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襸在客棧裡是一夜未眠,閉上眼睛都是太子喝皇阿瑪,他如今也搞不清楚京中是什麼狀況,這些日子的確也是整日裡跟段巧晴一起吃喝玩樂的,根本不像是過去那般對朝中大事關心了。
胤襸想到這倒是有些愧疚,自己過去口口聲聲的以國家爲重,百姓爲先,可是才被流放了這幾個月的光景,竟然自己就已經物是人非了,或許他皇阿瑪一直看不上這個兒子是對的,真是個難成大器的。
胤襸心煩,拿出紙來,上面寫下了皇阿瑪、太子、和妃、大哥,他想這次瓜爾佳氏和民的事看上去是他們自家的事,不過怕是跟這些人物都脫不開關係的,和妃自然不用說,皇阿瑪這次的決定也很詭異,幹嘛叫自己回來審案?一來是過去也沒這樣器重過,二來是他也不是刑部出身,對審案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太子不想自己回去是不是此事也牽扯太多呢?
既然跟太子有關,那麼跟大阿哥怎麼會沒有關係。
胤襸想的頭疼,瓜爾佳氏雖小,可怕的卻是這身後龐大的關係。
胤襸覺得自己似乎被一團黑霧團團圍住了,他想要衝破卻找不到個出口,到了天微微亮的時候,胤襸的頭有些暈,趴着想休息一下,半睡半醒的時候腦中漸漸浮現了一個身影……
蘇七月。
“七月……”胤襸叫了聲又清醒了過來,然後淡淡一笑,這些日子跟蘇七月就不對付,誰知道這最艱難的時候還是想起她來了,此時此刻想起來過去蘇七月陪着自己走過的日子,他真是愈發的思念她。
他過去不喜歡蘇七月過問前朝的事,也不喜歡她太有看法了,因爲從小就看着太后和太皇太后的關係,他和宮中的阿哥們一樣都不喜歡太聰明太強勢的女人,可是現在他倒是有些希望蘇七月在自己身邊了,起碼他能跟人說說話,幫着他想想這事到底該怎麼辦了。
哪怕是出不了什麼主意,也不至於就他一個這樣孤單單的。
胤襸連連的嘆了幾聲氣,提起筆來給蘇七月寫了一封家書,這一年的變故太多他此時反省自己似乎真是對蘇七月有些刻薄了,或許這個女人早就跟別的女人在他心中有着完全不同的地位與分量。
在胤襸的心中,蘇七月不是一個普通的妾,而是他的妻子,不只是身份上的妻子,更是他心中早已經認定了的妻子。
在宗人府的一幕幕又回來了,蘇七月爲他吃得苦都歷歷在目,她跟着自己受了委屈,連她最親近的侍婢喧喧如今人也走了,若不是自己一直寬容夏晗,也不會給她機會害了自己,他要是沒跟八阿哥說,喧喧或許也不會死,八阿哥的府是龍潭虎穴,看着是最祥和安寧的,卻是幾個阿哥中最不堪的。
胤襸想到此更覺得對不起蘇七月,她跟着自己去奉天,一點怨言也沒有,連親生兒子都不能帶在身邊撫養。
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爲,納
妾不說,還薄待了蘇七月。
胤襸越是想這些事越是思念蘇七月,他寫了滿滿一紙的信,叫人速速送回去。信上有思念,也有愧疚,更多的還有叮嚀。
胤襸也不知怎麼的,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雖然這次回去是審案的,可是他總有種凶多吉少的感覺。
“皇阿瑪,爲何這樣爲難兒臣呢?真的這樣厭惡兒臣嗎?”
天大亮的時候,外面小廝來問,到底是留還是走,胤襸嘆了口氣,道:“啓程,入京!”
***
到了京城的時候是下午了,一如城,胤襸就感到大街上便熱鬧非凡。那琳琅滿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那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於耳;那撲鼻而來的香味,令人回味無窮。
他並沒有急着回宮去,他想先看看這裡,雖然只離開了不到一年的光景,卻怎麼好像一世了似的。
剛剛走過巷口的拐彎處,便看見如潮水一樣川流不息的人羣,埋頭溝的人太少了,少的胤襸會發慌。
沿途,各種玩藝兒、工藝品數不勝數,吹糖人的、剪紙的、抖空竹的、抽陀螺的、滾鐵環的,令人眼花繚亂;老少爺們們摩肩接踵、談笑風生。
路邊的小茶攤子永遠人滿爲患,呼喊聲此起彼伏,車水馬龍,空氣傳來一陣陣的喧鬧聲。高樓拔地而起,整齊如一。熙熙攘攘的人羣,神色匆匆。
胤襸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樣愛京城,這樣喧囂,讓他心安。
他坐下來喝了一杯茶,望着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街道兩旁的曠地上還有不少張着大傘的小商販。
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那突兀橫出的飛檐,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這是他過去一直生活的地方嗎?
