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損失了一百萬,狄榮總算是擺脫了纏人的張程,過了一個既心疼,又舒心的春節。從初一開始各處赴宴,或者請人赴宴,狄榮還一天沒歇過,有時候甚至一天要喝兩場酒。狄榮其實已經習慣了,別人過年,一般過了正月十五,年就過完了,他卻是要過到二月二,纔算完事。
今天是正月二十三,也就是說難熬的日子,再有不到十天就結束了。三天前就已經約好,今天是要宴請狄榮生命中的第二位貴人。這個人在狄榮心目中的地位,僅次於觀海城的餘曉鵬。如果說自己能活到現在是餘曉鵬的關係,那麼自己能夠在四方城立足,並賺下如此一份家業,卻和今天要宴請的人是息息相關的。
飯店也是三天前就預訂好的,還不到十一點,狄榮就趕到了飯店,親自審覈了一下飯店擬定的菜單,更換了其中幾個菜品。並一再囑咐飯店老闆,務必要做好,做細,做精。
狄榮定好的飯店並不是那種冠冕堂皇的大酒店,他很瞭解自己這位貴人的喜好,就喜歡吃口狗肉,而且必須是純黑色,不許有一根雜毛的,本地新鮮的土狗肉。因爲知道貴人的喜好,狄榮每年的春天就會餵養一隻,養上整整一年,剛好留到現在宰殺。一大早,就已經派人把狗送了過來,而且囑咐老闆,要等他狄榮來到之後,親眼看着宰殺。看着宰殺完養了一年的黑狗,狄榮纔開車去接那位貴人。
叢葉離開公共綠地,找一家早點攤子吃了早餐,便在街上溜達。他不好直接打聽狄榮的情況,只能找街上一些看似流裡流氣的小青年,問認不認識任玉思。結果這一問,竟然讓叢葉大吃一驚,他們的回答都一樣:
“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能啊,以任玉思的名頭,只要是四方城混社會的,不可能會沒人知道。
“石大軍呢?”
“也沒聽說過。”
聽到這裡,叢葉不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見那個小青年有些不耐煩,叢葉隨手遞過去兩百元錢,對方纔眉開眼笑地說道:
“大哥有話只管問,我保證知無不答。”
“狄榮認識嗎?”
“那可是我們老大,不過,我從來沒見過。”
“狄榮身邊是不是有兩個特能打的人?”
“是有這麼兩個人,好像叫什麼趙一、趙二。”
“趙一,趙二?”
叢葉把任玉思和石大軍的樣貌描述了一下,對方馬上說:
“那是趙一、趙二沒錯,他們倆我可是都見過兩次的。”
叢葉也沒想到,任玉思和石大軍在四方城竟然不是用的真名。打發走那個小青年,叢葉在心裡捉摸,該去哪裡找狄榮呢?要是萬一問到他的手下,不僅對方不會告訴自己,反而會打草驚蛇。
叢葉轉悠了好久,都沒有想出該如何找到狄榮的方法。要是能找到任玉思,或者石大軍兩人中的一個,或許就能找到狄榮。可是,像他們二人,平時都不敢以真名字示人,顯然是擔心被自己得罪過的人事後報復,那麼要想找到他們也絕非易事。何況二人如今都有傷在身,更不會輕易露面了。
正當叢葉左右爲難的時候,突然聽到前面的街道上傳來一陣陣狗的慘叫聲。那聲音直往叢葉耳朵裡鑽,聽着實在是不舒服。叢葉從小有個忌諱,就是不吃狗肉。而且,他也從沒有打過狗,哪怕是被狗追的四處亂跑,也不會撿石頭打狗的。叢葉的這兩個習慣,和在孤兒院時的一隻流浪狗有關。
那年叢葉才六歲多,孤兒院裡不知從哪裡來了只流浪狗,渾身髒兮兮的不說,一條後腿還蜷縮着,顯然是被人打傷過。背上有一大塊皮毛看樣子是被燙掉的,流着黃水,看着很是瘮的慌。
就是這樣一隻狗,竟然被孤兒院看大門的爺爺看上了。用一根繩子,趁流浪狗不注意,一下套在狗脖子上,隨即牽到一棵樹下,把繩子的另外一頭搭在樹杈上,活生生把那隻流浪狗給勒死了。這一幕就發生在六歲的叢葉眼前。
自那之後,叢葉每每看到狗肉,就會想起那隻流浪狗,所以叢葉長這麼大從沒吃過一塊狗肉。
聽着前面街道上狗的慘叫聲逐漸變成了低沉的嗚咽聲,叢葉緊走了幾步,剛轉過街角,就看到一家不大,看門臉還說的過去的飯店門前圍着三四個人,正在那裡看吊在一隻用木頭搭起的架子上拼命掙扎的黑狗。幾個人還不時指指點點說着什麼。
叢葉沒想到飯店會在門口堂而皇之地殺狗,剛要轉身離開,隱約間似乎聽到有人叫了聲“狄老闆”,叢葉擡起的腳馬上放下,裝出逛街的閒散樣子,朝飯店門口的方向走了過去。
“老張,這條狗可是我親手養大的,每天不說是大魚大肉也差不多,怎麼樣,還不錯吧?”
