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景恬決定放棄去糾結那些不可思議的經歷,只想儘快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得先保證自己活着再說。
所有人都知道這具身子是個傻子,自己也得先注意着,不能叫人看出異樣來。
這種窮苦地界的百姓十有八九都迷信神鬼,如果自己突然從一個傻子恢復成正常人,多半兒會被當做是精怪附身什麼的。搞不好恐慌的民衆會一把火把自己燒掉。索性就先扮演着傻子,這樣不讓人起疑。退一步講,就算哪天自己想離開或者怎麼,當個大家習以爲常的傻子,也更容易脫身。
如果真的是在飛機上被吸進黑洞,掛掉之後魂穿到這個身子上,也算是鬼附身了吧?呸呸呸!我纔不是鬼呢!胡思亂想!
只是這身子的記憶委實凌亂,一時間景恬也不知道該如何行事。只能先小心些,試探着來了。
正在怔愣着轉着念頭的當口,屋子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跟着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
景恬聞聲看過去,走在前面的是個男娃子,把門推開後就側身扶着那搖搖欲墜的門板。
後面的是個略高一些的女娃子,小心翼翼的用雙手端着一隻豁了口子的大碗,一邊瞄着手裡的碗一邊看着腳下往屋裡走。直到把大碗放在屋子中間的木椅子上扶着穩當了,才緩下氣兒看過炕這邊來。
“呀!大姐醒了!”小姑娘輕輕的跟身邊的男孩兒說。微微笑了一下,“我就說咱倆先在路上喝兩口填填肚子,沒錯吧!”這下大姐醒了,還在家裡沒出去,其他人就一點兒也吃不上了。
男孩子深以爲然地點點頭,轉而又不服氣的嘟囔,“誰知道她今早咋沒去村頭打鳴兒嘞!”
“哎呀!我得快些給小得兒盛出來一點兒……”說着,小姑娘忙扭身去尋來一個磕了邊兒的陶碗,從大碗裡舀了些糊糊一樣的東西出來。
“大姐姐,快來吃飯啦!”小姑娘一手拿了一隻黑漆漆的勺子,擡頭對蒙圈中的景恬喚了一聲。
呃……滿頭黑線!
咦?是昨天那個叫然姐兒的小姑娘,她竟然是“自己”的妹妹嗎?怪不得當時會覺得很親切,不忍她被欺負。
所幸這身子的本能還在,聽到熟悉的呼喚,就想跳下炕去吃東西。
景恬沒來得及糾結自個兒爲啥沒趿拉上炕邊的破草鞋,就已經聽從身體的本能坐在一個草墩子上了。
只是看着面前指甲裡都是泥的髒手,大碗上不知哪裡來的污漬,還有碗裡豬食一樣看不出內容的糊糊……景恬一時間真心下不去嘴啊!
景恬愣神兒的功夫,一隻黑漆漆的,勉強能認出質地應當是木頭的勺子伸到嘴邊。
“恬丫乖乖,啊——”
好像每次吃飯都是這樣子一句,模糊的記憶裡有個溫柔美麗的女人,聲音柔柔的,帶着溫暖、寵溺和些微心疼。那是這個身子的娘吧!
