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回家,不要回家......不回家......”裴亦塵將暮思雪放在客廳的沙發上,慌忙地打開手機。
弋戈在手機的另一端大聲喊着:你還要不要回現場?你要幾百人等你嗎?你還要不要在娛樂圈混?你還要不要我做你經紀人?
裴亦塵拿起沙發上的毛巾,邊給暮思雪蓋邊對弋戈說:“現在就去,四十分鐘,三十分鐘,最多三十分鐘......”
裴亦塵輕輕吻去那嬌美臉頰上的淚痕:纖兒!留在我身邊吧,我不會讓你流淚的!
他們相遇的時間總是差一點點。不能這樣想,裴亦塵!不能!上帝讓你重新遇到她就是對你最大的眷顧。
裴亦塵戀戀不捨地離開家,離開他不捨的夏纖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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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思雪睜開眼睛,自己這是在哪裡啊?她閉上眼睛,輕輕拍了拍昏昏沉沉的頭,再次睜開眼睛,還是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好像是誰的家。
她站起來,環視四周,她沒來過這裡,而且,天快黑了,她得打開燈。
找到開關,客廳裡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她的前面是剛纔她用過的沙發,沙發後面是整牆的落地窗,她的左邊,是架鋼琴,右邊是個小吧檯。她沒有來過這裡,暮思雪輕輕喊:“有人嗎?”
“有人嗎?”暮思雪提高了嗓音,還是沒有人迴應。她邁開腳,往樓梯那裡走去。
二樓也是空無一人。暮思雪輕叩旁邊的門板,沒有迴應,她試探着擰門鎖,門開了,她卻怔在那裡,一動不動。
原來,她可以笑得那麼甜美可愛。彎彎的眼睛裡面,好多好多無邪快樂,彎彎的嘴角邊,好多好多幸福蜜糖。她身後。是滿滿的花海,輕輕搖曳的大波斯菊,如夢如幻。
暮思雪慢慢移動着雙腳。
一面牆,整整一面牆,貼着同一張照片,大大小小,至少也有二百張。
手指撫過那如花的臉龐,是她,年少的她!雖然很陌生,但她知道。那是年少的她。
這是間臥室。暮思雪再次駐足驚愕:又是整整一面牆的照片!
他第一次吻她;他在酒吧深情地望着她;他們在時裝週走秀的合影;
他們在那條窄窄的小巷裡擁吻、那枝掉落在地上的玫瑰;甚至,她的工作照......曾幾何時,他們的相遇竟像一場浪漫華麗的微電影,在這漠漠塵世上演着。
不!她一定是在做夢,她喝多了。看不清楚。
閉上眼睛,拍拍頭,再睜開眼睛......這不是夢!
暮思雪的腳下意識地往後退,她得逃出來,逃出那令人窒息卻又讓人心動的房間。
她跌跌撞撞地撞向樓下客廳的沙發:是裴亦塵,是裴亦塵的家。
他對她用情竟如此之深!
裴亦塵推開門,看到暮思雪狼狽地站在客廳中央:“纖兒!怎麼了?”
看到裴亦塵。暮思雪攏了下發,坐回沙發,掩飾自己的不安:“哦,沒什麼。做噩夢了,是做噩夢了,醒來後又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那麼黑,黑得讓我喘不過氣來。幸好你來了,你來了。”
“對不起!電視臺今天有個通告。你睡着了,我沒辦法告訴你。怎麼樣?緩過神來了嗎?”
“嗯。好多了。”
裴亦塵打開冰箱,拿了水:“喝點水。酒還不知醒了沒又被夢嚇到了。我看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暮思雪慌張地推開裴亦塵遞過來的水:“謝謝!我得回家了。”
“纖兒!”
“再見!”暮思雪逃出了那個讓她心動心亂心慌的房間。
他哪裡嚇到她了嗎?還是她發現了什麼她能看到什麼發現什麼?因爲弋戈經常來,除了臥室,沒有一處會有她的痕跡。
臥室?!
