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縣衙內,滿臉嚴肅膘肥體壯的捕快靜立兩旁。使得這在這個時代民衆眼中原本就很是威嚴的縣衙,又添了幾分威勢。
跪坐在縣衙大堂之上,那身穿打了不少補丁的樸素卻異常整潔乾淨的衣物,身材很是消瘦,年約三十左右,手上褲腿上不知爲何滿是泥土的寡婦。此刻的她呆呆愣愣着,仿若已然癡傻一般。在其臉上沒有絲毫對這縣衙大堂或者四周捕快有恐懼與敬畏。在她的臉上,有的僅有空洞,木然與絕望之意。
縣衙大堂外,早有聽到消息的人趕到了這兒遠遠看着熱鬧。
“她是誰啊?這是來幹嘛來到?”
因爲縣衙門前圍繞着的看客,又吸引來原本懵懂不知的過客。
“她啊!山下村的趙寡婦!結婚兩年就剋死丈夫的那個!據說她家的女兒丟了!…誰知道她那女兒是走丟了還是其他,我看啊…”
隨口回話的是一位,完全不認識堂內寡婦,也是被這邊響動吸引而來,卻比後來者早一步的看客。
在這番話語間,他滿是隨意。語氣更是輕佻,充分發揮出了我就是看熱鬧的,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精神。在解釋一番後,還很是自然的給新人敘述了一番自己的理解。
“哦!這樣麼…”
擠入人羣中的新看客瞭然的點了點頭。
既然自己不認識這個傢伙,而且這個傢伙好像身上很有問題,並且根據先前那人敘說,她的女兒或許也很有問題。那麼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看大戲了!或許明天又有新話題可聊了呢!
縣衙大堂中,不足十米的大堂外許多人的細細碎語她都聽的清清楚楚。
然而十多年來,這種閒言碎語她已經習慣了。
一開始的時候,她也憤怒過,她也不甘過,她也迷惘過,她更在雨夜中質問過上蒼過。
然而這個時代都是如此,生活在這個時代,身爲一個弱女子,這個時代的束縛你該如何掙脫?
最終她沉默了,她習慣了,她漠視那一切流言蜚語。也或許正是這般,那些原本每天都要前來陰陽怪氣指責嘮叨諷刺一番的人,因再也感受不到她那氣憤,悲憤等等諸多情緒。因此從那天開始,就很少有人過來了。
終於恢復了平靜,她就帶着丈夫唯一留下的孩子,不理會是是非非就與她相依爲命。
對於她而言,這個世界其實什麼都不重要了。她什麼都不在意了。現在她活着,就只爲了自己那女兒而已。她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留戀。
只是就是在今天,在她日常一早外出做點補點家用的小買賣的時候。早餐時間回到家,她卻發現自己那一向很是乖巧,在這個時間段總會做好早餐等着自己的女兒卻不在家中。不僅僅這般,她還在桌面上發現了,一張書寫在布條上的字條。
在看清字條上的留言,第一時間她就發瘋一般衝出了家門在村子,村子附近一陣尋找。
只是結果不用多說,不說村子本就大,而且她還不知道自己女兒到底跑哪去了。她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尋找怎麼可能找到?
在尋找許久無果後,奔潰中她已然絕望。但卻在這個時候,她腦海中莫名想到,縣裡來了一個新的縣太爺。根據市井傳言,他不同於先前那位,除了搜刮油水的手段一流之外,就再也不會其他。假如你沒錢,你連他的面都看不到!而這位新上任的縣太爺卻不同!他破案能力一流,而且超級有錢!任性!
—是了!是了!或許去求他,只要求他,我就或許…不,一定能夠找到女兒的!一定的…
帶着這般的想法,有若木偶一般在田地中,在河畔邊,在小山上尋找無果的她就直接來到了這兒。
騎着高頭大馬剛剛回到縣衙不遠處,胡凡遠遠就看到了門前圍繞着的那一大羣人。
“喂!都給我讓開讓開!縣令大人回來了!都給我讓開!”
原本一直跟隨在他的身後,騎着一匹老馬,還帶着那隻小小少女的巡捕,立刻一夾馬腹從胡凡身旁掠過,衝到那羣看客面前後開始大聲呼喊。
伴隨着他的這番話語,原本還將縣衙大門堵了個水泄不通的看客,立馬有若受驚的小兔一般紛紛散開,讓開了一條道路。
對於這些傢伙的反應,那位巡捕很是滿意。但還沒有忘記正事的他,翻身下馬的同時,就急急忙忙的和胡凡告罪一聲,朝着縣衙內跑去,想要去拿個馬凳,好伺候他這位大人下馬。
“大人請稍等,小人…”
但還不等他將話語說完,其卻很是驚愕的發現,在他話語間,胡凡已然從馬背上很是熟練的翻身而下。
到了現在他纔想起,自己這位縣太爺可不一般!別人新官上任是帶着隨從,坐着轎子或者馬車來的。可是這位,他可是獨自一人騎着高頭大馬過來的。
—人與人的差別還真是…無法形容呢!
