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約定
系統贈送的房子居然還很不錯，且不說房子內部裝修設施如何，光從面積來看就有五六十平，一個很寬敞的大廳，兩個臥室，一個廚房，一個廁所，傢俱等等一應俱全，至少陸心櫝看得十分滿意——比他租的那一間房子要好太多了。
狸珞坐在陸心櫝肩膀上，帶着怯生生又期待地眼神，環顧這個小套房。
真好看啊……狸珞以後……可以住在這裡嗎？
陸心櫝稍稍參觀了一下幾個房間，然後看了看手錶，已經接近六點了，於是他決定先吃晚飯。不過……他偏過頭看了看自己肩上的狸珞髒兮兮的小臉……還是先洗個澡吧。
於是他開口道：“嗯，我先去洗個澡，狸珞你也回靈紋裡清理一下，順便重新凝聚一套靈裝吧！”靈侍當然也可以洗澡，不過他們有更快捷的辦法，就是回到靈紋裡用靈力除去身上的污垢。
狸珞遲疑了一下：“……哦……”但卻沒有動作。陸心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了？”狸珞猶豫着吞吞吐吐道：“……嗯……狸珞可以……和你一起洗澡嗎？”
陸心櫝一愣：“啊？”狸珞不安地搓着衣角：“狸珞……不想回靈紋……裡面……只有一個人……”
陸心櫝愣了愣，看着狸珞垂着白皙的眼皮，遮掩着自己眼裡的不安，沉默了半秒，然後撓了撓頭：“那好吧，就讓我來幫你洗吧！”
狸珞頭上的呆毛一動。
陸心櫝放好了一浴缸水，把手伸進去試了試，水溫微暖。於是他抱起狸珞，雙手支在她的腋下，捧着她，讓她白嫩嫩的腳丫彷彿蜻蜓點水般在水面上一碰：“怎麼樣，太燙還是太涼？”
狸珞覺得自己的胳肢窩被陸心櫝的手抓得發癢，她咬着嘴脣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嗯……”
“……”陸心櫝一臉問號，嗯？這是涼的意思還是燙的意思？應該是可以吧？
話說我還是第一次幫小孩洗澡啊！
應該和洗魚差不多吧？
一邊這麼想着，一邊對狸珞道：“脫衣服。”
狸珞小臉一紅，猶豫了一下。
陸心櫝看出了她的遲疑，一揚他的死魚眼：“快脫，愣什麼呢，我要餓死了，洗完還要去煮飯呢……現在的小孩，真是越來越不純潔了啊……我走到小學門口都能聽到他們互相稱呼老公和老婆了啊……你讓二十幾歲了還連女孩的手都沒有牽過的大叔我情何以堪啊……這都是那個叫喜羊羊的生物害的啊……唉說起喜羊羊我還是比較喜歡灰太狼啊……總之你放心好了，大叔我啊，只對C以上的感興趣啊！”
狸珞：“……”（到底是誰不純潔啊喂！我只是在表現一個小女孩應有的純真和羞澀啊喂！還有這和喜羊羊有什麼關係啊喂！我喜歡的是美羊羊啊喂！）
但是陸心櫝這麼一通廢話，卻也讓狸珞輕鬆了下來。她突然覺得自己這個靈主，好像很平易近人的樣子？他還會看喜羊羊呢……嗯……
於是她咬了咬下脣，身上靈光泛起，已經很破舊的靈裝頓時消失，露出了她雪白細膩的肌膚。
狸珞覺得自己的臉一下子燙了起來，但是陸心櫝並沒有多看她一眼，就把她往水裡一放，然後陷入了沉思。
洗魚首先應該幹嘛呢？嗯……刮鱗片吧！
於是他伸出了手。
狸珞安靜地坐在水裡，埋着頭，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陸心櫝的手並不粗糙，事實上，雖然許久不再握劍，但是陸心櫝的手卻一直保養地很好，這已經成爲了他的一種習慣。
狸珞感受着陸心櫝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揉搓着，從臉蛋，到手臂，到肚子，他的手摸到哪裡，她就覺得那裡的皮膚直髮癢發燙。
她感受地出陸心櫝的手其實很有力，很穩定，沒有一絲顫抖。她也感受出陸心櫝在儘量放輕手勁，生怕弄疼自己。感受着陸心櫝手心傳來的溫度，狸珞只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軟了下去，一點一點，氾濫成一片。
陸心櫝感受着自己的手掌傳來的細膩光滑的觸感，只覺得狸珞的身體真的很柔軟，就好像皮膚下面塞滿棉花一樣，按到哪裡，哪裡就陷了下去。
好像，跟洗魚有點不太一樣？
這麼想着，他眼神往下一移，一不小心對上了狸珞悄悄擡起的視線。狸珞本來就彷彿泛着水光的湛藍的大眼睛，被浴室裡的水汽一薰，更好像有水珠要漾出來一樣，帶着淡淡的羞澀的透明的眸子彷彿最乾淨無瑕的寶石，散發出的光芒讓陸心櫝的心一跳。
狸珞也嚇了一跳，趕緊垂下了眼簾。
陸心櫝一邊幫狸珞搓着澡，一邊在心中嘀咕着。
什麼鬼，我不會真的是蘿莉控吧？
幫狸珞洗完澡，陸心櫝自己也沖洗了一下，然後意外地從衣櫃裡找到了幾套乾淨的衣服，換了上去。來到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裡面居然還有準備好的新鮮食材，肉類，魚類，蔬菜，以及各種調料。
