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過於明亮,讓一直蜷伏看着車外的李寒目光中充滿了畏縮。四周疾退飛奔被極度拉扯放大的樹枝張牙舞爪的想衝過來把他撕碎。
他獨自抱着膝蓋出神的發呆。
四個人都不說話,只有汽車碾碎泥土的**。
一直以來最讓他無能爲力的都來自於身邊的人。他現在只想回到那片原始森林,終了此生再也不出來。他總是遇事就想逃避,以爲抱着頭屁滾尿流就可以安然無恙。
所有人都在勇往直前只剩他自己還在自欺欺人,又好像其他人都在爲將來爲自己規劃只剩他還可笑的站在原地守着當下不肯捨棄。
和尚眼前擺着一套袈裟,一把剃刀。
他似乎又陷入了那種冥想,血液或許凝結但是思想卻不曾禁錮。
長久,回顧了自己並不漫長的二十年。和尚默默拿起了那把剃刀,剃下第一縷青絲。
“你有什麼要問的嗎?”書生眼見着李寒一直沉默,忍不住開口道。
“那就說說你們的故事吧。”李寒的聲音似乎來自天邊,觸不可及。
“什麼都可以,青衣也好,麒麟也罷。”
“你真的想知道嗎?”青衣嘆了口氣,“你該知道,有些事知道了的話就再也無法置身事外了。”
李寒轉過頭平靜的看着書生,他的眼裡有一種如死灰般的冷靜,那種壓抑死寂絕望如深淵的眼神讓書生都不由得動容。
“我本來就沒辦法置身事外不是嗎?”
“我實在不想在現在以這種方式告訴你麒麟閣的故事。或許,天意如此吧…”
寥寥寒星墜於天邊,汽車已經駛出羣山開始朝着下一個目的地出發。
而書生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天色已經大亮,王洛傑攤開雙手任憑朝陽浸透他全身,這原始清新自然的空氣讓他精神大振。他振臂高呼,呼聲響徹九霄。
“丫大早上就發瘋,吃多了吧。”龍觀隔着老遠衝他咆哮。
王洛傑懶得理他,氣沉丹田凌空來了個鷂子翻身然後落地疾跑三五秒就竄了老遠出去。
“神經病!”
龍觀惡狠狠罵了一聲。
他大步走到木人樁邊上的梅花樁邊上,單手一撐就彈了上去。然後保持同個姿勢一動不動。
蘇染出來冷冷看了龍觀一眼,然後徑直向着另一個方向走去,幾分鐘後消失在森林深處。
“這女人膽子真大。”惡靈嘀咕了兩句,壞笑着走近龍觀,一記鞭腿踢在梅花樁上。
龍觀紋絲不動,惡靈原地跳了兩下,大喝一聲又是一拳砸下去。
蘇染閒庭信步的漫遊在原始森林裡,似乎忘了這裡是真正的原生態淨土,似乎忘了這裡除了他們這些外來人還有很多獠牙尖利,性格殘忍的食肉動物。
林中很安靜,只有她腳步的沙沙聲。
不知走了多久,她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下休息,然後輕輕開口道:“既然來了,幹嘛還不出來?”
沒人應她,氣氛有些緊張起來,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弱女子在這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裡自言自語,的確是件很可怕的事。
“爲什麼不說話?”
蘇染也有些慌了,強裝的鎮定掩蓋不了眼裡的驚慌。
還是沒人回答她,但她身邊一株參天大樹後卻露出了一截灰色的衣袖。
“我還以爲你真不打算出來了呢。”
蘇染一下子底氣十足,連語氣都帶了幾分調皮在裡面,似乎在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面前,她成了一個人世無知,天真懵懂的鄰家小妹。
“是蘇楊叫你來的吧?也不對哦,他怎麼指揮的了你!是你自己要來的嗎?我在這裡真的好無聊誒,好幾次都想回去了,但是一想到蘇楊那張臉我就煩,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這裡…”
“還有其他那些人,一個個道貌岸然的樣子我看了就想吐。真不知道蘇楊爲什麼非要把權利交到那些人手上,那樣還不如讓我來管。如果有一天蘇楊死了,我一定要當上鳳主,到時候纔不會像他現在這樣虛僞,我一定會第一天就和麒麟閣開戰…”
“呼,不過話說回來許藝菲那個傻丫頭還真討人喜歡呢,但她威脅實在太大了,又是北斗的成員,不然你去殺了她吧。要是你出手的話,這裡的人絕對不會發現破綻的,這樣一來不僅減小了北斗的實力還能讓血月和他們翻臉一舉兩得啊。”
蘇染等了半天不見灰衣人說話,自己嘆了口氣說道:“唉,真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固執。你和那些人的約定反正沒人看到又何必堅持呢,只是一個青雀而已,只是麒麟閣第三代外閣閣員而已,哪怕天資再高也只是小角色啊,你就不能爲我破例一次嗎?”
等不到答覆,蘇染站了起來,說道:“那好吧,你有你的原則,我不強迫你。我知道你會一直在這裡看着我的,謝謝你。只要知道有你在暗中保護我我就很開心了。”
“一想到離開這裡以後就要和她不死不休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呢。”
她似乎是太久沒有暢所欲言過,說完整個人都比之前興奮了不少。一路歡快的向來路跑去,蘇染走後那神秘的灰衣人這才顯露真身,他怔怔看着蘇染的背影許久,面上無悲無喜。
突然心中殺氣一起,灰衣人平地掠起飛鷹般一略數丈後落在遠處看向身後。密林深處響起夢魂的聲音。
“我就說這林中太多凶氣,原來是無雙先生。想不到先生也對小小血月如此感興趣?”
