的場景連小蛇主都無法接受，小蛇主很想問，此時那些直接作爲劊子手殺人的行刑者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他們真的是人類嗎？
天上在戰鬥的蛇主是人類嗎？
自己是人類嗎？
小蛇主笑了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了。
曾經追尋了那麼久的東西，曾經以爲只有努力就一定有所收穫的夢想，到頭來努力之後才發現想要實現自己的夢想到底有多不可能，就像是曾經以爲很簡單的殺人，現在卻覺得如此困難一樣，人總是慢慢的長大的。
劊子手的工作還在繼續，源源不斷的靈魂力量從人類的身體裡被攫取到那扇門之上，小蛇主的感知沒有經過外面靈陣的遮掩，深切的感受到了其中那種不規則的力量，那不屬於靈界的力量。
這不再是一道普通的杜克靈陣，這不是普通的次元之門，這是以無數人類靈魂爲祭品構成的世界之門。
如果這裡的消息被外界的人知道的話，那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軒然大波，因爲蛇主用來覆滅榮耀城的手段已經就在眼前。但眼前看來，似乎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一道新的刻度正在開啓，緩緩的前進着，直到刻度滿上的那一刻開始，就是新世界的大門展開，到時候留下的，要麼是榮光，要麼是灰燼。
陳樂樂之前從暮晴-龍脊那裡得到的消息，地獄分爲三重，分別是天崩之地獄、詛咒之地獄、遺棄之地獄。魔族們主要生活在詛咒之地獄，少部分生活在天崩之地獄。
這消息沒有錯，但是對其中的瞭解頗有不同，天崩地獄天災無限，在這裡的魔族要麼是亡命徒，要麼是死囚犯，除了那些遊離於生死之外的魔族，其他的魔族都只會生存在詛咒地獄裡，詛咒地獄的環境雖然惡劣，但好歹相對安全，不會隨時出現一個空間裂縫把魔捲走，也不會一覺醒來就發現身體斷裂成兩截。
但此時的情況卻出現了意外，平時沒有多少魔族現身的天崩地獄，此時忽然出現了浩浩蕩蕩的魔族大軍。
高等魔族們一般都身材高大，固然種族不同體態有些差異，但是靈力等級都符合他們的種族特徵，這裡出現的沒有弱者。對於高等魔族而言，弱者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高等魔族們統治着詛咒地獄，但是他們絕對不滿足於只統治一個詛咒地獄，他們有着高貴的血脈，有着強大的力量，但是詛咒地獄裡，並沒有他們的施展之地。
魔族本身桀驁不馴，高等魔族之間沒有誰高貴誰低賤，拳頭大的聲音最大，但也無法統治其他的高等魔族。
低等魔族的實力不比亡靈強多少，卻沒有亡靈的忠誠，每次戰爭的時候如果沒有強大的督戰官，那麼想來所有低等魔族都會苟且偷生當逃兵，這樣的一個種族想要聚集成軍隊原本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然而當一件可笑的事情成爲現實的時候，帶來的感官反而更加的震撼，高級魔族們一起傾巢出動，縱然可能會繼續勾心鬥角，但是此時的步調是一致的，那就是離開這裡。
空間裂縫依舊是不停的出現了，狂風和烈焰依就像是天外襲來一樣，衝擊到了魔族大軍之中，低等魔族們不停的發出了慘叫，殞身於其中，就如這天崩地獄的名字一樣，這裡是連高等魔族們都不願意停留的地方，對於這些低等魔族而言更是絕地，但他們沒有逃跑。
因爲在這種關鍵的時刻，不逃跑可能還活着，但是逃跑了一定死。
魔族大軍的面前，一道散發着空間之力的詭異球體正在慢慢散開，這詭異的球體在如此遍佈的天崩地獄之中都顯得如此的與衆不同，因爲它有序，而且是一種快速增長的方式慢慢的變大，直到開始有了一道門的形狀。
“就是它吧。”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來自於魔族軍團前面的一位高等魔族。
“沒錯的格林德，就是它，這麼美妙的靈陣，我已經聞到了空間之門對面那人類靈魂的味道，多美的甜美誘人，快快長大吧世界之門，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在衆多壯碩的高等魔族之中，一個相對瘦小的高等魔族大呼小叫道。
雖然他的體型看上去並不那麼有威懾力，但是單憑他的位置在魔族大軍的前幾個就意味着他的身份絕對不像是外面展現的那麼簡單。
“閉嘴魯斯特，耐心等待。”一個獸型的巨大高等魔族制止了同伴的大呼小叫，而看向了魔族大軍裡最核心包裹着的那個傢伙。
“萊恩，你怎麼看？”
“沒錯，是斯內克的氣息，他已經接近成功了，耐心等待吧，然後告訴他們，很快他們將要征服的不再是這無聊的地獄，而是那有着無限美好的靈界。”在所有高等魔族的中心，一個最雄壯的高等魔族沉聲道，那種映射着極光的眼裡蘊含着無盡的冷漠：“曾經我們失去的，一定要拿回來。”
“拿回來！”
“拿回來！”身後的低等魔族們開始叫喊，開始想起那劫掠的美好。低等魔族的實力不比亡靈們強多少，但是他們的貪婪之心卻不比高等魔族弱多少，這樣的種族，天生就是無惡不作。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陳晨對着靜心盤坐的董無敵問道。