可是有一天,這個溫暖的娘渾身都冷冰冰的了。再也沒有了。
景恬從原身破碎的記憶中看到了這個娘躺在門板上,身上蓋着草蓆的畫面。只是弄不清是什麼時候。
後來,這樣給自己餵飯的,從那溫暖的女人,變成面前這個溫暖的小女孩兒。一樣的話,卻不一樣的稚嫩又懂事的聲音。讓景恬心裡沒來由的一酸。分不清這酸楚是自己的,還是原身的。或許,現在兩者已然再分不清了吧。
啊?景恬下意識的張嘴吃了一口。小姑娘熟練的把勺把兒一擡,抽出勺子,又輕輕颳了一下景恬的嘴角。然後,又去舀第二勺。
面前的小姑娘瘦得像一根兒小竹竿兒,周身纖細,卻坐得筆直。細細的頭乾枯黃,在頭頂兩側紮成兩個細細的小辮兒,用細草繩綁了。辮子上還插着兩朵黃色的小野花,帶着露珠,歡快地在花瓣上晃盪。
幾縷鬢垂在小姑娘鵝蛋形的側臉上,淡淡的眉,若新月一般。一雙大大的剪秋水瞳清涼明淨,黑漆漆的瞳仁閃爍着燦若繁星的光彩,小小的挺翹的鼻子,嘟嘟的小嘴,整張臉都精雕細琢的宛若遺失在世間的珍寶。
只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孩子臉色卻很不好,嘴脣灰,皮膚蠟黃。整張臉上雖然乾淨,卻沒什麼光澤,生生破壞了這個小仙子的美麗。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我家的呢!嘿嘿!這要是在前世,放到網上,必然是一代童模,爭相轉求收藏的那種!景恬暗自讚歎着。
眼睛瞄到另一邊,小男孩兒已經跑到炕上扶起迷迷糊糊醒來的“小蘿蔔頭”,取了牆根炕沿上破舊的小衣服,給那個被稱作小得兒的小孩子穿。那小得兒也很乖,配合着小男孩兒的動作,還咧開只有幾顆乳牙的嘴巴咯咯的笑。簡直萌化了,好嗎!
聽她們剛纔的談話,這三個小孩子都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吧!長得這樣好,自己的底子應該也不差!那牆角那位?景恬有些出神地想着,眼神便瞟了過去。
餵飯的然姐兒見此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大姐姐不必擔心,大姑已經把那人救活了,奶也沒再鬧騰了。”說完,小姑娘又是一陣無力。自己說這些做什麼,明知道大姐姐不知事,又怎麼聽得懂。
那邊的小男孩兒聽到,嘟囔道:“也沒見大姐姐這麼護着我們……”
“自哥兒,”小姑娘頓了頓,似乎在確認什麼,說道:“昨天大姐姐從旺財他們手裡救了我。”應該算是吧!也不知大姐姐是好玩兒,還是在護着自己。
景恬被兩人的話醒過神來,看着這三小隻都是小細竹竿一樣營養不良的身形,心中微酸。哎!想起兩個小傢伙剛進門時說的話。合着這一家子的吃食基本都進了自個兒這個傻大姐的嘴裡了。
景恬注意到自己的手上皮膚水腫得厲害,皮膚被撐得又薄又亮。定是因爲長期嚴重缺乏蛋白質引起的身體嚴重水腫了。
景恬不由得有點急躁起來,這個家沒爹沒孃的,得趕快像個辦法,名正言順的恢復正常。這樣才能想辦法過得好一點,纔好照顧這三隻可人疼的小蘿蔔頭。唉?這身子傷了頭,我剛醒來的時候就應該以此爲契機“恢復神智”來着,失算失算,這會兒恢復,還來得及不?景恬突然覺得自己怎麼這麼蠢……竟然還想裝傻先探聽虛實什麼的……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小姑娘喂的糊糊,不覺得拉嗓子,不覺得微微的酸臭難以下嚥。只是機械地一口一口吃着,心疼着這乖巧懂事又漂亮的孩子。
這兩個小傢伙的舉動觸動了景恬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前世,姑且這樣區分吧。前世的景恬在12歲的時候失去了媽媽。有多少次懷念媽媽的溫柔和寵愛,卻再也得不到了。
這三個小孩子也這麼一點點大就沒有娘了,還如此懂事的去照顧傻乎乎的大姐姐。現如今上天讓自己來到這個他們的大姐身體裡,從今天起,這些就是自己的骨肉血親。
好吧!激情滿腔的景恬同學,已經完全忘掉了躺在屋角里的“我男人”……
而美麗的小姑娘然姐兒,則愣愣地看着大碗裡剩下的大半碗飯呆。大姐姐竟然沒有把飯全部吃完?是不是昨天受傷了還在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