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醒來的那天起,已經過了十天。
憑藉蒂法妮婭的戒指中強力的“先住魔法”,身負瀕死傷勢的才人.算上一直昏睡着的兩個星期,總共休養了三個星期左右,身體已經基本康復了。
……不過,有一樣東西卻是失去了沒能挽回。
才人用手託着腮,一臉寂寞地嘆了口氣。
“唉……”
他的嘆息讓聽見的人也不禁覺得難受。
才人正坐在蒂法坭婭家後面堆起來的柴垛上。身後是用木頭和樹皮建起來的蒂法坭婭的小屋。
眼前是一片沐浴在陽光下的美麗而茂密的森林。
這裡據說是桑斯戈達地區的一個名叫威斯烏德的村於。是跟連接桑斯戈選城和港鎮羅賽斯的街道有相當一段距離的森林裡的小村莊。
聽蒂法坭婭說,這裡離才人跟亞爾比昂軍交戰的那個山丘並不是很遠。
這個村子的確是小得會被世界遺忘。
這樣子環顧四周.在森林中開闢卅來的空地上,只有小小的十間有着稻草房頂的一列小茅屋。
斜靠在柴薪上的德爾弗倫格用不緊不慢的聲膏說道:
“哎呀,聽說亞爾比昂軍最後還是讓羅賽斯的聯合軍地走了呢。也就是說你爭取到讓他們安全撤退的時間了,搭檔,你拼上命去阻擋大軍,這下總算值了吧。”
這件事是前幾天聽來村裡賣東西的商人說的。
那些來賣布和鈕釦之類的雜貨商人把亞爾比昂共和國軍的戲劇性戰敗描繪得十分詳細,彷彿他就在海邊看着似的。最後他用一臉高興的表情說道:“這下子生活也會好過點了。”看來本國的國民也對亞爾比昂的貴族派沒有多少好感。
“而且戰爭也結束了。這樣再好不過了。”
而戈利亞突然參戰、迫使樣亞爾比昂投降這件事,也是聽他說的。
“雖然是中途逃了出去,但畢竟勝利就是勝利嘛。”
可是,才人的臉色依然沒有一絲喜悅的神色。
“……也對啦。”
露易絲一定也平安無堆地逃脫了,這件事本來是報值得高興的……
才人低着頭呆呆地看着左手,低聲嘀咕道:
“還是乾淨得什麼都沒有呢。”
沒錯,消失了的印記並沒有再次出現。
看來契約已經完全被解除了。
“我真的已經不再是綱達魯烏了啊……”
“對呀。其實呀,我也想過,那之後爲什麼使跑的契約會完全解除了呢……”
“那到底是爲什麼?”
“恐怕是因爲心臟曾經一度停止過跳動吧。使魔的印記把那時侯的搭檔判斷爲已經死亡了。‘虛無魔法’相對於普通的魔法師而言根本不計算在內。就像蝨子會從快死的狗身上出走一般,印記也可能覺得你活不下去了,所以自己溜了唄。”
“是這樣嗎……”
德爾弗倫格看着完全高姓不起來的才人,安慰道:
“喂喂,這樣子不是一身輕鬆了嗎?這樣子的話,就不用再聽那囉嗦的貴族小丫頭嘮叨了,也不用再爲她拼死拼活的。”
“是這樣沒錯,雖然是這樣沒錯……”
可是才人的心中卻涌起一股無法擊徹底放棄的、苦澀的感情。他擡起頭,問德爾弗倫格道:
“……能不能再跟露易絲訂立一次契約呢?”
“爲什麼?”
“這你就別管了,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
“有兩個障礙。”
“兩個障礙。”
“首先要看你會不會被‘使魔召喚’的魔法選中。那個小丫頭吟唱‘使魔召喚’的時候,不知道那道召喚的傳送門會不會出現在搭檔你面前。”
“實際上,關於爲什麼會選擇某個對象作爲使魔這點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如果是四系統的話,聽說是會在象徵使用者系統的動物或者幻獸面前出現那道召喚傳送門……不過,那個小丫頭用的可是‘虛無’啊。到底是遵循什麼規律去選擇使魔……這一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
“只是?”
“我聽說過是由‘命運’所決定的。”
“唔……那麼也就是說,如果我和露易絲是被那什麼命運牽連在一起的話,那麼那道門就會再次在我面前打開囉?”
