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良久,老者的告誡讓他相當在意,鍛劍邪術,其本質無非是以精血爲祭,施邪術賦劍以靈性
說是賦予靈性,然而終究是邪術,被稱爲魔劍,所祈求的力量到底來自何方已經不言而喻
但是歸根結底,依舊是以飼劍邪術爲主,劍主的精血不過是引子罷了,可是剛剛老者的那一番話
“它並非爲飼劍邪術而來,是因爲你的血液賦予……邪意,魔性”
想到此話,李少炎不由得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我若是有此能力,又豈會來尋求飼劍邪術的力量?”
血液暗紅,一眼望去,與黑暗無異,這最後的步驟就是自己將重鍛的魔劍從血液中拿出,然而就他的瞭解,這最後一步還得忍受莫大的汲血之痛
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將手伸入血槽之中,果然,劍就在底部
“喝!”
一鼓作氣,然而從血槽之中拿出的卻還是斷劍的劍柄,只是他清楚,飼劍邪術是成功了
隨着他舉起劍柄,渾身的血液與靈力開始涌動,朝着斷劍而去
斷劍貪婪的汲取着李少炎的血液,它破碎斷裂的劍身竟開始憑空生長出來,而劍柄處蔓延出無數黑色的詭異氣息,猶如根系,將握劍之人吞噬
“嗚,這,不對,這是什麼?!”
李少炎昏倒在鍛劍坊中,過了一會,夜色中又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不知過了多久,頭腦昏昏沉沉,感官模糊不清,但是自己依舊在移動,到底是誰呢?
想不清,理不順,不如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思維朦朧,一片混沌,沒有實感,卻又無從逃離
身邊的黑暗中有無數妖魔鬼怪,低吼詭異的叫聲令人膽寒,無法邁開腳步奔跑,無法迅速逃離,艱難緩慢的前行,又始終沒有被追上,一步之遙,思維與精神都在這般詭異夢魘中漸漸耗盡
這般痛苦,彷彿持續了百年,千年,無法醒來,卻能感覺到時間的漫長與煎熬
離開了灰沼城,李少炎在深沉的混沌中掙扎,他渾身冰冷,生命微弱,卻又堅韌無比,緊皺的眉頭從未舒展,那糾纏他的夢境想必並不舒適
抱着他的人兒是誰?打扮不似凌夜玉,絕美的容貌又很是相似,只是這容顏美貌更加溫柔纖細,似是揭去了一層掩蓋的薄紗,她一頭銀色秀髮束起,繞過肩膀依偎在李少炎身上,纖長的睫毛猶如撲扇,溫潤的薄脣一張一合,歌聲悠揚悅耳
似是受到歌聲的撫慰,李少炎緊皺的眉頭終於是舒展了開來,但是此時他的模樣卻是無比不祥,令人驚懼
全身裹着黑色深沉的鎧甲,不,與其說是鎧甲,不如說李少炎已經化魔
他挺拔的身姿披着不祥的惡魔鎧甲,臉上也覆蓋着黑色的頭盔,額頭一對尖角,長髮從頭盔的隙間披散落下,搭在她白皙猶如美玉雕琢的雙腿之上
黑與白的交織,全身覆蓋不祥惡魔戰甲的李少炎陷入深沉的夢魘,神似凌夜玉的絕色女子抱着他,朝着紅楓谷的方向前進了數日,她哼唱着溫柔靜謐的歌聲,試圖撫慰被噩夢糾纏的少年
但是這歌聲也只能稍微緩解他的痛苦罷了
年初的兩個月過得很快,已經接近尾聲了,接下來就是長達十個月惡劣天氣,溫暖的陽光不再露面,晦暗的天色愈發深沉,陰冷的北風伴隨着淅淅瀝瀝的雨水來臨
白天與夜晚似乎沒有了多大區別,荒原上的枯黃草叢有時能沒過腰部,但即使如此,也儘量不要選擇在深叢與樹林裡休息,真的非常危險,因爲旅人們知道荒野上越是舒適的去處,越是容易吸引妖魔,鬼怪!
尋到了一處裂谷,很幸運,裡面同樣有橫擔的原木和壁上洞窟,裡面甚至有剩餘的枯枝和柴火
將昏迷的李少炎輕輕的安置在洞窟深處,神似凌夜玉的少女開始生起火來
“嗚,夜玉?”
少女趕緊捂着自己的臉,沒敢回頭:“少炎哥哥,你醒了?”
沒有迴應,她這才發現,剛剛不過是李少炎的夢囈罷了,只是少女放下雙手之後,她那絕美溫柔的容顏卻變成了凌夜玉,空氣一陣波動,那婀娜多姿的妖嬈身姿也化爲了凌夜玉嬌小纖細的少年之身
雖然外面寒風肆虐,不過這壁上洞窟裡倒是相當安穩,篝火讓這小小的空間裡充斥着暖意
凌夜玉仔細端詳着昏迷的李少炎,現在他已經不再眉頭緊皺,彷彿只是簡單的睡着了一樣,但是他的身體,他的手愈發冰冷,這是生命開始消退的跡象
治療毫無效果,握着李少炎愈發冰冷的手,凌夜玉嘆了口氣:“非常抱歉,少炎哥哥,明明答應不再讓你忍受孤獨,但是,只能這樣了,請原諒我……”
凌夜玉手中泛起柔和的光芒,待到光芒消散之後
她手中的那是一片花瓣,是白玉蓮的花瓣,多年前李少炎遇到的便是這種妖蓮,它的蓮花具有延年益壽,起死回生的神效
據說一片蓮花就能延壽兩百年!
