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桌子上的藥罐子紛紛落地。牀榻上的少女身體顫抖着,嘴脣泛白甚至流着血。但儘管如此狼狽,嘴裡任是叫喊着:“姑母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你有什麼資格教育我!”
少女名喚銅鈴,現下正時歷劫歸來的時候,不過所歷之劫出了意外,導致她受了重傷,情緒也極其不穩定。一旁被稱作是姑母的女人則喚作魁,乃是天宮三大創世神之一的司戰神君。她號稱是天宮戰力天花板,爲人高冷不愛說話且殺伐果斷。當然這些只是外人所認爲的司戰,對於義兄司政所留下的女兒她是親自照顧,呵護着長大的。以往從沒有受過重傷,現在這副樣子她的心裡也只有傷心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撿起地上還沒摔碎的小藥瓶放回原位,拉過銅鈴的手輕輕翻轉了一下檢查有沒有碰傷:“鈴兒,我確實懂得不多,唯一能做的無非是保你安康,我也確實不懂情愛,可我本就不需要懂。”最後對上銅鈴的雙眼:“鈴兒乖,你的傷睡一覺就好了。”話都還沒說完銅鈴的眼皮就慢慢合上了,也就沒有聽到最後一句:“其他事情我來解決。”
銅鈴受了多道“原始天雷”(原始天雷:三聖創世之初爲防止神明濫殺生靈,維護各界平衡而對神族所設下的懲罰。),身體到處在往外冒血,骨頭多處斷裂、粉碎,被帶回來時幾乎快要斷氣。魁以自身雄厚的神力護住其心脈並將疼痛盡數轉移到自己身上來止疼,天宮上上下下會點醫術的都被喚到司政神殿,藥王(藥王:舊神之一,地位僅次於三聖。)也親自過來診治送藥。
但是,原始天雷是三聖合力所制,威力巨大。銅鈴傷的實在過於嚴重,再加上銅鈴的情緒極其不穩定,這讓治療難上加難。連藥王也沒有辦法讓銅鈴短時間內恢復,魁也知道一般藥物已經起不了多大作用了。所幸的是銅鈴已經成神了,魁也沒了什麼後顧之憂,可以用全部底牌治癒她。
魁的本體是一棵梧桐樹,具有十分頑強的生命力,所以她的“本體精元”帶有恢復的效果。手猛然插進自己的胸腔內,拿出一顆泛着幽光的綠色球體,將球體放於銅鈴的身體上方。看着自己的神力從精元中流出,魁的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反而有些放鬆的意味。對銅鈴她可以無盡的包容,但,這不代表她對其他人也有這等耐心。
門外傳來嘈雜聲,魁怕這聲音打擾到銅鈴恢復所以打算親自出門看看。
打開門,門外的浠(浠:三聖司運)擡頭,沉默了一會兒道:“鈴兒她……怎麼樣了?”
魁的眼睛都不曾斜視他:“不勞您費心了。”腳步不停的走到殿外:“玄光,何事喧譁?”看着一羣拿着長矛的天兵在她出來後不由得倒退三步,魁心裡也說不出的落寞,或許她真的看起來讓人害怕吧。
“師尊,他們想帶走鈴兒,判下罪罰,但是又不敢進司政殿。”玄光(玄光:魁的徒弟,武神)畢恭畢敬的回答着,不帶一點廢話。
與殿外僵持的天兵不同的是,殿內的銅鈴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
軍隊已經在森林外圍向裡逼近,尉鈴兒知道自己已經避無可避,可是來追殺她的是她最愛的兄長,她不相信兄長真的會選擇手刃她,可是就連她自己都害怕極了自己的樣子。小溪流中倒映出她想象中幾日前九頭人身的恐怖模樣。
我真的是人嗎?尉鈴兒開始胡思亂想。身邊有鳥獸經過卻是對她沒有敵意的,甚至可以說是隻敢遠觀,並帶着一絲崇拜。它們也怕我嗎?尉鈴兒的腦子很亂,她總感覺自己忘記了很多事,可是又什麼都想不起來,長髮上的鈴鐺被風吹得不時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身後傳來馬匹踩斷地上枯枝的聲音,尉鈴兒回頭,看見了那位心心念唸的人。他看起來還是那麼的清冷,表情也是淡淡的,就像他們從未相識、相知。是啊,那樣一個家族培養出來的人,那樣一個偉岸的人,又如何會與人們口中的怪物在一起。不過是尉家的養女,有什麼資格玷污他們的羽翼。在良久的沉默對視中,尉鈴兒率先開口了。
“兄長是來殺我的嗎?”臉上的笑容比哭好不到哪裡去。
尉昌坐在高頭大馬上,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女,似乎有什麼情感在眼中一閃而過,而少女的眼中更滿是深情。
殺?怎麼會呢。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怎麼會輕易放過功高蓋主的尉家,而尉鈴兒的模樣只不過是上面剷除尉家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怕在他出門時尉家就已經遇難了,那麼,至少要救鈴兒。不管她是不是人,她沒害過任何人,而且他對她也不能說沒有兄妹情之外的感覺。
見尉昌沒有回答,尉鈴兒又問:“兄長……也害怕我嗎?”
依舊是沉默,尉鈴兒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正當副將要開口時,尉昌下了馬。緩步走到尉鈴兒前邊,眼神一直落在她臉上。因爲尉鈴兒是跪坐在小溪邊的,所以尉昌蹲下了身,摸摸尉鈴兒的頭,感受着她明顯有一瞬的怔愣。
看着尉鈴兒說:“森林中未見怪物,回去覆命吧。”
此時副將的面目突然變得猙獰起來笑的很大聲:“皇上口諭,若尉昌有違皇命,立即就地正法。拉弓,放箭!”
在箭未落到身上前尉昌還在想,尉家滿門忠烈,一心爲國,不知有多少尉家人爲國捐軀,從不曾動搖保家衛國的想法,可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雖然尉家忠心耿耿,可是上面那位並不那麼認爲,好不容易拿捏到尉家的把柄又怎會輕易的放過他們。尉家人早就有感覺了,誰都知道這不是尉鈴兒的錯,也就這傻丫頭還在責怪自己。
尉昌冷笑一聲,他沒有辦法保全自己的家族,那麼至少要保住尉鈴兒,這個似乎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尉昌將她的頭護在懷裡,就算嘴角的血都已經控制不住的涌出來卻還是輕扶着銅鈴的長髮……
眼前閃過尉昌背上扎滿箭的樣子,耳邊迴盪着他生前最後一句話“活下去”,自己深愛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身體沒了支撐的力量就要倒下,尉鈴兒回抱住他。腦內的記憶在迅速回流雙重的痛苦幾乎要壓垮她,但是尉鈴兒沒有放手,因爲她知道,只要一放手就什麼都沒有了,她的摯愛。
最後銅鈴還是大叫着醒來,看着眼前的佈置和泛着幽光的球體,她的思緒回攏。什麼怪物?光靠外表就對她下了定義,愚蠢!她可是天宮最尊貴的小公主,天帝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