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擺擺衣袖坐正,“嗯,我也好奇。”
她今兒穿淡綠行袍,那顏色頗似“水綠”,卻不是水綠。
袍上繡柳絲垂條、鵝黃的蝶兒穿飛而過,不露全身兒,只隱約一角蟬翼。
比之其餘後宮的盛裝打扮,她的衣裳顏色和繡花都是素淡的。
右邊衣襟沒墜十八子,只是墜了一塊金黃的蜜蠟。那蜜蠟一看就有了些年頭,色老且包漿邊角已經有了琥珀色的沁色。
這是臨出宮時,三品以上外命婦、內務府下官員福晉送行時,她收着的。
是蘭佩送來的。
沒任何說明,只是素色錦帕上託了送進來。連個錦匣都沒用,那麼素淡且滄桑。
她接過來,遙遙看向那命婦送行的隊列。那樣烏泱泱一片的人,雖然九福晉因爲九爺的身份,而在頭一排跪送。可是車駕漸漸行得遠,也還是看不清了。
她收回目光,便將右邊襟口的碧玉十八子摘了,卸了十八子的穗子,穿進蜜蠟裡,墜在了襟口上。
——雖然來不及問清,她卻也能猜到,這樣老且乾的蜜蠟,必定是來自雪域。
那便不是傅清留下的,就是玉壺留下的。
那她便自然應當小心珍重。
玉葉小心觀察主子半天了,看着婉兮這樣望着蜜蠟出神。
玉葉便也由着五妞朝外看去,自己坐過來悄聲問,“九福晉鬆了這麼塊蜜蠟來給主子送行,其餘一個字也沒說,主子倒這麼就收了。”
婉兮垂下頭去,“過年那會子,九福晉也給我遞過賀歲請安的箋,我那會子回禮也是隻叫毛團兒去送東西,同樣一個字都沒說。”
玉葉皺眉,“那她是學着主子的模樣來的?這又是什麼啞謎呢,奴才倒參不透了。”
婉兮垂眸微笑,“那就是——不必說。”
玉葉兩眼圓睜,張大了嘴,“不必說?不必說什麼?”
婉兮淡淡擡眸,“我跟她的心結,就是結在她在咱們宮裡掉的那個孩子的事兒上。那件事兒我跟她總歸有不同的立場,自然有不同的觀感。”
“對於那件事,我還有許多想問的,可是她卻未必想回答;又或者,她有許多想要辯白的,我卻不願意聽。故此這事兒便紮在心裡,變成了刺。”
“這會子要我與她說話,無論我跟她,也許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或者還沒定下來該說到什麼地步。那便不必說吧,只送上自己的心意罷了。”
“我送給她的都是雜書,是從市井收斂回來的那些。文筆雖然比不上她們家藏書那樣的高雅,可是勝在熱鬧,裡面的人物個性十足,活靈活現。看那些書,便能從中窺見市井百態。”
婉兮擡眸,“九爺這一走又是幾個月,她留在府中難免寂寞。那些書倒能替她解悶兒。”
玉葉想了想,“主子的意思是……便是隔着那件事兒,主子不想與她說話;但是卻還是沒缺了關心她,這一走還是給她留下些關懷之意去?”
婉兮擡眸望過來,欣慰點頭,輕拍玉葉的手,“一出門,你倒更懂事了。”
玉葉紅了臉,“奴才敢不懂事麼?這會子玉函姑姑和玉蕤都沒跟來,我一個人伺候主子不說,身邊兒還那麼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