而楓秋大陸上,修煉者到達高級後期也不過才兩百年的壽命,可見這種妖靈的稀有與強大
不知道凌夜玉如何得到這白玉蓮的花瓣,只是她的臉色看起來相當痛苦,似乎在忍受着極大的疼痛,溫潤的嘴角也溢出一絲鮮血,更加怪異的是,凌夜玉抱着李少炎的身形竟然變得有些透明,似乎快要消失了一般
試着將花瓣遞到李少炎的口中,但是此時的他昏迷不醒,對於凌夜玉的動作也難以迴應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依舊狂風怒號,大雨傾盆,分不清黑夜與白晝
洞窟裡,凌夜玉輕輕的貼近昏迷中的李少炎,兩人的身影在搖擺的篝火中重合交融,直至溫柔甜蜜的嘆息將李少炎喚醒
……
醒來了,沒有任何不適,夢魘中精神消耗殆盡,幾乎沉淪在無盡的黑暗中,但是自己還是醒來了
身邊除了篝火之外,再無他人,唯有胸口留着一塊白布,上面用木炭留下了一句話
“少炎哥哥,原諒我的離去,我無法闡述爲何如此,但是請相信我,我們會再見的,一定會的,從離去的那一刻,我就無時無刻不在期盼着相聚,無論你身在何方,請照顧好自己”
失落的感覺無比清晰,彷彿有人將自己的心拿去,遠走高飛
這種苦澀的感覺,再一次
平復了下心情,這才發現自己的變化,全身上下覆蓋着黑色魔甲,充盈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之中流淌,雙手伸展,緊握之間甚至有一種能擊碎蒼穹的感覺,這是無與倫比的強大體魄
只是此時他絲毫沒有喜悅的心情,因爲在夢魘中的痛苦掙扎歷歷在目,現在自己不但清醒,甚至修爲,力量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這必然是因爲她,因爲夜玉,將自己從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孤獨中拯救出來
“呼……呵呵,夜玉,你還是一如既往,掩飾的藉口總是如此笨拙,但這也正是你可愛的地方,但是就像你說的,我們會再見的,一定會的。”
雖然外面依舊風雨交加,但是李少炎不準備繼續停留,修爲從中級後期一躍到達了高級前期,雖然荒野中強大的怪物比比皆是,但是他自信憑藉這般修爲和強大的劍技,橫跨永夜山應該不會太過困難
“嗯?這是……!”
李少炎起身,運轉修爲才發現,自己丹田中的靈力充盈無比,不再是曾經勉強達標的水準,如此充盈的靈力,他能夠使用的強大劍技和法術也非同往日
心念微動,手臂上的黑色鎧甲烏光涌動,手中立馬憑空出現一把魔劍
仔細端詳着這把魔劍,它的劍柄宛如一條黑龍,而黑龍口吐出黑色靈力,涌動着化爲劍身與劍刃
“虛空魔劍,對,就叫你虛空魔劍吧,憑空出現的魔劍,這個名字相當貼切。”
“嗡!”
話音剛落,手中的魔劍發出嗡鳴,接着劍身上竟然出現了四個字:“虛空魔劍!”
“哦?這倒是相當有趣!”
李少炎右手輕揮,詭異的黑色光芒爆發,地面和積蓄的雨水在這不祥的力量之中化爲虛無
地面連同這洞窟變成一個巨大的坑洞,足有二十多米的巨大範圍
這一劍並非劍技,也不含任何法術力量,僅僅是單純的揮劍罷了,但是卻掀起了強大的能量爆發
“這一身力量,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真的已經成魔了嗎?”
感受着自己的內在,卻並沒有老者之前所說的邪意,有的是純淨的黑暗力量,也許這股力量就是化魔所帶來的劇變,但是飼劍邪術所帶來邪意卻絲毫不見
“我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嗎?不,若不是夜玉將我喚醒,恐怕早已淪爲沒有意志的傀儡屍體了吧。”
“好,且讓我試試,這一身修爲到底如何,喚劍訣第一式,天劍之怒!”
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李少炎沒有立刻上路,還是忍不住開始揮灑起自己新的力量,他張開雙臂,虛空魔劍伴隨着他浮空而起
猶如魔神一般的身姿,在夜色的風雨中升起,墨色的長髮因爲那不祥的力量肆意飄動,環繞他周身的黑暗力量與夜色相襯,卻比夜色更加厚重,甚至那烏光更加耀眼,詭異可怕的耀眼之光
猶如黑色的太陽,擴散,爆發,觸及的一切皆化爲虛無:“喝!喚劍訣第一式,天劍之怒!
他的呼聲被風雨吹散,但是虛空魔劍迸發出烏光,黑暗的天空中詭異的出現一道缺口,光芒從那裡落下,不,那不是光芒,那是道法神通,那是神光之劍!
光芒觸及地面,雨水蒸發,黑暗消散,方圓上千米地面宛如蛛網一般潰裂,岩漿從地下被激怒,噴泉似的濺射出來,繼而把這片大地化爲火海
“這便是道法神通嗎?!”
李少炎緩緩落下,不由得再度感嘆道法之神秘與強大,蔓延近千米的地裂與岩漿火海持續數個小時纔會冷卻,消散。
這道法神通他已經學會多年,但是一直沒有能力使用,如今修爲提升,靈力充盈,但是在冥想之前,體內的力量也只能使用不到數次,消耗之大,可見一斑。
收起魔劍,李少炎又一個凌空側翻,一腳踏在地上,大地塌陷,混濁的泥水隨着他的拳腳化爲水龍,直衝天際!
……
在他肆意享受自己的力量之時
遙遠的地方,那裡是雲霧繚繞的羣山之中,在這裡的最深處有一汪清澈的水域,凌夜玉艱難的走進水中,身形幾乎透明消散,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上卻又露出了懷念的微笑,接着便化爲一朵缺失了兩片花瓣的白玉妖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