沒有理會驚訝過後滿是感嘆呆呆愣愣望着自己的巡捕。
從馬背上躍下,胡凡輕輕拍了拍黑馬的腦袋後。這匹黑馬在點了點頭後,就蹬蹬蹬朝着縣衙偏院的馬房跑去。在一羣看客看到這一幕從而發出滿是不可思議的驚歎中,已然來到那匹老馬身旁的他,伸手就將被巡捕再次忽視的,坐在馬背上很是不安的小小少女給拎了下來。就那般帶着很是手足無措的她,徹底無視那些窸窸窣窣興高采烈交頭接耳的看客們,直接邁步踏入了縣衙內。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母女之間的其他感應,在胡凡帶着小小少女進入衙門的第一時間,原本一直呆呆愣愣跪坐在地面上,猶如失去了靈魂一般對什麼都沒有反應的寡婦,就仿若感覺到什麼一般,突兀的迴轉過頭來的。
這一幕真心稍微的有些驚悚。畢竟此刻寡婦雙眸無限空洞,猶如活生生的木偶一般,給人一種別樣的驚悚感。
但還好的是,那有若活木偶一般的寡婦,看清胡凡手中牽着,此刻眼眶有些發紅的小小少女後。渾身微微一顫的她,臉上原先的空洞與木然盡去。臉頰微微抽搐着,嘴角略微哆嗦着的她,立馬滿是激動的四肢並用的從四面上爬起,淚水吧嗒吧嗒往下砸落間,衝到了胡凡面前後一把就將小小少女死死的摟在了懷中。
“嗚嗚…天靈,啊啊…天靈…我終於找到你了…嚇死娘了…嗚啊啊…”
感受着母親抱着自己時那巨大力量,即使胸口肋骨都被勒的生疼。但回想着先前自家母親那可怕的,仿若失去靈魂一般的神色。相比較身體上的疼痛,她更是心疼,更是後悔不已。
“嗚嗚…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應該…嗚嗚…”
緊緊相擁在一起,這對原本一直壓抑着諸多情緒的母女,終於沒再忍耐住嚎嚎大哭出聲。
看着面前這對,哭的已然物我兩忘的母女。胡凡莫名有些感嘆。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因爲好奇的天性,在某次大集市時曾經和母親走散過。在母親找到他時,她哭的真的和現在這對母女那般稀里嘩啦的。當然到了夜裡,吃了飽飽的一頓竹鞭炒肉的他,哭的也很是酣暢淋漓…
在這般感慨的思緒中,他的眉頭卻在此刻不由微微皺起。因爲在此刻,他發現了不合時宜的某些傢伙。
—無論哪個世界,總不會缺少這些人呢!有的爲了一己之私,有的只爲自己那一時的愉悅…這還真是…
回頭目光掃了一眼,看到這幅場景沒有絲毫觸動,反而很是失望沒有大戲上演,從而用很是陰陽怪氣的語氣說着某些話語的許多看客。心情很是不爽的他對着一旁的巡捕們招了招手:
“來人!將門前那羣傢伙都帶進來!我要好好審問一下他們!”
原先聽到自家縣太爺呼喚時,精神一振挺胸收腹想要好好表現表現的巡捕們。在聽完了他的命令後,那剛剛本能行動起來的身體,在腦子轉過來後又不由瞬間僵硬。在此他們一個個在面面相覷中扭頭看向自家縣太爺的目光中不由散發這滿滿懵逼之意。
—縣太爺?你確定你沒有搞錯?不是抓那寡婦而是抓縣衙外的那羣看客?
“怎麼!還要等本縣令親自動手麼?”
感受着他們那懵逼的,遲疑的的目光。再次開口胡凡話語中充滿了不善,並且眯起眼眸的他用略帶深意的審視目光環顧了他們一圈。
被他用那種審視的目光掃過,巡捕們在渾身一顫後立馬紛紛行動了起來。
是了!雖然不知道自己這縣太爺發什麼瘋,但他們卻知道,假如自己不聽從他的命令,自己這巡捕生涯就即將走到頭了!
爲了自己的飯碗,雖然不知道自己這縣太爺想要幹什麼,但他們只要配合就夠了!反正真要出了事情,那第一個也是找他!
就是這般很快的,前來報案的寡婦找到了女兒,事件完美解決後。縣衙內此刻卻又被一大羣,被捕快驅趕抓捕而來的,一臉懵逼的原先看客給擠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