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芝望了我一眼,鎮定自若道:“既然這事是我引起來的,那我就先來!”
她微微一笑,一套流暢的動作做下來,竟就如仙女一般,在空中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那女子自然生氣,卻也找不到法子來爲難她。幸而,還有一個我。
我搖搖晃晃的走到人羣的前面,臉色蒼白的取出劍。我本來身體中沒有一絲靈力,但此時此刻,卻覺得有一股力量遊走在我的體內。我明白,是寧芝和師兄在暗中支持我。
可惜,力量的輸送是有限的。我不過剛剛飛離地面,便又重重的摔下去,摔得膝蓋和手肘都磕的青紫。但我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一片笑聲和那女子的侮辱中,直起身子,走向大殿。
其他人都歡歡喜喜的去練習馭劍,唯有我,孤孤單單的跪在殿前。我的膝蓋磨破了,腿上也被石子磨的隱隱作痛。
頭一刻沉似一刻,三月的風一吹,還帶着些涼意,更讓我身上不舒服。但,我唯有跪着,無聲的,跪着。
不時有人來看望我悽慘的處境,謾罵與侮辱從天而降,簡直是沒有任何空隙的直直朝我飛來。他們一面讚美着寧芝的聰慧,不停地恭維她;一面辱罵着我,笑我的不自量力,笑我居然敢跟他們心中的神女做一樣的事情。
寧芝倒也說了幾句,不讓他們再侮辱我。但她的聲音,還不如裳兒的大。我聽見裳兒衝那些人咆哮,一改往日的溫柔:“錯又不是凌君犯的!她不過出於義氣,替那女子說了幾句!她比你們都高尚的多!”
一時間,所有的謾罵都指向了裳兒。我再也忍不下去,破口大罵道:“都給我滾!”
這時,有個男子竟然笑出了聲。我衝過去,狠狠地當胸給了他一拳,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又狠狠踢了幾腳。
一時間,這些如螻蟻一般欺軟怕硬的人,馬上就嚇的躲了回去。
裳兒走到我身邊,把水遞給我,對我說:“你好歹喝一口,要不身子該不舒服了。”我感激的對她笑笑:“你照顧好自己,不要給那些人留下話柄。我沒事的,你放心。”
她流着淚,對我道:“你教我怎麼放心?”我對她笑笑:“不過皮肉之苦,不算什麼。如果他們見我偷懶,反倒可能罰的更厲害。”裳兒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又回到人羣之中。
我一個人跪着,獨自望着地面發呆。過了不久,那被打的人便找來一幫弟兄,準備教訓我。他們的人數太多,我又不願動用聖術,唯有暗暗用屏障之法護體,以此不致傷的過重。但就算如此,他們的拳打腳踢堆疊在身上,還是疼得厲害。
旁邊的看客都笑得那麼開心,好像我的痛苦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茶餘飯後的一樁談資。
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渾身都是腳印和污泥,我忽然就想起來,我曾經高高在上的樣子。那個時候,我從來都不知道,仰望着毆打我的人,竟是這般滋味。
正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聲音傳來:“欺負女孩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隨即,我聽見一陣打鬥的聲音。有一個人怒罵道:“好啊!袁臣道!你敢打小爺!”
袁臣道?他是誰?可惜,身上太疼,我的視線在逐漸模糊。直到身邊的人都散去,我也沒有看清他是誰。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我聽見天邊傳來滾滾的雷聲。遠處傳來了歡笑,有個女孩子清越的聲音傳來:“太好了,天降甘霖,對萬物是最好!”
在雨中,我覺得我的頭一刻比一刻更燙,我想,我應該是發着燒,不然,臉頰又爲何會這樣滾燙,身上又爲何這般使不上力氣?
但縱使發着燒,第二日又是這樣過去 。
這幾日裡,寧芝幾乎沒怎麼來看過我,唯有裳兒還是一有時間,就給我送些湯湯水水的。見我病了,也不忘爲我加幾件衣裳、送幾碗湯藥。
裳兒和我感嘆寧芝一心忙着見什麼仙君,整日整夜的在那神山上等。我只是笑笑,什麼也不願說。
裳兒對我說,我最近越來越喜歡冷笑了。我又冷笑數聲,倒是證實了她的話。
她對我說,若是心裡不舒服,哭出來,也好。可…在這裡,真正讓我信任的,又有誰呢?
也不知道這三日爲何會這樣漫長,不過兩日工夫,我就再也堅持不住,昏迷過去。但隨即,又是一盆涼水。
這樣反反覆覆幾次後,到了第三天的上午,玄逸門的幾位長老忽然大駕光臨。
這幾位長老都認識我,見我竟跪在地上,慌忙伸手去扶。這一扶可了不得,其中幾位還不忘嚷着:“聖…”
我慌忙對他們施出一記眼刀,才讓其中一人領悟過來,改口道:“神族來的仙子你們也敢動?”
聽得他的話,衆人皆是一怔。
我仍是跪着,臉上露出羞愧的神情:“都怪弟子不知天高地厚,有所得罪…”
聽得我的話,那幾位長老皆大驚失色。大長老慌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負責的幾人也生怕得罪了我,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聽完他們的陳述,大長老怒道:“這件事和仙子有什麼關係!分明是那叫什麼謝寧芝的,實在是不顧聖君的顏面!”
我在心中暗自發力,以心法的形式,向幾人傳達我並不想追究此事,且對於年輕人有這般志向,甚是喜悅。大長老收到,自是不敢混說,急忙結束此次鬧劇。
見餘下的人都散了,那幾位長老急忙扶起我,讓我坐在主殿裡休息。
緩緩的喝下一口茶,又你來我往的恭維一番,大長老這才攤牌:“聖君大人,阮長老見您靈塔的外牆似是有些黯淡,可是嚇壞了。但他也怕耽誤了您的事,故而直到今天才和我們說起。您趕緊和族裡聯繫聯繫吧!聖神族的仙人,現下可已經找來了!”
我點了點頭,急忙安慰道:“抱歉,都怪我沒考慮好,讓各位大人受了驚。”
告別幾位長老,我便昏昏沉沉前往神山。到得山上,我看見眼前有兩人在爭吵。
其中一人是素白袍子,仙風道骨,清雅絕塵;另一人着墨色鳳紋錦袍,容貌俊秀、身姿挺拔。
那墨色袍子的,是玲奇,奇哥哥,和我很是相熟。他看着瘦了不少,不過,從這衣服的花紋,我就能一眼認出他。
整個神聖族,喜愛鳳凰紋樣的,一位是女子,也就是我;另一位是女子的摯友,也就是奇哥哥。
爲了防止二人心裡不舒服,當然,只是防那個妖孽,我遠遠地喊道:“奇哥哥!”
奇哥哥聽見我的呼喊,也向我奔來,歡喜的喊道:“玲瓏妹妹!”
他繞着我左右一轉,原本興高采烈的面孔上,卻驀得升起一陣愁雲:“玲瓏,怎麼回事?你是病了嗎?”
我裝作沒心沒肺的笑着,打趣道:“哥哥好眼色!不愧是天下女子的摯友!”
他瞪大眼睛,佯作傷情道:“壞玲瓏,就知道欺負奇奇…”
但玩笑歸玩笑,他隨即正色道:“玲瓏,你可要護着自己身體纔是,如今離了家,就你一個人,大家都不放心。”
待到和奇哥哥緒好舊,我才裝作剛剛看到那冰塊的樣子,招呼道:“玲瓏見過悅哥哥,讓悅哥哥擔心了。”
冰塊淡淡地望了我一眼,只是留下一個字:“好。”隨即,便瀟灑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