“這個不清楚。不過,也有可能命運安排你們的緣分在這裡結束也不定。要是這樣的話就不會再有下文了。”
“唔……那還有另外一個障礙呢?”
才人想起了當初被召喚劉這個世界時和露易絲的接吻。現在這麼一想的話,一切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啊——就是那個接吻什麼的嗎?”
“沒錯。‘召喚’之後就是‘契約’。這兩個過程完成後,才能正正式成爲使魔。”
“不是接個吻就行了嗎?”
“那只是一種‘形式’。實際上那是在身體上刻下印記。對身體;來說可是一種很大的考驗哦。”
才人想起了那個時候全身彷彿被燒灼似的痛苦感覺。
“那種程度的事,算不了什麼啦。”
“我可不敢贊同啊。”
德爾弗倫格似乎另有隱衷似的低聲嘀咕道。
“爲什麼?”
“唔……那個……該怎麼說呢。對於魔法師來說,一個使魔死了的活,還能召喚另一個……可是對於使魔來說,卻不是這樣。於使魔而言,‘契約’是一輩子的事情。只要仍然生存在這個世界,就不可能出現‘契約解除’這種事情。”
“唔……”
“所以,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和魔法師連續訂立兩改契約的使魔存在。如果真的做了的話,那傢伙的身體會出現什麼變化,我也實在說不準……”
德爾弗倫格用含糊的聲音說道。
“…………”
“所以嘛,別的我就不說了。你好不容易纔撿回來的一條命,沒必要再拿去冒那樣的險啊……而且,一旦契約訂立失敗,頭疼的不是隻有搭檔你個。那個小丫頭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我可不想看到郡種悲劇,免得影響心情。”
“……說的也是。”
不是隻有自己一個會遇到危險,有可能會讓露易絲也遭殃。可是即使到了這個份上,才人還是無法放棄。
不知爲什麼,心裡像是空了一個大洞似的,填也填不上。他現在只覺得維繫自己和露易絲之間的羈絆消失了。這種感覺比起身體被撕裂的痛楚更讓他無法忍受。
“所以啊,你不要繃着臉去想了。這樣子不是讓你可以了無牽掛地到東方去了嗎?我陪着你就是了。”
“即使已經不是綱達魯烏了,你也不會介意嗎?”
“沒關係啦。我都活了六千年了。對我來說.和搭檔你在一起過的時間不過是眨服廚的時光罷了。”
才人嘆了口氣。說道:
“不過.對於露易絲來說,應該不一樣吧。”
“或許吧。那小丫頭可是有着偉大的‘抱負’的呢。”
德爾弗倫格用淡淡的聲音說。才人彷彿是要說服自己似的點了點頭。
“沒錯……那傢伙有着‘要讓別人承認自己’這個目標……要是不會使用魔法,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我在她身邊的話,也只舍成爲她的包袱吧……”
當才人正這洋子自言自語的時侯,背後傳來了一把聲音。
“那個……”
一回頭.只見一臉困惑的蒂法妮婭正站在那裡。
“我要取柴……”
看着她是來拿才人坐在屁股底下的柴薪的。爲了藏起那尖塵的耳朵,地還頂着一面大帽子。
“啊,對不起。”
才人站了起來。蒂法妮婭低下了頭,儘量不讓視線和才人接觸,伸出了手。才人想她肯定是在防範自己。這麼想來,自己畢竟是異世界的人。要是一個連是哪根藤上的瓜也不知道的人老是賴在自己家裡的話.那當然會感到不安了。雖然是她救了自己回來的……可是傷都快好了還賴着不肯走的話,對她來說也是十麻煩吧。
“對不起,受了你那麼久的照顧。我很快就會走的.所以你不用那害伯。其實想也知道,戰爭也只是剛剛結束,像我這種奇怪的傢伙賴在村裡的話,你們一定很困擾吧。”
蒂法妮婭瞪大了眼睛:
“啊,不是的!不是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那個……我從來沒有跟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子說過話……所以有點緊張……並不是對你有戒心啦、感到害怕啦什麼的。所以你可以一直留在這裡,真到傷勢痊癒爲止。該道歉的應該是我呢。”
蒂法妮婭有點難爲情地低着頭說道。
看到她這個樣子,才人的心情也不禁稍稍鬆弛了下來,然後開始有點感動。看她的樣子,應該是相當害怕生人的吧。儘管這洋.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救了自己回來。
“是嗎……你不僅長得可愛,還很善良呢。”
“我、我纔不可愛呢!”