看來《靈侍》系統還是很貼心的嘛！我還以爲遊戲裡的第一頓晚餐會是壓縮餅乾全席呢！
陸心櫝一個個看過去，發現這些食材後面居然都有“效果可同步至現實”的說明，這樣來看，自己好像今晚連遊戲都不用出了？
嗯，好像不錯的樣子，雖然陸心櫝對這些不是很介意，但比起自己租的那個逼仄的小房間，這個寬敞的套房當然要好太多了。
看來要儘快在遊戲裡賺點錢，兌換成現實的世界幣，交個幾個月的房租，然後就呆在遊戲裡不出去了。就是不知道洗澡上廁所啥的，遊戲裡能不能同步？
陸心櫝一面這麼打算着，一面從冰箱裡取出各種食材，熟練地開始對這些食材進行處理。這兩年的獨居生活陸心櫝沒有鍛鍊體術，倒是鍛鍊了一手好廚藝，準備一頓晚飯對他來說當然是手到擒來的。
不過他幾乎把冰箱裡的食材都拿了出來，因爲他決定今晚好好做一頓大餐，一方面爲終於回家的自己接風洗塵，另一方面也想用一頓大餐來迎接一下狸珞這個自己的第一個靈侍。
嗯，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征服一個小蘿莉，首先要征服她的胃！
就在陸心櫝拿起菜刀準備出刀的時候，卻聽到後面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
“陸……心櫝？”
陸心櫝一愣，回過頭，身後卻空無一人。再一低頭，纔看到腳下站着的狸珞。
剛洗完澡的狸珞頭髮還沒幹透，又長又密的大波浪捲髮溼漉漉地貼在她的臉上，唯有她頭頂那根呆毛還頑強地挺立着。而此刻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靈裝，終於洗乾淨了淚痕和泥污的臉上帶着一層淡淡的紅暈，雪白的肌膚被燈光映得通透。
她擡起頭，對上陸心櫝的目光，湛藍的瞳孔微微一閃，然後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狸珞……來幫你吧！”
陸心櫝一笑，俯下身把她拎起來往肩膀上一放，狸珞這次一下子就坐穩了。然後陸心櫝擡起菜刀：“嗯。”
“鹽……白色的那個……不對那是糖！”
“辣椒……那是番茄醬……你想加番茄醬？”
“醬油……這是陳醋啊喂！”
儘管有了狸珞的幫忙，陸心櫝好像越來越忙了，但是看着狸珞小小的身影在廚房裡跑來跑去，努力踮起腳尖試圖拿到竈臺上的調料，最後乾脆直接爬上竈臺給陸心櫝打下手，看着狸珞額頭微微的汗珠，陸心櫝覺得自己心裡彷彿有什麼凍結了很久的東西，被廚房裡溫暖的油煙一薰，一點點化開。
陸心櫝的嘴角不由地流露出一絲笑意，然後回過頭，開始專心翻炒。
要做得好吃點，嗯。
“好了，開吃吧！”
陸心櫝把狸珞從肩膀上抱下來，放到椅子上，自己也坐到狸珞對面。他先喝了一大口湯，微燙的湯水流進他的喉嚨，讓他覺得全身一暖。然後他伸出筷子，給狸珞夾了一大塊紅燒肉：“吃吧！”
狸珞輕輕“嗯”了聲，舉着筷子，往嘴裡劃了一小口飯，默默咀嚼着。熱騰騰的飯菜蒸騰着煙氣，一薰她的眼睛，讓她覺得眼眶發熱。吃着吃着，狸珞突然覺得有兩道冰冰涼涼的東西從她臉頰上滑落。
陸心櫝一擡頭，看見狸珞又哭了，頓時無語：“你……又怎麼了？怎麼又哭了？”
狸珞咬着下脣，努力想止住淚水，伸出手用力抹了幾抹，臉頓時又花了。然後她覺得淚水更止不住了，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她低着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因爲……很好吃……”
陸心櫝怔了怔，然後笑起來：“是嗎，那就多吃點。不要吃得那麼淑女啊，吃飯就是要大口大口地吞纔有進食的快感啊！如果覺得好吃的話，就大口地吃吧！”
狸珞用力一擦淚水：“嗯！你做的……很好吃！狸珞……要大口吃！”
“這就對了……喂喂喂！我的意思不是用手抓啊！”
看着一邊還在抽噎，一邊舉着嫩生生的小手，抓着一塊幾乎和她的臉一樣大的雞排，努力往嘴裡塞的狸珞，看着她剛剛洗乾淨的臉轉眼間又滿是淚痕和油污，陸心櫝不由嘴角一揚。
他沒有發現，自己今天一天笑得次數，恐怕比前兩年笑得次數加起來還多。
所以我說小孩子髒兮兮的很難管啊！
不過，兩個人吃飯，果然還是比一個人自飲自酌好多了呢。
吃完飯，陸心櫝收拾完碗筷，走出廚房，卻看到狸珞正安安靜靜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燈光下鋪散開的長髮如同傾瀉的瀑布，頭上那根呆毛就像濺起的水珠。陸心櫝走到他身邊坐下：“看電視嗎？”
狸珞微微一遲疑，點點頭。
打開電視，電視上正播放着喜羊羊第二十七萬六千五百四十三集，兩人就這麼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着灰太狼一次又一次地重複着那句重複了兩千年的“我一定會回來的”，狸珞一開始還有些拘謹，後來就看得咯咯直笑起來。
