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易對自己很好,可是對那位喚做琥珀的六姨娘更好,對於他們之間的事情,吳選一的心中很是好奇。
可丫環小玲的嘴緊的很,從來不肯透露半句。
那一日吳選一在廚房忙活了許久,好不容易做出了帝師一家名樓的點心,葉家的小少爺恰巧路過,肚子裡面的饞蟲被勾起,便大着膽子進院,向自己的嫂嫂討要了一塊。
葉家的小少爺,便是那琥珀姨娘的孩子。
誰知他嘗過之後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隔不了幾日,便會跑去央求吳選一做給他吃。
小少爺叫做復生,膚色隨了他的孃親,白淨細膩,小臉圓潤,分外的可愛。
原本這樣的日子也算是安寧,可是好景不長,一次吳選一路過書房的時候,聽見裡面葉易和琥珀的聲音。
“今天二叔上朝的時候,大將軍況中棠和金正中率先向二叔發難,指責二叔在軍中任人唯親,培植黨羽,有謀逆之嫌。”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那人帝位已穩,自然是想要做一些事情的。”琥珀的聲音傳來,輕柔之中帶着一絲幹練。
“我本來以爲以我之死,消了我葉家在軍中的威望,能讓君王之心稍安,可如今看來,帝心難測,退一步,粉身碎骨。”葉易的語氣之中有些憤怒。
“我葉家能讓他上位,自然也能夠換個人來坐這個位子。”琥珀嫋嫋的聲音傳來。
吳選一頓時花容失色,斷沒有想到從一個弱女子的口中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一時詫異之下卻不想碰到了門框,弄出了動靜。
“誰?”葉易冷喝了一聲,望向門口。
吳選一心中慌亂,手上的動作也不聽使喚,竟然鬼使神差地推開了門。
“她聽到了。”琥珀瞥了一眼吳選一,眼帶殺氣。
“無妨,她不會說出去的。”葉易望着站在門口十分侷促不安的吳選一道。
“你就這麼信她?”琥珀眉頭挑起,似是有些不悅。
“她是我選的娘子,我自然是要信她的。”葉易肯定地道。
“那就不打擾你們夫妻和睦了。”琥珀起身,冷着個臉離開了書房。
琥珀路過吳選一的時候,還冷冷地“哼”了一聲,似是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
“進來坐吧。”葉易說道。
吳選一走進來,坐在剛剛琥珀的位子上,看了看葉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山雨欲來風滿樓,帝京的天要變一變了,過幾日我先送你們一家人離開帝京,尋個暫且安寧的地方。”葉易一臉平靜地道,似乎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我不走。”吳選一擡眼正對着葉易的眼神,語氣堅定地道。
“這事聽我的。”葉易態度堅決,用着一種不容質疑的語氣道。
“我……”吳選一欲言又止,癟了癟嘴。
“還記得大相國寺嗎?傍晚那裡後山的雲霞真是好看,一朵連着一朵,一層疊着一層,萬紫千紅。”葉易突然轉了個話題。
吳選一自然記得大相國寺,那是她在帝京最喜歡的地方,她喜歡那裡的後山,後山的雲霞,雲霞下的歸人。
“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你總是要去大相國寺,不是去拜佛許願,而是去看後山的雲霞。”葉易緩緩地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的?”吳選一驚訝地望着葉易。
“你在看雲霞,而我在看你。”葉易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望着吳選一清澈如水的眸子,“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來着,好像是你十歲的那年中秋前一天,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八年了。”
“這些年內,先帝一直猜忌葉家,只是苦於沒有證據,我父親在我年幼的時候就推脫我體弱多病,先天不足,讓我不要接觸軍中事物,希望能夠藉此讓先帝對我葉家寬容一些,這些年來全帝京的人都認爲我是一個病秧子,各種譏笑,各種不屑。”
“不過每次在大相國寺見到你,見到你被漫天雲霞渲染的那麼好看,我的心也會定一些。”葉易繼續道。