“當然可愛了。而且。我還覺得你真的很善良。”
才人這麼一說。蒂法妮婭就拼命把帽子往下拉來遮住臉,看來她真的很害羞。
“其實我也不是因爲善良才救你的……只是。媽媽她說過……”
“你媽媽?”
“是的,妖精族的……已經去世了的媽媽。她給了我那個戒指,然後對我說‘看見有人遇到困難的話就一定要伸出援手’。媽媽她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她總是不營自己,爲所愛的人犧牲一切。所以我也要像她一樣……”
聽到這裡,得爾弗倫格插嘴道:
“聽起來好緣背後還有一殷複雜故事嘛。”
蒂法妮婭低下了頭。
“這個威斯烏德村也是,怎麼看這裡都只有小孩啊。”
“說起來,的確是這樣呢。”才人也點頭道。自己一直困爲印記消失一事整個腦子都陷入了混亂,所以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注意周圍……不過,來到這裡之後還真是沒有見過一個大人。
“這個村子其實是個孤兒院。那些沒有了父母的孩子就會被領來這裡,大家一起生活。”
“那你是負責照顧他們的嗎?”
“因爲我畢竟是最年長的一個,所以就幫他們做做飯,照顧一下他們了……”
“那錢怎麼辦?”德爾弗倫格問道。
“我以前認識的人嘗拾我送錢過來,所以生活必須的錢是沒有問題的。”
蒂法妮婭似乎很難開口似的說道。
“身爲妖精族的混血兒,手上還拿着凝聚有‘先住魔法’力量戒指的你,會在這種只有孤兒的村子裡,一定有什麼願因吧?”
“德爾弗。”
才人喝住丁德爾弗倫格。
“看來你身上的秘密,應該不止這種境遇和郡個戒指吧。是不是還有別的隱瞞的事情?”
蒂法妮婭馬上沉默了下來。
“對不起,蒂法。你不想說的事情可以不用說的。德爾弗,你也適可而止吧。這這算什麼嘛,明明只是一把箋,問那麼多幹什麼……”
就在才人這麼說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嗖”的一聲。
才人低頭看,只見一根箭插在自己坐的木柴上.
“好險!難道有人在打獵嗎?”
嗖!嗖!
箭一根接一根地飛過來,紛紛插進才人他們周圍的地面上。
“是誰!”
才人大吼道。話音未落,只見森林中走出一羣傭兵模樣的人。
“喂、你們!村民在不?在的話就快叫他出來!”
這幫人大概有十來個,全都人手裡都拿着弓箭和長槍。
“請、請問有什麼事嗎?”
蒂法妮婭用膽怯的聲音低聲問道。
“哎呀,這裡有個大美人哦。藏在這個森林裡真是太浪費了呢!”
其中一人這麼說完,就向着蒂法妮婭走過來。那男人長着一副小流氓股的臉相,額角還有一道刀疤。看來他就是這個集團的頭目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傭兵嗎?”
“應該是‘前’傭兵。仗打完了,我們也就恢復本來身份了。”
“本來身份?”
“就是強盜啦。”
其中一個回答道。不知有什麼好笑的,剩下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真是的,我們也太不走運了。還以爲會是一場輕鬆的追擊戰,卻突然因爲戈利亞的加入被迫投降。真是不知所謂,不管怎樣報酬是泡湯了。所以如果我們不幹回本行掙點小錢的話,可就連飯都沒得吃囉。”
“請你們離開這裡。我們這裡可沒有什麼可以給你們的。”
蒂法妮婭大膽的說道。男人們看着她,笑了起來。
“這裡不是有嗎?”
“咦?”
“這麼寒酸的小村於,我們也不指望會有什麼錢。我們要的是像你這種美人啦。”
“這種水平的貨色的話,應該可以拿到兩千金幣吧?”
看來這幫強盜是靠當人販子爲生的。
其中一個強盜走近蒂法妮婭,想要碰她。就在這一瞬間……
才人一下子擋在了她的面前。
“快住手!”