裴亦塵上樓推開臥室,什麼都放得好好的,沒有人進來的痕跡。
他看着滿牆的照片,幸福漾滿了心。
不知不覺,他們擁有了這麼多美好的回憶。
今生今世,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關好臥室門回客廳,卻看到樓梯拐角處,閃閃亮亮的——手鍊!她的手鍊。
她進來過?她什麼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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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今天有通告,沒有看到暮思雪的短信,等他看到短信時,暮思雪已經坐在他面前了。
“纖兒!那個認識你嗎?”明德小心翼翼地。
“當然。她抄襲我們琪琪的作品,我去醫院看過她。”
“你去醫院看過她?”
“嗯。”
“我是想說,她知道你是夏纖凝嗎?”
暮思雪想了想:“應該不知道吧。這個不好說,她和華佳航在一起,我不知道華佳航知不知道。”
明德爲難了,他和曜不準備把車禍的事情告訴纖兒的,可現在這種狀況......他又不能和曜商量:“纖兒,你愛曜嗎?”
暮思雪低下頭,小聲道:“幹嘛問這個?”
“有些事情......你們不要冷戰好不好?等事情處理完了你們想做什麼做什麼。”
“他,今天和紫希在一起。” 暮思雪不情願地說着她最不想說的話。
“你怎麼知道的?”
“我和亦塵先是和、華佳航一起的,後來,紫希挽着他過來的。”
明德真的弄不明白曜心裡怎麼想的,唸了十年的人兒回來了,他卻和她鬥氣:“纖兒!你記着啊可是我的大敵人,她可是詭計多端的女人,不管她知不知道你是夏纖凝,你都不能告訴她你就是夏纖凝。”
“我知道,她認識我。”
“你怎麼知道的?”
“你忘記了?那本雜誌嗎?曜吻的女生......”
明德怎麼聽着暮思雪的話裡都是濃濃的醋意:“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曜和好啊?”
“纔不要!我已經移情別戀了。”
打死明德也不相信她已經移情別戀了:“你就騙自己玩吧。晚上我們吃什麼?”
原本是超市買菜的,想着晚上好好吃一頓。現在......怎麼辦:“家裡好像什麼都沒了。”
“你也知道家裡什麼都沒了?回家的路上嫺姐姐買了讓我帶回來。”
暮思雪低頭上樓:“我要洗澡換飯吃衣服。”
明德搖搖頭:換飯?吃衣服?她這麼魂不守舍的,一定是被曜弄得,還說什麼移情別戀?
啊——!他真的好煩。
兩人什麼時候能合好啊?時間長了,他夾在中間很難做人的!
這幾天。暮思雪每晚能睡着的時候不多,大多都是躺在牀上,瞪大雙眼,想看清楚白天看不清楚的事物。
晚飯的時候,她怕晚上還睡不着覺,喝了兩杯啤酒。
還是沒睡着,她躺在牀上想靜等睡眠來臨,可這些天的事情一直在她眼前飄啊飄的。
她想見華佳又不敢見華佳,她怕華佳就是那個出賣她的人,她又希望華佳是那個出賣她的人。
她不敢見淩水曜。她怕他說他愛紫希,她怕她一見到就會原諒他。
那個給足了自己安全感的男人做了背叛自己的事情,自己竟然還在想他!
不要!她要想別人。
那整牆整牆的照片......她從未想過,他的愛竟是如此的滂沱巨大。
他從不強迫她,好像守護神一樣。只是默默地守在她身邊。
她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只是,和他在一起時,她的內心從未平靜過,好像一直有什麼東西跟在她身後一樣,讓她不安。
和曜在一起就不會,她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有他在身邊,她什麼都不怕。
怎麼又想到他了?不能想!他是個花心的男人,是個隨便的男人,是個牽她的心的,不!他是個壞男人!喜歡欺侮她的男人!
手機的短信聲。是塵的:
好點兒沒?因爲你在我家做了噩夢,我很傷心。
這短信又將她拉回了那整牆整牆的照片......那些照片都是從網上下載的,影像模糊不清,可她依舊能感覺到,每一張照片的大小和掛在牆上的位置都是他特別安排的。像一場浪漫華麗的戀愛,動人心魄。
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如意。
她想不起來了,她沒有注意過他的表情,只關注了他的傷腿。
不!還有曜,曜那時那麼溫柔地望着她,不,不能想他。
後來,在海邊,他唱歌給她聽,喚她的乳名,把她嚇跑了。
她......又遇到了曜,淩水曜憤怒的、溫柔的、火熱的眼神......暮思雪閉上眼睛,拍着額頭:不能想他,不能想!他和紫希在一起!
