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北雁關撫遠將軍府內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
唐蜜穿着水紅色的短襖,搭配杏色襦裙,烏黑的頭髮被盤在腦袋,珍珠髮簪點綴在發間,將她那張小臉襯托得越發圓潤透白。
她走到炕邊,伸手抱起寶寶。
如今孩子已經的面容已經長開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皺巴巴的,兩隻小眼珠子又黑又亮,像兩顆大杏仁,漂亮極了。
秦容撩開門簾走進來:“蜜娘,準備好了嗎?”
唐蜜剛要說話,就見到寶寶趴在她胸前哇哇地叫,她無奈地笑道:“這孩子又餓了,你再等會兒,我喂他吃點兒。”
秦容轉身將房門關緊:“沒事,離開席還有段時間,你慢慢喂。”
唐蜜坐到炕上,撩起衣襬,寶寶立刻張開嘴湊上來,大口地吃奶。
秦容坐到炕邊上,含笑看着他們母子:“我真幸運。”
唐蜜擡頭看他:“啊?”
“我真幸運,不僅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還把媳婦兒和孩子也找回來了。”
唐蜜:“那藥是玄青道長給我的,道長說那是假死藥,吃下後會陷入假死狀態,兩天後才能醒來。大郎他們不知情,我擔心他們會把你給埋了,就讓道長暗中跟上去保護你。”
說起這事兒,秦容就很想笑:“幸好道長來得及時,不然他們幾個真要把我給火化了。”
“真的啊?”
“當時雖然是冬天,天氣很冷,屍體不容易腐爛,但時間長了肯定不行。從京城到北雁關少說也要個把月,大哥他們擔心我在路上爛掉,就想把我給火化,帶着骨灰回北雁關。”
唐蜜想笑又不能笑,只能忍着:“他們看到你活過來的時候,肯定嚇了一跳吧?”
“確實是嚇得不輕,差點就把我當成妖怪了。”
秦容將他“死而復生”的情形,詳細地說給唐蜜聽。
唐蜜聽完之後,笑得停不下來:“哈哈,二郎那個笨蛋!他咋那麼蠢呢?居然還要去找神婆給你驅邪!”
懷裡的寶寶受到她的情緒感染,也跟着咧開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秦容捏着寶寶的小肉爪子,笑着說道:“二哥當時是真的被嚇壞了,事後他從道長口中知道真相,是悔恨得不行,要不是我們幾個攔着,他早就跑去京城找你了。”
唐蜜:“找我做什麼?”
“他想跟你道歉。”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道歉的,我理解他的做法,從沒怪過他。”
“正因爲這樣,他心裡才更難受,他特意選了個最靠近北雁關邊界的營地駐守,爲的就是能離京城近點兒。我聽營地裡的將士們說,二哥每天都要去哨臺上,伸長脖子往京城的方向眺望,日復一日,風雨無阻,都快站成望妻石了。”
唐蜜抿嘴輕笑:“真看不出來,他還挺癡情的。”
秦容抱住她:“我們兄弟五個都很想你,我們很擔心你一個人會支撐不下去,我們怕你照顧不好自己,我們……”
唐蜜打斷他的話:“好了,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還給你們帶回來一個大胖小子。”
說起孩子,秦容就越發愧疚:“要是早知道你懷有身孕,我們哪怕是豁出一切,也要留在京城護着你,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懷着身孕,大老遠地從京城趕到這裡來。”
生孩子的時候,唐蜜心裡特別害怕。
她怕自己生不下來,怕孩子會出事,怕自己見不到夫君們最後一面。
可是此時此刻,她抱着軟綿的小寶貝,靠在秦容的身上,那些恐慌畏懼全都消失不見了。
只剩下幾乎要溢出來的幸福感。
秦羽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蜜娘,你在裡面嗎?”
秦容起身去開門:“她在呢。”
秦羽走進屋裡,脫掉身上沾滿雪花的斗篷,然後走到炕邊,將雙手伸進被窩裡。
等雙手都變暖和了,他這才伸手接過寶寶。
“寶兒,今天有沒有乖乖聽孃親的話啊?”
寶寶張開嘴,吐出個口水泡泡。
秦羽立刻用手帕,幫他把口水擦乾淨,動作極其溫柔,完全不在意手帕會被口水弄髒。
他抱着寶寶在屋裡來回走動,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唐蜜:“你剛從醫館回來嗎?”
秦羽一邊逗寶寶,一邊應道:“嗯,今天咱家要給寶兒辦滿月酒,我特意提前回來了。”
這時,阿歆撩起門簾走進來:“夫人,三老爺四老爺,外面賓客都已經到齊了,老太爺招呼我來叫你們過去。”
秦容拎起鞋子,蹲下身給她穿上,然後扶着她下地:“外頭冷得很,你要多穿點兒,免得被凍着了。”
阿歆連忙附和:“對啊對啊,外面的路都結冰了,可得小心點兒。”
秦容特意從衣櫃裡翻出新做的狐裘給唐蜜裹上,末了還要給她加個特別厚實的大斗篷。
唐蜜:“行了行了,穿得夠多了,我都快擡不起胳膊了。”
秦羽叮囑道:“你剛生完孩子,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一定要小心調養,免得將來落下病根,等下我再給你煎碗補藥,吃完飯後記得吃啊。”
唐蜜乖乖應下:“哦。”
當他們走出房間,冰冷的空氣迎面撲來。
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腳踩在厚實的雪地裡,能清楚地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
秦穆和秦烈秦朗正朝這邊走來。
他們看到唐蜜,理解迎上前來:“你冷不冷?要不要再多穿兩件衣服?”
唐蜜嘟噥道:“我再穿就成熊了。”
秦穆摸摸她的臉蛋,又捏了捏她的小手,確定溫度正常,這才放下心來:“爹和舅舅正在前面接待賓客,我們這就過去吧。”
“嗯。”
秦朗湊到秦羽面前,伸手去逗弄小寶寶。
“寶兒長得真漂亮,越看越像我!”
秦烈沒好氣地將他推開:“哪裡像你了?明明就像我!”
秦穆:“蜜娘懷孕的時候,你們都還沒跟蜜娘圓房,哪來的兒子啊?”
說起這事兒,秦朗就更加不服氣:“要是我再大兩歲,寶兒肯定是我的兒子!”
秦容含笑問道:“你們猜,寶兒的親爹是誰?”
唐蜜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這件事情,按日子來算的話,寶兒的父親應該是三郎或者四郎。
但具體是誰,她也分辨不清楚。
秦羽:“無論他的親爹是誰,都是我們共同的兒子。”
秦穆頷首道:“這話沒錯,我們都是親兄弟,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無論寶兒的親生父親是誰,他都一定姓秦。”
秦朗高聲附和:“對啊!我們都是寶兒的爹爹!”
秦烈忙道:“大哥是大爹爹,那我就是二爹爹。”
……
一家人說說笑笑地朝前走遠。
在他們身後,留下長長的腳印。
也許很多年後,女帝的名字會成爲歷史。
也許很多年後,秦穆將成爲百姓口中傳頌的英雄。
也許很多年後,秦容會成爲史書之中的一段傳奇。
也許……
也許會有很多的也許。
但在此時此刻,他們只是普通的一家人。
在他們的眼裡,在沒有家國天下陰謀算計。
在他們的眼裡,媳婦兒孩子比什麼都重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