“怎麼了,小鬼?要是你還想要命的話就快點滾開。我們對能賣錢以外的人沒興趣!”
“不要碰蒂法!”
“我們可是正正經經的商人,不會損害自己的商品的,你放心吧!”
“不過會試一下味道就是了。”——土匪們下流地笑了起來。
才人把手伸向德爾弗倫格。德爾弗倫格小聲勸阻道:
“……搭檔,別這樣。現在的你,不可能打贏他們的。”
“小鬼,我們已經厭倦了殺人了。可以的話,我們也想盡量和氣生財。”
一個強盜舉着長槍說道。才人一下子握緊了拳頭.
現在的自己已經無法照用綱達魯烏的力量,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罷了。
可是……
才人握住了德爾弗倫格。
“我怎麼可能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見死不教!”
“搭擋……”
“我說啊,小鬼,你知道嗎?”
握着長搶的強盜說道。
“什、什麼啊!”
“我們當初爲了收拾托裡斯汀和格爾馬尼亞的聯臺軍前往羅賽斯,可是,卻在中途被一個人住了。雖然我那時在後方.不知道詳細情形……不過,你的勇氣也跟那傢伙差不多.就讓我稱讚一下你吧。”
“那個人就是我。”
緊緊握着劍的才人,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男人們鬨笑起來。
“喂喂!你是說連拿把劍也會發抖的你就是郡個單槍匹馬擋住了亞爾比昂大軍的人嗎!?”
“要說謊也找個讓人容易相信的嘛!那可是七萬大軍!七萬啊!”
“吵死了!”
才人舉起德爾弗倫格,向着正在鬨堂大笑的強盜直撲過去。對方收起笑容,沉着地用槍接下了才人的劍。
“嗚!”
德爾弗倫格被他擋了回來。那強盜巧妙地一回搶頭.直掃才人的腳。才人冷不防被掃了個正着,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人用槍指着才人的臉,用冷酷的聲音說道:
“我說啊,小鬼——”
“嗚……”
“下輩子投胎後,記得要考慮一下吹牛的尺度哦。”
才人死心地閉上雙眼。就在這一瞬間——
“那烏西多?伊薩?艾瓦茲……”
從才人的背後,傳來了聲音。
那聲音就像唱歌一般的旋律。
那是才人經常昕到的,從背後傳來的咒語調子。
“哈格拉斯?尤爾?貝奧古……”
聽起來跟露易絲一樣的感覺。
“尼多?伊斯?亞爾吉斯……”
才人回頭一看,只見蒂法妮婭不知什麼時侯取出一支小小的魔杖握在手中,那是一支像鉛筆一樣細小的魔杖。
“這是什麼,小姐,你在學貴族的樣子?真是的,要開玩笑也有個限度嘛……”
“貝爾卡納?馬恩?拉格……”
就在其中一個男人打算走近的瞬間……
蒂法妮婭以如同樂團指揮揮下指揮棒般滿懷自信的態度揮下了魔杖。
空氣一瞬間如同火焰般跳動着。
包圍強盜們的空氣產生了扭曲。
“嗚噢……?”
在空氣的扭曲如霧氣一般傲復原狀時……那幫強盜像是愣住了似的,正擡頭看着天空。
“咦……?我們……到底在幹什麼?”
“這裡是哪裡?爲什麼我們會在這裡的的?”
蒂法妮婭用沉着的聲音對那幫強盜說道:
“你們是來淼林這裡偵察的,現在迷路了。”
“是,是這樣嗎?”
“隊伍在那邊。穿過森林,出了街道後往北直走就是了。”
“謝、謝謝你了……”
強盜們一個個腳步虛浮、神情恍惚地走遠了。
才人吃驚地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
在最後一十強盜也消失在森林深處之後,才人轉身面對蒂窪妮婭。
“……我奪走了他們的記憶。是關於‘來森林的目的’的記憶。當他們出到街道的時候,就應該會連我們的事都徹底忘記了。”
“是魔法嗎?”
蒂法妮婭點了點頭。
才人的腦海中,猛然閃過什麼有所關聯的事情。
“那麼,教了郡些龍騎士並且奪走了他們的記憶的人也是……”
“沒錯,那些人是你的朋友嗎?”
