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在姜大夫的帶領下,穿過七彎八繞的銀色薄膜密封通道。
通道里設置了好幾重密封門,每一重密封門的後面,都是負壓噴氣消毒系統,確保外界的細菌和病毒,不會侵入其中。
而每穿過一重密封門,裡面的慘叫聲就會更清晰一些,聽得人膽戰心驚,隱隱生出不詳的預感。
楚歌在病房前面,看到了憂心忡忡等待的許諾還有曹大爺。
他們都和楚歌一樣,穿着自帶呼吸循環系統的防護服。
倒不是裡面的病患有什麼傳染性,而是病患的免疫系統已經被徹底擊垮,五臟六腑就像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哪怕外面帶進來最普通的病菌,都有可能造成身體的全面崩潰。
“小哥!”
見到楚歌安然無恙,許諾總算鬆了一口氣,隱藏在呼吸面具後面的小小臉龐上,閃爍着陰鬱的光芒。
“許軍怎麼樣,還有白姨,她……沒來吧?”
楚歌看到許諾的表情,心底不詳的預感瞬間放大,裡面傳來許軍陣陣慘叫,更是令他毛骨悚然,一顆心沉到谷底。
“非常協會有專人去陪我媽了,怕他受到太大刺激,就沒讓她到現場來,至於我哥……”
許諾頓了一頓,讓開一條路,“你自己看。”
最後一道密封門上,有一扇小窗。
楚歌吞了口唾沫,有些緊張地把臉湊到窗口去看,正好看到許軍孤零零躺在病牀上,七八根束縛帶深深嵌入他的身體,而他依舊不停掙扎,像是丟進油鍋裡的活魚。
和半天前相比,他簡直面目全非,整個人一下子瘦了三五十斤的模樣,眼窩深深凹陷,頭髮掉了好多,整張臉都變成了活骷髏,手腳上都是觸目驚心的淤青,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出血點。
三五名身強力壯的醫生和護士想要按住他,但他的身形雖然瘦削,力量卻大得驚人,非但束縛帶被他拉得“吱吱”作響,連病牀的金屬欄杆都有些扭曲,最後,只能注射大量鎮定劑,才令他漸漸安靜下來。
楚歌看得眼眶出血,攥緊的拳頭裡,幾乎有一根根骨刺要暴突出來,失聲道:“怎麼會這樣!”
“任何力量的提升,都要付出代價,力量提升越快、越強勁,付出的代價就越慘烈。”
姜大夫解釋道,“基因藥劑只是一個統稱,事實上,從原材料到提煉的手段,以及作用於人體的原理不同,可以分成很多種類。
“非常協會從牛羊脊髓中提取的九級基因藥劑,用修煉術語來說,就是‘玄門正宗’,講究循序漸進,中正平和,雖然力量提升的速度相對緩慢,但安全無副作用,適合絕大部分普通人和低階覺醒者使用。
“而‘惡魔之血’這樣劍走偏鋒的劣藥,原本就是基因藥劑研發歷史上的失敗產物,雖然能短時間內壓榨出強大力量,卻擁有極大的副作用,甚至能置人於死地,就像‘魔門邪功’,一旦上癮,後患無窮。
“經過天人組織‘改良’的惡魔之血,更是加入大量致幻和成癮的成分——天人組織正是利用這種特性,才能控制懵懂無知的青少年。
“許軍在過去一個月內,服用和注射了大量‘惡魔之血’,身體產生強烈的依賴,必須不斷提高劑量和濃度,才能維持生命磁場的穩定,一旦停止注射,就是你現在看到的,好似戒毒時的‘戒斷反應’,卻比普通的‘戒斷反應’,要強烈百倍!”
“戒斷反應……”
楚歌從很多渠道,都知道戒毒有多麼痛苦,比戒毒還強烈百倍的反應是什麼樣子,他根本想象不出來。
想想半天之前,自己的好兄弟還是橫掃千軍,所向披靡的模樣,楚歌心裡愈發心疼,更充滿了對引導師和天人組織的仇恨。
“這種狀態,會持續多久?”
楚歌沉聲道,“許軍能恢復嗎?”