陸心櫝雖然看不出什麼笑點，但聽着狸珞清脆的笑聲，他也覺得心情舒暢起來。他猛地往沙發上一靠，伸出手穿過狸珞層層的紫發，輕輕揉捏着狸珞的臉。
狸珞一開始愣了一下，然後臉微微一紅，也沒有抗拒，後來乾脆直接坐到了陸心櫝大腿上，繼續聚精會神地看她的喜羊羊。
陸心櫝仰面倒在沙發背上，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燈光，把他的視線晃得朦朧一片……
看完電視，已經九點，累了一天的陸心櫝決定早點上牀休息，也讓狸珞好好休息一下。
“狸珞……想和你睡一個房間。”狸珞坐在陸心櫝肩膀上說。
陸心櫝無語：“不行！你都這麼大了，應該學會獨立了啊！我在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陸心櫝看了狸珞嬌小的彷彿嬰兒般的身軀一眼，“對，就是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和哥哥分開睡了啊！”
狸珞神情一黯，大眼睛裡又泛起水光：“哦……好吧……”
“……算了，隨便你吧，晚上被我用來當枕頭翹腳不要怪我啊。”
夜色如水，眼波如水。
關了燈，陸心櫝才發現，狸珞那一雙湛藍的眼睛簡直就像兩顆夜明珠，在黑暗裡一閃一閃地發着光。躺在狸珞身邊，陸心櫝又聞到了那一股隱隱的奶香味，雖然味道很淡，但卻一直縈繞在陸心櫝鼻邊，揮之不去。
這小妮子，五官倒還真是漂亮呢……
狸珞躺在牀上，聽着陸心櫝的呼吸聲，看着窗外的月光，只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她做夢也不會想到，昨天晚上還在還在黑暗的靈冢裡等待死亡的自己，今天居然可以躺在這裡，擁有了嶄新的未來。
而且自己的靈主……陸心櫝……好像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呢……雖然第一次看到他的死魚眼覺得他兇巴巴的，但是經過這個夜晚短暫的相處，感覺他其實也很溫柔呢……會幫狸珞洗澡，給狸珞做飯，陪狸珞看電視……當他的靈侍，好像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
狸珞的眼裡又閃過一抹擔憂。
他好像，很厲害的樣子？雖然沒見過他出手，但是他可是衝竅榜第一名誒……而且，雖然他總是虛着死魚眼好像頹廢地要死，動都懶得動一下的樣子，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從容感，就好像不會有什麼事情讓他介懷一樣……
他應該……是個高手吧？
這樣的高手……狸珞真的配得上他嗎？
陸心櫝正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看着天花板，突然感覺一個柔軟的身體貼在了自己的身旁，一隻小手輕輕抱住了他——雖然因爲胳膊太短抱不住的樣子：“陸心櫝……你睡着了嗎？”
陸心櫝偏過頭看着狸珞：“沒呢……怎麼了？”
狸珞沉默半晌：“你……一定很厲害吧？”
陸心櫝愣了愣，笑了起來：“那是當然啦。”
狸珞垂下眼簾：“可是……狸珞很弱的……狸珞只是客級靈侍……會……拖你後腿的……”
陸心櫝心絃一顫，那個無數個夜晚出現在他夢境裡的畫面再一次在他腦海裡浮現。
“哈哈，沒問題，就交給我們吧！”
“我是怕你們留下來拖我後腿。”
“就拖你後腿，你咬我？”
“這次……是你拖我後腿哦。”
陸心櫝沉默了，這陣沉默讓狸珞心中一陣發慌。然後陸心櫝突然笑了起來，伸出手揉了揉狸珞的頭髮：“或許，有人可以拖你後腿，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狸珞一愣。
陸心櫝突然翻了個身，轉向狸珞，看着她漂亮的眼睛：“狸珞，就算你不厲害也沒關係，就算你只是客級也沒關係，就算你會拖我後腿也沒關係。但是你一定要答應我……”
“不要離開我……好嗎？”
狸珞呆住。
她看着陸心櫝的眼睛，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渾濁，很難捕捉出裡面藏着的東西，但這一刻狸珞卻很清晰地看到了這雙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感情……
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悲傷。
狸珞突然覺得心中一痛。
原來，和我一樣，他也在害怕着……被拋棄啊……
於是，狸珞用力地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