才人點了點頭。
奪走人記憶的魔法……
風、水、火、土……
似乎和任何一個系統都毫不相干。
既然如此,那就是說……
可是,那個的話,不就是傳說了嗎!
才人一邊顫抖着一邊試探性地問道:
“……剛纔你用的,是什麼魔法?”
德爾弗倫格代替蒂法妮婭回答道:
“是虛無啦,‘虛無’。”
“虛無?”
蒂法妮婭吃了一驚,看看德爾弗倫格。
“……什麼,原採你會用卻不知道是什麼嗎?”
才人吃驚得張大了嘴巴,看着蒂法妮婭。這個胸脯大得不可思議的少女……竟然還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不管怎樣……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是怎麼用學會使用這種力量的呢?”
這天晚上,才人爲了聽蒂法妮婭訴說身世,來到了客廳。
蒂法妮婭的房子有三個房間。才人受傷時睡的房間,她自己的寢室.以及客廳。孩子們則是每人分配了一間房子生話着,吃飯的時侯就到蒂法妮婭家來。吃完晚飯,把孩子們送回家之後,蒂法妮婭就從雜物房裡取出葡萄酒,在桌子上放好玻璃杯。
曖爐裡爐火正在熊熊燃燒,裡面還烤着一隻燒雞。
“讓你們等這麼久,真的很抱歉。園爲如果不是晚上的話,我就沒有勇氣說出來了……”
“沒關係。”才人說道。
蒂法妮婭一邊看着暖爐中烤着的燒雞,一邊開始慢慢說了起來。
“我的母親她,是亞爾比昂國王弟弟的……這一帶叫做桑斯戈達地區,統治包括這裡的廣闊土地的大公是國王的弟弟。我的媽媽,就是他的側室。聽說身爲大公的父親,身居高位,擔任着管理王家的財寶這種了不起的職位。媽媽總是稱呼他爲財務監督官大人的。”
“側室?”
才人不解地問道。
“就是情婦啦,即是正式夫人之外的別的女人。”
“原來如此。”
“爲什麼一個妖精族會當那個大公的側室呢?”
“關於這件事我就不太清楚了,爲什麼身爲妖精的媽媽會來到這個白之國,變成了父親的情婦,這點我真的不知道。而且媽媽也沒有在我面前提過半句……不過,在哈爾吉亞這裡,是沒有人會對妖精抱有好感的,我覺得其中一定有相當複雜的緣由。”
“我之前也聽說過要從精靈族手裡搶回聖地什麼的。”
“是的。因爲這個原因,媽媽她是個真正的不能見光的存在……不用說是公衆場合了,連出去外面走動的時間也是幾乎沒有,她總是守在家裡,等待着父親回來。我們過着就是這種生活。現在我也能回想出呆呆地看着門的背影……而擁有媽媽遺傳的這雙耳朵的我,也不允許到外面去。”
才人聽了不禁有點情緒低落,喝了一口葡萄酒。原來蒂法妮婭說的“沒有跟年紀相仿的男孩子說過話”是出於這個緣由。別說男孩子,恐怕連女孩子的朋友也沒有一個吧。
“不過,跟媽媽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也不算太難過,偶爾來看我們的父親對我們十分親切,媽媽平時也會跟我說很多有趣的事情,她還教了我樂器和讀書的方法。”
“是嗎。”
“這些日子到了某一天終於要結束了。那是在四年前,父親十分慌張地趕來我們的家裡,只說了一句‘這裡很危險’就把我們帶到曾經當過他僕人的一個人家裡。”
“爲什麼?”
“關於媽媽的存在這件事,似乎一直沒有對王室公開。可是那一天,終於被知道了。身爲王族,而且還是財務監督宮的父親竟然藏了個妖精的情婦,這可是天大的醜聞。可是父親明知如此卻還是拒絕交出我和媽媽,沒有聽從王室的話把我們流放到別處。嚴厲的國王把父親關進監獄,然後用盡辦法思索我和媽媽的下落,然後,終於有一天.我們的行蹤被發現了。”
才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到現在我還記得全清清楚楚。那是降臨祭開始的頭一天。一大批軍隊來到我們躲藏的房子前,雖然曾經是父親僕人的貴族爲我們拼死抵抗……卻是卻沒能夠抵擋得住國王的軍隊。我們聽見騎士們在們在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媽媽把我藏進衣櫥裡,然後自己出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我拿着父親給我的魔杖,一直在顫抖個不停。當那些士兵們進入房間的時候,母親這麼說道——”
才人閉上了眼睛。
“‘我不會作任何抵抗。我們妖精族,並不希望作住何紛爭’。可是,她得到的回答就只有魔法的攻擊。可怕的魔窪咒語攻擊母親的聲音不斷傳來。結束了之後一些人打開了我藏着的衣櫥……”
蒂法妮婭十分酸楚地喝了一口葡萄酒。
“那麼,你被抓住了嗎?”
