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瑟琳娜的心裡突然有些失落。她看着自己渾身泥土和樹葉,心想:我在做什麼傻事啊,趕緊去學院門口拿飯吧,不然公爵府的人又要苦等了。
她剛準備離開,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溫柔到不能再溫柔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這位小姐,我可以和玫逸單獨談一會兒嗎?”
是夫人!她一時亂了方寸,想要離開,偷聽夫人談話可是重罪。可是,夫人是精靈,聽力好得不得了,異常的響動絕對逃不過她的耳朵。
算了,就待在這吧,現在只能祈求不被人發現了。
女孩微微鞠躬離開後,一身便裝的公爵夫人坐在了玫逸的身邊,柔聲說:“玫逸,剛纔那位人類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嗎?她長得可真漂亮。”
玫逸慌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們只是見過兩面。剛纔她在教學樓上看見我,就下來和我打了聲招呼。我和她講了講這幾天發生的事。當然,您要求我保密的事我半句沒講。”
公爵夫人微笑着說:“那就好。”
她看了看河裡的游魚和潑墨般的草坪,輕聲說:“今天我過來是打算和你說下瑟琳娜的事的。我要向你道歉。我很抱歉,那天沒有管教好瑟琳娜,她多次對你出言不遜,還把你推進了湖裡。”
玫逸表示完全不介意後,公爵夫人又說:“瑟琳娜平時不是那樣子的。她有很多毛病,有時候會有些自私,喜歡顯擺,不懂節制,但是個非常好非常好的姑娘。”
瑟琳娜:呃……夫人……明明被你誇了,我怎麼覺得心好冷。
“她的父親是公爵大人麾下的一名騎士,在一次魔獸狩獵行動中英勇犧牲,那時候她才三歲。後來,她就被公爵府收養,從小和艾斯特、艾薇兒一起長大。無論什麼東西,只要有艾斯特和艾薇兒一份,就不會少瑟琳娜一份。”
瑟琳娜一聽,眼淚都流了出來。確實是這樣,從小到大,無論是新衣服、洋娃娃和生日蛋糕,只要艾氏姐妹有的,她都有。
公爵夫人看着天上山巒一般的雲朵,突然笑出了聲:“這個丫頭,心眼多得很,小時候經常花言巧語把艾薇兒的東西騙走,這樣子,她自己就有兩份了。”
瑟琳娜:嗚嗚嗚,夫人,您幹嘛在外人面前講我這些糗事……
公爵夫人看着玫逸,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嚴肅:“玫逸,我和你說這些,就是想讓你知道,雖然瑟琳娜名義上是我家的騎士,但我們誰都沒有拿她當下人看,而是自己的女兒。”
瑟琳娜又感動得哭了,隨即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對呀,夫人把我當作女兒,怎麼會忍心把我嫁給這個人類呢?哈哈,我知道了,夫人是替我來悔婚的,我愛你,夫人!
“所以,請一定要好好善待瑟琳娜。我們捨不得她離開,但是女兒終有離開父母的那一天。”公爵夫人握着玫逸的雙手,淚流滿面地說。
瑟琳娜:哎?夫人?您這轉折有點突兀和生硬啊……
就在瑟琳娜心如死灰的時候,耳邊傳來了玫逸堅定的聲音:“這不行,夫人。我知道瑟琳娜小姐是個好姑娘,但我不能娶她。我十分感激艾斯特姐姐的好意,也理解您想完成她遺願的心情,但我覺得,取消婚約不會損害她的英明與聰慧。”
瑟琳娜:你這個臭……你這個傢伙,是竊取了我的思想嗎?什麼時候輪到你看不上我了?
公爵夫人驚訝道:“爲什麼,是瑟琳娜不漂亮嗎?還是不夠好呢?”隨即,她笑着說,“你大概不知道吧,兩年前,也就是她十五歲成年那一年,過來提親的人差點把我們家的門檻都踢破了,在府邸外唱情歌的人吵得我們睡不着。”
瑟琳娜:夫人,不要再說那些丟臉的事了,好嗎?