“狄老闆不用說我也看得出來,一年的狗能養到這麼大,這麼肥,肯定沒虧待了。”
“一會好好收拾,要是做好了,回頭我多給你介紹幾個客人過來。”
“那可要多謝狄老闆了。”
叢葉看着站在那裡指手畫腳,身高有一米七八的一個大胖子,光頭鋥亮。上身穿一件黑皮大衣,下身是寬鬆的牛仔褲,一雙同樣鋥亮的黑皮鞋。左胳膊下夾着一個手提包,一直在比劃着的右手大拇指上,套着一串鑰匙。雖然不能確定他就是狄榮,叢葉可是知道,“狄”姓可真是不多。既然無意中遇到了,說什麼也要弄清楚是不是狄榮。
剛要裝出一副稀罕殺狗的模樣,想靠過去,卻聽見那位狄老闆囑咐道:
“一定要仔細收拾啊,我現在就去接客人。”
“狄老闆,你就請好吧。”
說着,那位大胖子狄老闆轉身走向街邊停着的一輛小車前,拉開車門鑽進去,很快就開着車離開了。
叢葉不緊不慢走到飯店門口,打量一眼架子上已經嚥氣的黑狗,若無其事地問道:
“老張,那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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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我?”
“年前還和幾個朋友在你這裡喝過酒,怎麼,你不記得我了?”
“呵呵,我說看着有些面熟呢。你問剛纔的狄老闆啊?那可是位大老闆。”
說着話,還歪頭朝街道兩邊看了看。
“人家那可是跺跺腳,半個四方城都要打顫的主。”
“不會就是混社會的狄榮吧?”
“當然是他,除了他還有誰姓狄?”
“老張,你什麼意思,不會是說整個四方城就一個姓狄的吧?”
“我就是這個意思,上次民政局來我這裡吃狗肉,親口對我說的,狄榮,四方城獨一份,再沒有第二個姓狄的,當然,他兒子除外。”
說完,飯店的張老闆臉上明顯流露出自豪的表情。叢葉不知道他是因爲民政局的人也來他店裡吃狗肉而自豪,還是因爲認識獨一份的狄榮而自豪。
“老張,狄老闆那麼大的身份,也來你店裡吃飯?”
“小夥子,可別小瞧我這個店,在四方城也是獨一份。不是我老張吹牛,要想吃一口正宗的狗肉,離了我這裡,你在四方城還真找不到第二家。”
“那改天我還真得帶朋友來嚐嚐,我一個朋友在勞動局工作,就喜歡吃狗肉,聽說他們局長也喜歡這一口。”
“歡迎之至,到時候提前通知我一聲,我給你們準備最新鮮的狗肉。也可以像今天一樣,讓你們看着殺。”
“老張,狄老闆今天請的什麼客人,竟然捨得用純黑狗。”
“這個我真不知道,不過,以狄老闆的重視程度看,此人絕不是等閒之輩。”
叢葉又和那位狗肉館的張老闆閒聊了會,便告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