她搖了搖頭。
“沒有……”
“那麼是有誰出現救了你嗎?”
“不,是剛纔的咒語。它救了我。”
“爲什麼你會用那個魔法呢?”
才人難以抑制住自己源源不斷涌出的好奇心,一味追問道。蒂法妮婭閉上了眼睛開始說道:
“在我的家裡,放置有很多身爲財務監督官的父親管理着的財寶。小時候的我經常用那些東西來玩耍,其中裡面有一個很古老的音樂盒。”
“音樂盒?”
“是的。父親曾經說過它是王室時代流傳下來的秘寶什麼的……不過,就算打開它也不會發出聲音。不過,有一天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只要把另一個同樣被稱爲秘寶的戒指戴上,然後再去聽的話,就能聽得見音樂。那是一首十分美妙的、讓人禁不住懷念過去的旋律。不可思議的是。那首曲子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夠聽見……就算把那個戒指戴在手上也不行。”
才人吞了一口口水。他想起了類似的一件事。
“在聽着那首曲子的時候.腦海之中會出現歌曲……還有咒語的文字。要是被人發現我用秘寶來玩耍的話一定會被罵。所以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
“那就是你剛纔吟唱的咒語嗎?”
“是的。當衣櫥的門被士兵們打開的時候,我腦海裡浮現的就是那個咒語。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一邊揮舞着父親的魔杖,一邊吟唱着耶咒語了。”
蒂法妮婭說當時自己唱出的咒語的效果,和剛纔一樣。在場的士兵們,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就這樣離開了。
“那個咒語和打開音樂盒時昕到的歌一起,一直留在我的記憶裡。之後,那個咒語也救了我好多次……”
蒂法妮婭說完之後,慢慢地飲盡了杯中的葡萄酒,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原來如此,這種魔法就叫做‘虛無’嗎……雖然我也早已經覺得它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這種事情,最好不要隨便對別人說。”
“爲什麼?”
“‘虛無’是傳說中的魔法。很有可能有人會想利用這種力量。所以很危險的。”
“傳說?太誇張了吧?”
蒂法妮婭笑道。
“這樣先天不足的我,怎麼可能是傳說?那也太奇怪了吧。”
“我是說真的。”
看到才人如此認真地強調這一點,蒂法妮婭就點了點頭。
“明白了。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對誰也不說這件事就是了。不過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可以說話的人,技術不小心被知道了,也只要奪走對方的記憶就好了……”
看來在遠離塵世的地方長大的蒂法妮婭,不太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才人也喝了一口酒.
這樣喝着,不知不覺,眼簾變得越來越沉重了。月光映照下的蒂法妮婭給人的感覺依然是光芒四射。
才人不斷回味着剛纔聽到的故事。
這個妖精般美麗的少女,竟然有着那麼悲傷的過去。
才人閉上了眼睛,醉意襲來,他慢慢的墜向淺淺的夢鄉。
神之左手綱達魯烏,是勇猛果敢的神之盾。左手握太創,右手握長槍,守衛不斷前行的我。
神之右手溫達魯烏,是心地善良的神之笛。操縱着世上所有幻獸,把不斷前行的我送到天上地下海中。
神之頭腦密斯尼特倫,是智慧的結晶神之書。凝聚着一切知識,給予不斷前行的我以助言.
然後連有最後一人……就連記述其名也讓我感到躊躇……
帶領着日名下僕,我來到了這片土地……
才人在歌聲中醒了過來。
黎明仍未來臨,兩輪明月,仍然掛在窗外。
“……對不起,我吵醒你了嗎?”