董無敵搖了搖頭，頗爲好奇。如果是之前他可能還以爲陳晨的心緒不寧胡思亂想，但是當他知道陳晨真的已經點燃到天魂之火後，對陳晨的表現已經見怪不怪。
“從這裡傳過來的聲音。”陳晨指了指地下，但是在董無敵的感知裡，那裡什麼都沒有。
“空間界限已經到了最薄弱的時候，我們待會兒也該出發了。”陳晨感應了一會兒後確定道。
“什麼時候？”
“靈界和地獄之間的界限是會隨着時間的變化不斷變化的，而現在就是最薄弱的時候。有人發現了其中的規律，做好了準備，此時在打開地獄和靈界的入口，當然有可能也不是人。我也不知道誰有這樣的手筆，不過不妨礙我們借用一下他們的通道。”陳晨按部就班的說道。
“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不肯定是魔族嗎？我們如何借用他們的通道？”董無敵還沒變笨到這個地步，一般人可能會因爲得知魔族和靈界通道的事情而震驚，但是他這一年多時間的回顧和猜想中來早有預料，並不爲此吃驚，但是他不能想到的是，陳晨如何去做到借用通道。
“趁他們不注意，偷溜過去就行了。”陳晨滿不在意的說道，知道看到董無敵那奇特的眼神，陳晨才用一種更能被理解的辦法解釋一下。
“空間是相互的，他們開啓通道的地方和我們這其實並不算太遠，他們開啓通道的時候，就要經過我們這裡，雖然不會停下來，但是既然通過這裡，那就有讓我們通過的路。換句話說，對面修路修到我們門口了，我們走一走也是很合理的。”
看着不善於解釋的陳晨努力的在解釋，董無敵只是感覺兩者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你早就知道他們會這樣做？”董無敵看似詢問，但話語卻是肯定的語氣：“這近兩年的時間裡，你除了走來走去探索這個世界之外，一直都不急不躁，莫非早就知道了會有這個時候？”
“不不不。”陳晨擺了擺手否認道：“我也只最近才知道可以搭順風車的，這樣又快又安全的方式我要是早知道了就不會一直沒用走來走去了。我看上去信心十足的樣子，是因爲我一直都在探尋着離開的辦法，而且已經找到了憑藉着自己離開地獄回到靈界的方式。只不過那樣的方法既危險又浪費時間，遠不如搭順風車好用。”
董無敵的嘴脣動了動，但終究沒有說出口。他和陳晨是不一樣的，他只有武道上的追求，而陳晨誤入地獄的時候還有兒子在外流浪，陳晨更迫切的想要離開這裡，並一直在努力。但有些話不必多說，不然就是矯情了。
“我先休息一下，等可以離開了告訴我。好久沒有回到靈界了，我也有點想念那個在黑暗意志裡做手腳的傢伙呢。”董無敵擺了擺手直接離開，陳晨笑了笑沒有說話。
即便一直以來他走一副自由自在信心滿滿的樣子，但是無論是陳晨口中的那個方法還是現在所謂的搭順風車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只不過以陳晨的性格不會表達出來，以董無敵的智慧不會聽不出來。
此時的董無敵已經去做了準備，即將迎接而來的是可能一帆風順，可能是一場生死大戰，但也可能連個戰鬥的機會都沒有就徹底的告別這個世界，迷失在空間裂縫之中。
董無敵已經做了決定，身爲一個靈武者，回到靈界不是必需品，但是冒險是必需品，報恩是必需品。
而陳晨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他現在能做的就是靜靜的聆聽這個世界的聲音，直到通道的建立。
靈界，夜魯感覺自己的精力在幾次揮刀之後就已經耗盡，這自然不是那幾次出手可以榨乾一個資深國級強者的身體，但夜魯無法判斷的是，蛇主和銜尾之蛇的力量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是從根本上吸取了自己的力量，還是讓自己感知不到自己力量的所在。
但毫無疑問這已經不是從意志上就能更改的事實了，這再一次直接的印證了那一點，蛇主比夜魯強得多。
無論是沉睡中還是甦醒後，夜魯的意識都一直在和銜尾之蛇曾經留下來的力量抗爭，紫晶蛞蝓神奇的表現驅除了銜尾之蛇的力量，但是驅除不了這股力量曾經對夜魯的影響。
這是一個天之驕子一樣的男人受到了此生最大的挫折，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瞬間，任何人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都不可能完全的從中脫離，更多的可能是永遠的沉淪其中，沒有人能救得了自己，除了自己。
夜魯笑了笑，哪怕是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哪怕自己感覺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這些都無所謂，或者說正是因爲這些早就已經失去了，所以一點都不在乎了，哪怕燃燒乾淨，也無悔。
“用一個分身就想應付我是會吃大虧的啊。哪怕你是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