灰衣人沒有答話,夢魂慢慢走出來說道:“先生在有鳳來儀身居高位,不惜自降身份蒞臨荒地,實在有些讓人難以理解。我只希望先生莫要做有失身份的事情,否則的話…”
灰衣人依然沒說話,只是看了夢魂一眼轉身便走向另一邊消失在林中。
“嘖想不到連刺客這傢伙都被捲了進來,看來這個血月還真是有意思的很啊。”
易水左手隔開王洛傑的拳頭,一步踏出搶先擋住惡靈的落腳點,半轉身子右掌拍在惡靈胸口,接觸瞬間變掌爲爪揪住惡靈胸口,另一隻腳跟上,擡肘直撞惡靈面門,被惡靈雙手擋住,他就向右側滑開避開王洛傑來勢洶洶的一拳後鬆開惡靈一把抓住王洛傑的拳頭,還未變招惡靈已經整個人撞了過來,他身子輕側,下盤不穩王洛傑瞅準時機一步邁出生生將易水逼退兩步,腳步略一趔趄,二人同時一聲大喝,左右夾攻,易水漸漸露出頹勢。
危急時刻,龍觀從梅花樁上縱身躍下,正跳到三人中間,他挺胸硬接了王洛傑一拳,左手握拳和易水硬拼了一掌,然後一記正踢逼退惡靈,四個人一下子混戰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觀戰的許藝菲笑的前仰後合,闌若坐在她身邊,兩個女孩子肆無忌憚的評頭論足着。
“咦,龍觀好無恥,居然打王洛傑的臉,他那傢伙除了那張臉就沒別的看頭了唉。他怎麼能這麼暴力哦。”
“闌若姐姐,你是不是喜歡上我哥了啊。老實說,他長得的確比我家那個帥多了。”
“…小菲,你覺得他們四個哪個最厲害。”
“不知道,反正都沒我厲害。易水哥哥是世家子弟,根骨不是其他人能比的,可惜起步太晚了,又沒有經過科學系統的培養,好可惜哦。”
“噗,這話哪是你一個女孩子該說的。”
“嘿嘿,趁李寒不在,我去欺負一下他們!嘿嘿。”
許藝菲一下子從木頭上跳了下來,三兩步衝進了戰團,四個人都愣了一下,但卻都打上了癮,雖然很想收手,但大半力道還是收不回來,許藝菲輕笑着身子一擰,龍觀爆炸性的一拳擦着她肩膀過去,又被她在龍觀手肘輕輕一點,龍觀只覺得胳膊一麻,拳頭就變了個方向向着惡靈砸了過去。
許藝菲笑顏如花,輕描淡寫間化解了四個人所有攻擊,還禍水東引讓四個人的攻擊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小菲你太過分了。”王洛傑捂着鼻子哀嚎了一聲,他痛的躬着身子直跺腳。
“略略略。”許藝菲衝他調皮的吐着舌頭,然後掐着腰跳到一邊,還故意氣他,“自己笨的要死,明明收了力還心存僥倖,被自己撤回來的力量加上另一個人全力一拳頭還覺得不閃開能躲過去,真蠢。”
王洛傑暴跳如雷,氣的滿地轉圈,恨的牙根癢癢:“你跟李寒久了他這點壞德行你全學會了,等他回來你看我告不告狀。”
“真小氣。”許藝菲氣呼呼的鼓着腮幫子,“你敢欺負我我就讓逍遙哥哥捶你一頓,打的你滿地找牙!”
王洛傑兩腿一軟,欲哭無淚。
“蒼天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現世寶。”龍觀鄙視的瞪了王洛傑一眼,轉而滿臉推笑的看着許藝菲,問道,“小菲,你剛纔那招好厲害。教教我唄。”
“你這個犟驢脾氣學不了這種溫潤如水的招式的。”許藝菲老氣橫秋的皺着鼻子。
“…我還是和王洛傑統一戰線吧。”龍觀無話可說了。
“隨你吧啦,哦對了,我跟你說,我和影子姐姐關係可好了,很小時候就認識了,她的刀法可是獨步天下的,有時間你要不要領教下。說不定她很願意教你哦…”許藝菲故作神秘的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龍觀。
龍觀突然覺得自己身上那道可怕的傷口又裂開了,這輩子他都不可能忘記那夜那刀那個人…
“你贏了,你贏了姑奶奶,我收回剛纔那句話,王洛傑是自作自受,活該他…”
“我的天啊!”王洛傑抱着頭誇張的喊着。
易水走到了許藝菲面前,許藝菲看着他,不敢過於嬉笑,莊重的問道:“易水哥哥,怎麼了?”
“沒事,謝謝你!”
說完他又走向木人樁,龍觀冷着臉從許藝菲身邊擦肩而過,一翻身上了梅花樁,氣定神閒。
惡靈在他身下對着梅花樁大施拳腳。
許藝菲走到王洛傑身邊坐到地上,看着三個人,小聲對王洛傑說道:“哥哥,李寒真幸運啊。”
“我們都一樣。”王洛傑收起玩世不恭,整個人氣勢瞬變,他視線遠眺西北,眼神一片堅毅。
李寒在車上昏昏沉沉半夢半醒的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汽車停下的同時他就睜開了眼,之前所有的怯懦懷念憤怒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夢拓看到了他的目光,心底暗鬆了一口氣,李寒路已經到了這裡,你別無選擇了。
勇敢的走下去吧。
和尚面無表情的穿好袈裟,粗布摩擦着他滿是傷疤的身體,他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看着山門外遠眺南方,微微笑了下。
轉過身,衝着眼前的紅袍深深行禮,然後盤腿坐到他對面,兩個人相對無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