蒂法妮婭正抱着豎琴坐在曖爐前面。
“能不能再給我唱一次剛纔的那首歌?”
於是,蒂法妮婭再次唱了起來。
她的歌聲像要滲進內心一般迴響着,美麗得如同地那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的金髮一般。
“這是和咒浯一起聽到的歌曲嗎?”
蒂法妮婭點了點頭。
然後她又開始用豎琴彈奏起曲子來,這一次她沒有唱歌。才人一邊聽着那曲子,一邊小聲地向德爾弗倫格問道:
“……我說,德爾弗,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什麼?”
“說不定還有其他虛無的繼承者……也說不定還有綱達魯烏之外的虛無使魔這件事……”
“知道。”
“那你千嘛不說啊。”
“的確是有這樣的‘可能性’。不過,只是可能而已。沒必要說吧。”
面對這麼不當一回事的德爾弗倫格,才人不禁有點生氣了。
“你總該告訴我嘛。”
“告訴你什麼?”
“露易絲和蒂法之以會掌握‘虛無’魔法,並不是偶然的吧。肯定有什麼理由的對不對?”
“這個我也說不準。畢竟我只不過是一把劍而已,那麼深奧的事情我不懂。不過,你知道丁又怎麼樣呢?搭擋,你已經不是綱達魯烏了。”
“你該不會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吧?”
這麼一說,德爾弗倫格就開始用有點認真的聲音說道:
“搭檔,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我其實蠻喜歡你的,因爲你這個人非常率直。所以.你給我記住這一點,不管我說什麼,幹什麼,全都是爲了你着想。如果我說你沒必要知道的話,那你就不用知道。還有……”
“還有?”
“如果我說我不知道對話,耶就是真的不知道。”
才人本來還想說什麼的……可是結果卻什麼也沒說。
蒂法妮婭繼續在演奏。才人閉上了雙眼。
“……真是的……有點不妙啊。”
“這次又怎麼了?”
“聽着這首曲於,不知爲什麼,開始回想起地球來了。”
“地球……那是搭檔你的故鄉吧?”
“沒錯。”
“你會懷念故鄉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爲這首曲子,是普里米爾想念故鄉的時候彈奏出來的啊。也就是說,裡面滲透着的就是‘望鄉’一這種心情。”
“普里米爾的故多,就是聖地嗎?”
“是吧,大概……”
“大概?你就不能好好記住嗎?”
“別說傻話了。你以爲那是多少幹年前的事情了?我怎麼可能連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都全部記住嘛!”
才人往杯裡倒葡萄酒然後一口喝盡,說:
“普里米爾就是神吧。大家不都是經常說着在始祖普里米爾的御前什麼的來祈禱的嗎……?”
“少胡說了,他根本不是神。普里米爾只不過是個普通人。不,也不能用‘普通‘來形容……應該說是神的代言人……或者說是最接近神的存在……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管怎樣,總之就是個偉大的人吧。”
“沒錯。”
“就因爲是那麼偉大的人的故鄉,所以大家纔會吵着說要從妖精族手中搶回來什麼的嗎?”
“應該是吧。”
蒂法妮婭一邊彈奏着曲子.一邊開始流淚。
也許她也在想念自己母親的故鄉……妖精族居住的土地吧。
才人忽然一下子覺得這樣子的蒂法妮婭給人一種親近感。
她的故鄉,並不是在這裡。
和自己一樣是異國人。也許地耶耳朵有多尖,思念就有多濃吧。
蒂法妮婭的淚水.映照着月亮的光輝,閃耀若晶瑩的光芒。
在才人的腦海中.萬千思緒正打着旋渦,不停地洶涌翻滾起來。
好不容易纔結束的戰爭。
消失不見了的綱達魯烏的印記。
剛剛認識的,新的虛無繼承者。
然後……還有露易絲。
對於那桃色長髮的少女來說,不再是綱選魯烏的自己已經失去了繼續留在她身邊的資格了。
已經無法再回托裡斯汀。
已經無法和露易絲相見了。
因爲……露易絲真正需要的是綱選魯烏……而不是自己——平賀才人。
帶着這一發不可收拾的思緒,才人在不知不覺間也流下了淚水。
才人感覺到,自己的淚水彷彿正慢慢溶入了這思念故鄉的旋律之中……溶入這望鄉的旋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