“如果你是指恢復原來的生活,還是有希望的,畢竟他們注射‘惡魔之血’的時間不算太長,一兩個月,還有的救,通過各種藥物治療和心理干預,徹底脫癮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當然這也要看患者自身的意志力。”
姜大夫猶豫了一下,道,“不過,如果你是指他的超能力……”
“怎麼?”
楚歌心裡一緊,“他的能力出了問題,沒辦法再修煉了?”
“許軍的狀況,和你不同,你僅僅是在靈磁暴場中進行激戰,即便受到靈能狂潮的衝擊,體內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傷口,甚至醫療儀器都無法掃描的暗傷,但傷害是一次性的,還有慢慢修復和癒合的可能。”
姜大夫道,“許軍卻是用‘惡魔之血’,提前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潛能,他的經絡和腦海都枯萎得厲害,神魂更是衰竭至極,這就非常棘手了。
“至少,從我們以往遇到大量使用‘惡魔之血’取得短期戰鬥力增幅的病例來看,還能進行修煉,甚至修煉到正常水平的概率微乎其微,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能性。”
“……”楚歌沉默。
“對不起。”
姜大夫嘆了口氣,“修煉之道,原本就是偷天之力,自然充滿各種不可預測的危險性,無論現代科技還是修仙秘法,又或者魔法師無比虔誠向他們的神魔祈禱,都不可能確保100%的安全性,我只能說,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我明白,謝謝你,姜大夫。”
楚歌總算明白,包括許軍在內,那些瘋魔少年爲什麼會這麼厲害。
想想也是,自己擁有震驚能量這麼不要臉的超能力,還得到了幾乎無限吞噬九級基因藥劑的特權,再加上自己天賦異稟,天資卓越,聰穎過人,又意志堅定,勤學苦練,無比瘋狂地修煉,這樣才能在短短兩個月之內,擁有今天的實力。
這些瘋魔少年,僅僅依靠注射“惡魔之血”,就能和70%的他相抗衡,許軍這樣的佼佼者甚至比他還強——這根本不合理嘛!
肯定,要付出代價的。
楚歌深吸一口氣,顫聲道:“我能不能進去看看他?”
姜大夫和裡面的醫生溝通了一下,確認許軍現在的情況還好,沉吟片刻,點頭道:“你可以進去五分鐘,多說些加油打氣的話,病人能否順利戒斷‘惡魔之血’,還有之後的生活質量,都和意志力息息相關,家人的支持和鼓勵,是非常重要的。”
密封門打開,楚歌和許諾走了進去。
許軍安靜下來,正處在癲狂之後的極度疲憊,見到兄弟和小妹,眼睛亮了一下,卻又有些尷尬地偏過頭去。
饒是楚歌心思靈動,許諾又聰慧過人,面面相覷,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病牀上的親人。
最後,還是許軍先開口。
“楚歌,你老老實實說,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可笑,又很傻?”他沙啞着喉嚨道。
“怎麼會,你剛纔操縱萬千小鋼珠,匯聚成戰無不勝的鐵拳時,哇,不知道多帥,多威風,多受女孩子歡迎,連我的風頭,都險些被你蓋過了!”
楚歌急忙道,“醫生剛纔說了,你沒事,只是稍稍有些脫力而已——畢竟耍帥是要付出代價的嘛,哈哈哈哈,放心,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會慢慢恢復的,到時候,我還要和你並肩作戰呢!”
“是啊,耍帥是要付出代價的。”
許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失神的目光投向醫療帳篷的穹頂,喃喃道,“過去兩個月,簡直像是一場渾渾噩噩的夢境,只是分不清究竟是美夢還是噩夢,直到看見你們的這一刻,我才確定,夢終於醒了——每個夢都是要醒的,不是嗎?”
“許軍,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是真的期待着,有朝一日你能重新站起來,和我一起爲了夢想去奮鬥。”
楚歌急道,“夢當然要醒,但夢想卻可以永遠不滅,我相信你,你也一定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啊!”
“大哥——”
許諾忽然道,“你剛纔說‘做夢’,究竟是隨口一說,還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是如何遇到引導師,能原原本本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