以往種種浮現,他是如何在在宮中長大,如何的開府出宮,如何的受盡白眼和不公平。到了後來他也有過一段平步青雲的時候,可是卻只是曇花一現。
胤襸長虛了一口氣,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先要入宮去見皇阿瑪,然後得跟太子請安,太子那邊是他頭疼的,不知道如何交代。他還得看看孩子,離開快快一年了,不知道弘澤還認識不認識自己了,最後他就要去大理寺接手瓜爾佳和民的案子,要弄清楚來龍去脈,這案子無論其中牽扯着多少關係,他能做的就是秉公辦理,絕對不會冤枉了人。
他還得去祭拜能奇文,若不是能奇文他此時說不定還在宗人府。
想到能奇文想到自己的冤枉,胤襸便更下定了決心,哪怕是要得罪了皇阿瑪,哪怕他這次真的萬劫不復,也不能冤枉了人,若是瓜爾佳和民真的是殺人真兇,他不管和妃多受寵不管誰要偏袒,他也要給世人一個法紀的公道,如果他不是,那麼就是下了聖旨,他也不會定罪。
若是他這條命
,能夠還世間一個清白,他也甘心情願了!
入了宮去,胤襸直奔御書房求見皇上,可是到了門口卻被攔下來了,大太監見是六阿哥,還是尊重的,不像是宮中那些個不懂事的,恭恭敬敬的給請到一邊,小聲說:“六爺吉祥,久未見了,人似乎壯士了些。”
胤襸知道自己哪裡是壯了,是胖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只是點點頭笑笑,“皇阿瑪是在和大臣們議事?”
“沒有,是馮答應在呢。”
“馮答應?”胤襸並不奇怪他皇阿瑪有了新的女人,只是這個時間,就讓人在御書房來見,可見是多喜歡。這女人難不成有什麼特別之處?
其實他皇阿瑪好女色這件事他不是不知道,也是他最失望的一點,大太監見胤襸一臉的不屑,提醒道:“六爺還是先回去歇着,奴才找個機會幫六爺稟報皇上,爺再來不是好事?”
胤襸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亂了方寸了,連連道謝,他沒見過皇上也不敢直接去見太子,只好出宮找驛站先住下,中間還路過了他的府邸,可是他連進也沒敢進去。
路上他琢磨着那個馮答應的事,心裡很不是個滋味,爲何皇阿瑪這樣英明神武,卻有這樣的癖好?
就是當年張廷玉的弟弟張某在京爲官,當時還有另一漢人官宦世家姚氏,兩家世代通婚,張某的老婆姚氏,當時號稱國色天香,在京中漢人朝官中,其美色在這些人的妻妾中公推第一,張某心裡也好不得意。
不料有一年皇太后祝壽,詔令漢官命婦也同滿人官命婦一同進宮叩祝。後來張家和姚家的女眷便精心打扮,盛裝朝服的跟隨衆人進宮爲太后賀壽。到了之後,康熙也在那裡,皇太后很高興,便在內廷中賜宴,讓這些人在宮裡好吃好喝,隨便遊玩,玩了一天才散。
出宮後,這些女眷們散後便仍舊乘坐原先的肩輿回家,其他人都安然無恙,只有一家出了問題。當時說某京卿張某的老婆,回來的時候衣服雖然仍舊是原來的衣服,但人卻已經面目全非、衣冠不整,根本不是原來那個人。張家和姚家雖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卻畏禍不敢聲張。由此,漢官命婦入宮之例,便從此停止。
就說八阿哥的額娘,只是個漢族包衣,在浣衣局被皇阿瑪給瞄上了。
還有件胤襸都不恥的事,這事算是宮中的醜聞了,還是他小時候一次聽到的,他皇阿瑪竟然跟一位輩分上是皇阿瑪姑母的格格。位格格因爲年幼,尚未出嫁即位後,此女也一直留在宮中,後來,有大臣請求爲之遣嫁。皇阿瑪不同意,還說要娶了那位格格,好在後來這事因爲羣臣反對作罷,將那格格遠嫁。
胤襸默默地嘆了口氣,由此及彼也想到自己,自己偏愛段巧晴何嘗不是貪戀女色?
他曾經因爲自己的額娘而想過以後一定要好好對身邊的女人,可是她卻也沒有做到,又哪裡有資格怪罪他皇阿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