後來,塵在那麼多人面前強吻她......淩水曜抓狂地舉着圖片吼她吻她,差點兒強了她......
她回憶和裴亦塵在一起的情景,可每段她能想起的記憶,都有着曜的身影。她想他,好想!
只是,那思念像根蜜做的絲線,想一下,痛一次,念一次,痛一次。
那甜美的疼痛,快要將她吞噬。
平時喝兩杯酒就睜不開眼睛,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要喝酒,這麼下去,她又要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明德家裡可沒有吃的東西,但不能沒酒。暮思雪從吧檯拿了整瓶紅酒回房間,她要喝到睡着爲止。
明德去客廳拿平板,看到暮思雪拿了整瓶的酒上樓:“做什麼?”
“睡不着。我想,要是多喝一些一定能睡着。”
明德揮揮手。喝吧,酒可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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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水曜推開門,大聲喊道:“明德!陪我喝酒!”
怕什麼來什麼。
明德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在客廳喊他,從牀上坐起來,真的是曜。
“幾點了?凌晨一點!我明天上午有通告。”看到淩水曜冰冷的眼神,明德無奈地走到吧檯,拿出兩瓶大拉菲:“就兩瓶!”
“用酒瓶喝嗎?”
明德偷偷往樓上瞄了眼,轉身拿了酒杯:“你沒長手嗎?”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這麼擠兌過你嗎?什麼時候變得比我還不長眼?滿上!”
“還真成爺了。下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先打你一頓,然後再讓你鼻青臉腫的給我倒酒。”明德斟滿酒,遞給淩水曜。
淩水曜一飲而盡,將空酒杯放在明德面前:“你怎麼不問我爲什麼?”
“爲什麼想喝酒啊?”明德故意大聲喊,他想讓另一個人‘酒鬼’聽到,可他也不想想,就暮思雪那點兒酒量這會兒還能不倒?
“你喊什麼?”
明德邊倒酒邊嘟囔:“怎麼?你心情不好找我麻煩,我還不能喊兩嗓子啊?喝罷,早點兒醉倒早點兒睡。”
“要是能醉倒還找你做什麼?”淩水曜拿過酒瓶,開始自斟自飲。
明德輕輕啜了口酒:“曜!我們可以說從出生就在一起,幾十年的交情,我就是有親哥也就這樣了。做錯什麼事認錯就成。”
淩水曜黯然:“認錯?我也想,可我原諒不了自己。”
曜不肯原諒自己,他可以原諒:“什麼都會過去的。”
“我就是弄不明白我自己。等了盼了那麼多年,當她像夢一樣站在你面前,你寵她愛她都來不及,怎麼就總是傷害她?”
“你會寵人嗎?連個好聽說話都不會講。也就是你長得好、有頭腦,女人都願意跟在你後面。我要是醜八怪,我也不選你,選裴亦塵。人家裴亦塵生得和我一樣好、歌唱得好,浪漫得不得了,哪像你”
“是啊,十年前,醜八怪就喜歡他,十年後的今天,他們有着屬於自己的情歌。她沒理由不喜歡他,沒有理由......”淩水曜端起酒杯。
這酒好澀。
曜沒有心情回擊,看來是真的傷心了。不應該啊,他認識的曜什麼時候這麼沒自信。
纖兒十年前就喜歡裴亦塵?明德好奇怪:“你怎麼知道十年前纖兒喜歡裴亦塵?”
“華陽!我在醜八怪的mp4上看到過。我也是前些天才發現,那竟是裴亦塵的成名作,mv的女主角是醜八怪,醜八怪!”
“什麼?”明德大驚失色:“纖兒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那麼渴望她,怎麼能不告訴她?”淩水曜躺在沙發上,瞳孔裡透着無限悲涼與絕望,像只受傷的獵豹,在寂靜的原野上無助地仰望星空。
明德拿了被單,蓋在淩水曜身上,轉身上樓。
他知道曜需要的是什麼:獨自療傷。
明德站在暮思雪的門前,停留了大概一分鐘,最終還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