“琥珀,她是源於國的公主。”葉易又放出了一條驚天的消息。
“可是源於國在三年前已經滅亡了。”吳選一有些疑惑地望着葉易道。
“當年源於國叛亂,國主被殺,我父親帶軍平亂,在源於的皇宮之中帶回了她,她是源於的公主,自幼飽讀詩書,心性過人,先帝下了命令,不僅要平亂,也要盡誅源於皇族,讓源於自此成爲帝國的領土。”
“我父親以前鎮邊的時候,與源於國主是舊識,心中不忍,就將她帶回來了,不過突然帶回一個人,總要給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我二叔就背了這個鍋了,復生也不是琥珀的孩子,而是源於最小的皇子。”
吳選一緊緊地攥住自己的手,剋制着心中的激動,今天葉易突然說了這麼多的事情,她已經意識到即將有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半年之後,我父親在帝京的街上遇刺,中了毒箭,不治身亡。”葉易道。
“和先帝有關?”吳選一大着膽子問道。
“誰知道呢。”葉易苦笑了一下,“後天吧,就後天,我讓小玲和小白、小青暗中送你們離開。”
樹欲靜而風不止,葉易手指敲擊着茶案的案面,臉色凝重。
西冷橋頭
大將軍金正中從軍營往家的方向走,天空灰濛濛的,開始下起了小雨。
金正中擡起一隻手,感受着來自天空之中的溼潤,苦笑了一下,這雨來的還真是時候,什麼時候不下,偏偏挑自己回家的路上。
就在金正中感嘆的時候,一把傘從後方出現在了他的頭頂。
“將軍,小心淋病了。”一道悅耳的女聲傳來。
金正中回頭一看,卻是兩個俏麗的女子,一人身着一身白衣,一人身着一身青衣,自己頭上的傘來自那白衣女子。
“多謝小姐。”
淺談幾句,金正中和小白、小青登上了城中河道上的一條小船。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金正中看着站在船頭,撐着一把白色油紙傘的小白,心中不由地想到了晏幾道的這首詞。
“將軍,你看我們這像不像許仙和白蛇在西湖橋頭的相遇?”小白回頭瞥了一眼金正中道。
“像,像。”金正中點頭附和着。
“可惜我是白蛇,你不是許仙。”小白幽怨地說道。眉宇間一絲說不出的憂傷。
“你是白蛇?”金正中笑道,以爲是這位小姐在開什麼玩笑。
然而下一秒,金正中的後背一涼,緊接着一陣劇烈地疼痛感傳來,他低頭一看,一把匕首從背後精準地穿透了自己的心口。
“姐姐,這位大將軍可真是色迷心竅。”金正中背後的小青不屑地說道。
另一邊,況中棠也在從郊外的軍營回城中府邸的路上,突然聽得一片小樹林之中傳來了一陣喊殺之聲。
況中棠連忙趕過去一看,只見兩個女子打鬥在一起。
“將軍,快來助我,她是一個殭屍。”馬小玲瞥了一眼穿着錚亮鎧甲的況中棠道。
況中棠再看另一個女子,只見她一聲低吼,嘴角露着兩顆鋒利的獠牙。
見所言非虛,況中棠顧不得心中驚訝,藝高人膽大。持劍就衝上了前方。
馬小玲卻是且戰且退,逐漸退到了況中棠身後。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誅邪。”馬小玲手捏道家九秘,一道神龍被她喚出來。
不過這神龍卻不是衝着那女殭屍而去,反而是衝着況中棠而去,從背後直接洞穿了況中棠的身子。
況中棠身子一怔,艱難地扭過頭瞥了一眼,隨後“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少夫人。”
“進。”
房門被推開,連帶着午後暖和的陽光一起照了進來。
“奉大少爺之命,送您出城。”
吳選一打量了眼前的丫環兩眼,好像從沒有在院子裡面見過:“怎麼不是小玲和小白、小青她們?”
“她們臨時跟着大少爺有要緊的事情做,大少爺特意吩咐我來送您出城,少夫人可以叫我山支。”丫環低着頭恭敬地道,嘴角卻是帶着一絲戲謔的笑容。
“山支。”吳選一念了一聲,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請吧。”山支擡手示意着。
吳選一帶着一絲疑惑走到門口,今日的陽光燦爛的有些晃眼。吳選一眼睛眯了眯,心念也是跟着動了動。
“大少爺……可還有什麼其他的交待?”
山支的語調突然變得冰冷起來:“大少爺沒有交待,不過……”
“不過什麼?”
吳選一剛要回頭,脖頸間感到一圈粗糙的觸感,一隻手覆在自己臉上緊緊捂住了脣齒,下意識的呼喊聲還來不及出口,只剩下嗚咽。
“六姨娘讓我送您上路。”山支陰狠地聲音響在吳選一的耳邊,“少夫人,一路走好,莫要怨怪。”
做完一切之後,山支無情地看了一眼,轉身從容地離開。