玫逸忙說:“不是這樣的,夫人,瑟琳娜小姐非常漂亮。可我一無所有,給不了她在公爵府那樣優渥的生活。我是人類,她是精靈,我可以毫不在乎,可她日後肯定會遭受冷眼。還有最重要的,我們不瞭解對方,在一起對雙方都是災難,這肯定不符合艾斯特姐姐的本意。”
瑟琳娜:看不出來,你這個傢伙還挺通情達理的,對你稍有改觀……不對不對不對,本小姐纔不會嫌貧愛富、畏懼人言呢!
公爵夫人仔細想了想,笑着說:“那好吧,我就不再提婚約的事了。可是,你畢竟救了艾斯特和艾薇兒,艾斯特傷重不治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該怎麼報答你呢?不要拒絕,否則我的心裡會不好受的。”
玫逸哈哈笑道:“我不會拒絕的。”
他單手託着下巴,認真思考了起來,久久沒有說話。
瑟琳娜:我就知道,你這個傢伙哪會那麼輕易就放棄婚約,肯定是算好了,想利用夫人對我的疼愛獅子大開口。不要臉!
過了五分鐘,玫逸擡頭說:“夫人,我只有一個要求。”
公爵夫人:“說吧,不要有顧忌。”
玫逸:“公爵府邸的公主和下人的婚姻都是由您和公爵大人說了算,是嗎?”
公爵夫人:“是這樣的。”
瑟琳娜眼睛都勒圓了,她總算明白玫逸的用意了,他真是太得寸進尺了,居然利用公爵夫人的善良,打起了二公主艾薇兒的主意!你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
就在瑟琳娜氣急敗壞時,玫逸誠懇地說:“我和瑟琳娜小姐總算是相識一場,她又是我的同學。我相信,夫人你們將來一定會爲她選擇一位相貌、人品和家世良好的丈夫。”
瑟琳娜:……
“不過,如果將來她實在是不喜歡你們爲她挑選的丈夫的話,請你們不要生氣,給她自行選擇自己終生伴侶的自由吧。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瑟琳娜一聽,大腦在巨大的喜悅和驚訝的衝擊下頓時變得一片空白: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啊?這不合情理啊。我……我可是不會感謝你的。
公爵夫人毫不遲疑地說:“這個我做的到,我答應你。我向女神發誓,我、公爵大人和艾薇兒,都不會自作主張爲她安排婚事,她愛嫁給誰就嫁給誰。可以嗎?”
玫逸感激地點了點頭,又說:“還有,這件事可以請夫人您暫時保密嗎?我看瑟琳娜今天在班上就已經坐不住了,肯定是想讓我主動去找您退婚。要是被她知道我在她前面就這麼做了,肯定會以爲我輕視她,到時候又是一堆麻煩。”
公爵夫人笑道:“確實有可能,這個孩子心思很多。她要糾纏你,你就說,全聽夫人的意思好了,我就順勢答應她。這麼做,誰的顏面都保存了,只是委屈你了。”
玫逸站了起來,將手中剩下的一點麪包扔給了魚,輕鬆地說:“沒什麼可委屈的。您不是也答應我的要求了嗎?生死之外,再無大事。我只想帶着艾斯特姐姐的眼睛,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夫人……”
公爵夫人柔聲說:“別再叫我夫人了,你的眼睛可是我女兒的,知道該叫我什麼了吧?”
玫逸驚訝地說:“媽媽?”
公爵夫人撲哧一聲笑了,笑得直不起腰。躲在樹林後的瑟琳娜一拍腦袋,心想:你就不知道“伯母”這個稱呼嗎?你那萎縮而又猥瑣的大腦在想什麼呢?大傻瓜!大傻瓜!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